在論文里面,鐘意詳細地解釋了歐洲各個國家發展的不平衡,以及因為德國經濟為了壓制通貨膨脹率而實行高利率政策從而迫使其他國家也采取相應的利率政策,到最終市場上游資發現這一先天缺陷,利用中央銀行有限的外匯儲備進行攻擊,最終將某些國家擊敗的事實完整地闡述出。
尤為可貴的是,在這篇論文中詳細地解釋了對沖基金是如何在不同的市場間進行操作,從而獲取最大的利潤,尤其是在股市、債券市場和其他利率期貨、期權上進行互動的操作,讓國際學術界眼界大開。
尤其是多空倉策略、套利策略、循環策略等各種手段更是讓學術界大開眼界,這些在象牙塔里做學問的教授們平日里研究的都是經濟學理論,對于應用方面根本比不了戰斗在第一線的從業人士。當他們看到對沖基金還有這么多的手段的時候,很多人才察覺到如今金融市場的復雜程度遠比想象的還要高深。
在這篇論文的最后,還特意指出這場貨幣危機遠遠沒有停止,即便是法郎最近成功抵御了攻擊,但是在長遠還是有很大的風險。除了法郎之外,還有幾種歐洲貨幣將受到攻擊,特別是瑞典克朗。
這種類似預言的字眼在嚴謹的學術論文中非常罕見,但是國際學術界已經沒有人想著去指責這一點了,大家都在觀看。這場貨幣危機會不會像這篇論文最后預言的那樣,最終某些國家的貨幣也會貶值。
論文同樣在對沖基金中引起軒然大波,要知道這些專業人士也都是受過嚴格的經濟學訓練,對于論文所說的操作策略部分的真偽自然一清二楚。他們一開始還以為是內部人士透露的,可在查清作者的底細后,才發現這位路易斯.鐘竟然只是一位在校的博士生,這讓他們大為驚訝。
不過很多對沖基金很快向鐘意揮來橄欖枝,意圖在他博士畢業之后就招攬他入伙,甚至某些小型的對沖基金給予首席策略師的許諾,但是都被鐘意一一拒絕了。
要知道進入對沖基金的難度非常之大。甚至比進投資銀行還要苛刻嚴格。美國的投資銀行每年都在美國前十五的大學內(一般是私立大學。公立大學只有加州伯克利一家)招收數量極少的優秀畢業生進入投行,而經過了投行磨煉成長起來的優秀分析師才有可能進入大型的對沖基金。
瑞典政府很快做出反應,瑞典中央銀行特意在十月中旬發表一個聲明,在聲明中瑞典中央銀行聲稱有足夠的外匯儲備應對國際游資的攻擊。并且宣布在必要的時候向imf(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尋求緊急援助。以保證克朗幣值的穩定。
同時。瑞典中央銀行宣布,將在近期內考慮提高銀行間隔夜拆借利率和再貼現率,從根本上增加國際游資借入資本的成本。和外匯儲備一起保護克朗。
不過聲明并沒有打消國際游資的意圖,反而讓他們更加相信,瑞典中央銀行這是色厲內荏、外強中干的表現。
瑞典克朗的戰役一觸即發。
自然,這篇論文是在鐘石成功地將所有資金兌換成瑞典克朗之后發表的。鐘石這也是防止夜長夢多,畢竟瑞典市場上的大型商業銀行并不算多,等到再貼現率提高后借貸的成本就會增加不少。
商業銀行的主要盈利模式是吸納存款,然后放出貸款,利用相互間的利差謀取利潤,因此在商業銀行中留有的流動資金并不是很多。當有大額的外匯資金需要兌換的時候,商業銀行就會使用那些有價值的票據或證券向中央銀行借錢而產生的利率,這就是再貼現率。至于貼現率,就是當個人或者企業急需流動性的時候,以相應的有價值的票據或證券向銀行進行抵押而產生的一種利率。
瑞典中央銀行的聲明并沒有打消那些投機資金做空克朗的念頭,這些存心做空瑞典克朗的資金很快就向瑞典的商業銀行頻繁地借出瑞典克朗,然后在外匯市場上拋售。
對于這種情況,瑞典中央銀行很快做出反應,開始調高再貼現率,甚至一度將其調高到了500,這意味著商業銀行必須以一個比500更高的數字向外借出克朗,這意味著這些借出的克朗一天的利率就是1.38,一個月就要付出41.67的利息。
自然,這個再貼現率嚴重地破壞了利率市場,是不可能長久的,但是為了遏制短期國際資本的投機,瑞典政府也不得不這么做了。
現在,擺在以對沖基金為首的國際投機資金面前只有兩條路了,一條是止損離場,另一條就是持續地拋售克朗,直到瑞典中央銀行宣布放棄盯住制的外匯制度,讓克朗在市場上自由浮動。
第一條路的損失是付出部分利息,第二條路則有點復雜,如果攻擊瑞典克朗無效,持續的時間越長,這些資本所付出的成本就越大,如果最終瑞典克朗自由浮動,但是沒有浮動到相應的幅度,這些資本最終還是會虧損。
這個幅度,就是克朗貶值后所獲得的收益和短期借貸的成本相持平時的水平。
按理來說,第二條路的風險比第一條路大得多,但是在里拉和英鎊上嘗到巨大甜頭的對沖基金們根本不會在乎這點借貸成本,繼續在市場上借入瑞典克朗,然后在外匯市場上賣空。
這是最原始的方式,也是最有效的方式,尤其是在市場做空一方極其強大又同心協力的時候。
鐘石也曾想過,準備在外匯期貨市場上做空一把瑞典克朗,但是幾個大型的商品交易所根本就沒有類似的貨幣品種,即便是有,也因為市場對歐洲貨幣的貶值有了個心理預期,相關的對手盤和交易量也因此萎縮。
至于外匯期權方面,自從那篇論文出現后就更別想了,場外市場上有大批的類似賣空瑞典克朗的期權,但是就是沒有一個對手敢做類似的對賭,英鎊、里拉的教訓還猶在耳邊,這些商業銀行的當務之急也都是規避風險,在市場上賣出瑞典克朗、丹麥克朗甚至是瑞士法郎等貨幣或以它們計價的資產。
商業銀行的這些舉動進一步加重了瑞典中央銀行的負擔。
十月下旬,瑞典財長一邊在媒體上做著堅守匯率的發言,一邊四下尋找資本來結下市場上洶涌而來的拋單,但是對瑞典克朗的攻擊仍然沒有停止。最讓他倍感絕望的是,投資在股市上的熱錢也趁著這個時候開始流出,隨著股市的下跌,經濟上的衰退將不可避免。他甚至都能想象到,隨之而來的就是民眾的恐慌,接著就是銀行的擠兌,然后是金融機構的破產等一系列的連鎖反應。
果不其然,很快就有商業銀行宣布破產,先是一家,然后接著更多的銀行向外披露不良資產數額巨大,已經資不抵債,準備向政府尋求破產保護。
瑞典的金融系統由于剛開放不久,在運作機制和監管機制上存在很大的問題,例如說瑞典國內的投資者在借款時往往以外幣的形式借入資金,因為外幣的利率低于克朗的利率,又由于固定外匯制,使得匯率的損失基本可以忽略,而瑞典的商業銀行此時為了規避外匯的風險,也從國外的商業銀行借入現金再放貸給客戶。因此當克朗遭受攻擊的時候,國外的借出機構意識到瑞典商業銀行的風險時,開始收縮信貸額度,而瑞典的商業銀行就必須要求客戶提前還款或是將克朗轉換為當地的貨幣,也就是賣出克朗;另一方面,還款人在這個時候很難從市場上換到足夠的克朗(商業銀行因為克朗貶值的預期而不愿意持有),再加上貶值后造成成本高昂,在雙重打擊之下致使瑞典商業銀行的貸款損失急劇攀升,很多瑞典商業銀行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被迫宣布倒閉的。
終于,在92年11月19日,在耗費了超過2000億克朗(約358億美元)的干預后,瑞典被迫放棄了其120年堅持的相對固定的匯率政策,讓瑞典克朗自由浮動,當天外匯市場上瑞典克朗對美元的匯率就大跌6.63。到了11月30號,瑞典克朗已經由先前的5.58克朗兌換一美元跌至6.84克朗兌換一美元,跌幅高達22.5,最終的跌幅在25左右。
在一個多月的時間里,在付出三千萬美元的借貸成本后,鐘石的16億美元的本金變成了十八億六千萬美元,收益率為16.25,這是一個還說得過去的數字。
重要的是,在沒有杠桿和巨額本金的情況下能夠獲得如此巨大的收益,怎么都說得過去了。鐘石資金的大部分投在了別的地方。而且,他也不可能像量子基金那樣全力而為,建立一個五十億美元的超級大倉。
事實上,他在場外期權上還有一筆六億美元的收入,倒霉的正是匯豐銀行,因為鐘石的交易對手宣布倒閉了,匯豐將替代這家不知名的商業銀行成為鐘石的交易對手。
廖承德和安德魯則分別有812.5萬美元的收入,這讓他們無限感慨貨幣戰爭的巨大威力,他們不知道的是,這種模式的戰爭還將一而再再而三地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