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阿茲.溫斯坦和他的團隊在去年11月份發現了CDX市場的價格偏離,當初他的第一反應就是趕緊進去套利,但是沒多久他就發現價格偏離依舊,根本不受套利資金的影響。在深入研究這個市場之后,他這才意識到整個問題的癥結所在。
作為同樣是風格激進的投資者,博阿茲.溫斯坦很快就決定狙擊市場這一反常行為,但他的資金一筆筆地投入到這個市場的時候,價格偏離依然如故,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般。直到這個時候,他才意識到對手可能是一個巨無霸。
等到他恍然大悟的時候,薩巴資本已經沒有了回頭路,不是繼續死扛下去就是認輸離場,而認輸離場的下場可能導致整個基金的解散,這么大的虧損額度將導致投資人信心的直接崩盤。
就在他左右為難的時候,一股神秘的力量出現在了市場上,間接地拯救了他的基金。
自從一月份開始,這股神秘的力量就開始暗暗地吸納IG9的合約,盡管在盤面上一點都看不出來,但敏感的博阿茲.溫斯坦還是通過收益率變動的幅度和市場新增資金量的關聯關系發現了這股力量的存在。
簡單地來說,由于市場的容量是有限的,所以操縱市場的一方拋出多大的資金量,其市場所對應的變化幅度也將呈現出正相關。但是博阿茲.溫斯坦發現,盡管操縱的一方在幾個月內頻繁地拋出大手筆的資金量,但是市場變動的幅度卻變得緩慢起來,盡管兩個合約之間的價差仍在緩慢地擴大,但和新增的資金量比起來,顯然是少了這么一點東西。
正是這點變化量的缺乏,讓博阿茲.溫斯坦意識到市場同樣潛進來了一只巨無霸級別的鱷魚。
此時的他奮筆疾書,在紙上不停地演算著,希望能夠通過兩者之間的關系來計算出新進入者的倉位。
“按照平常的對手量,應該在…14.25億美元左右。然后價格下跌在…4.5左右。但是現在價格下跌只有3.15,50億美元的頭寸就被消耗一空,排除下跌的動能和新可能進入的資金量,那么他們吸納的頭寸將達到…”
計算到這里。博阿茲.溫斯坦手中的筆就是一停,眼中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至少買入了價值35億美元的頭寸,天吶!”
下一刻,他仿佛想起了什么。拉開抽屜,在一堆紙張當中撥拉了一番,找出一張寫滿數字的紙來。
“20億美元、40億美元、34億美元…”
他口中無意識地念叨著這一串數字,半晌之后在這串數字后面鄭重地添加了35億美元的字樣,“到目前為止,他們至少累計了400億美元的頭寸,或許實際上的頭寸比這個還要多。但是我不明白的是,他們為什么還不發動,難道還要等待積累更多的頭寸嗎?”
博阿茲.溫斯坦很清楚,這股神秘的力量和自己是同一個陣營的。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己方的壓力。但是他對這個“盟友”仍然有諸多不滿。
因為他面臨投資人的壓力越來越大。
“不行,這樣絕對不行!”
他煩躁地站起身來,在他這間寬闊的辦公室內來回踱步,半晌才猛然一停腳步,自言自語道,“或許他們還有更大的計劃,但現在的我已經等不及了。抱歉,我沒有辦法幫到你們了!”
像是下定了決心,他從抽屜里拿出一個變聲器,揣到懷中。隨即披上西裝就往外走去。
曼哈頓的街上,一如既往的人流如潮。來來往往的人群,臉上布滿了麻木和疲憊,這里是全世界最有錢的地方。但同樣也是全世界壓力最大的地方,想要在這樣一個地方生存,他們必須付出自己的所有。
博阿茲.溫斯坦也是一樣。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當中,博阿茲.溫斯坦漠然地走進一間電話亭,將變聲器戴到脖子上,隨后撥通了《華爾街日報》的電話。
“喂。請問是《華爾街日報》嗎?我要爆料!”
接電話的是一位年輕的女性,當聽到這個類似公鴨的聲音時,她明顯地一怔,隨即機械地回答道:“你好,請問你是哪位?想要爆料什么內容?”
她明顯地沒有意識到,對方戴上變聲器就是為了掩飾身份。
說來也不奇怪,全世界各地每天想要給《華爾街日報》爆料的匿名電話數不勝數,作為接待人員的她早就對這樣的行為見怪不怪了。
但對于博阿茲.溫斯坦來說,這樣的爆料他還是第一次做,心中難免有些慌亂,當聽到對面的問話后,一股煩躁不由地從心底冒出,他說話就開始不客氣起來,“不要問我是誰,我有重大的新聞素材要曝光,我相信你們應該對這個感興趣。”
“你現在可以說了,我們將對對話進行錄音,然后會有專門的記者跟進這件事。”
女聲依然一副無動于衷的架勢,只是禮節性地進行回答道,“但至于最終報道還是不報道,那是記者們的事,我可不會在這里做任何保證!”
“該死的!”
博阿茲.溫斯坦暗暗地咒罵了一聲,當然他也沒有打算把所有的寶全部押在《華爾街日報》一家身上,當下強忍著怒氣說道,“在CDS的CDX指數上,有一家大銀行對某個市場進行著操縱。”
因為CDS是場外市場,監管部門對此無能為力,所以想要通過操縱市場的罪行來懲罰對方顯然不太可能。如果想要讓對方得到制裁的話,就只能通過媒體曝光的方式,來讓整個市場對市場操縱進行修正。
“什么是CDS?”
那個女聲總算是有了一點點的反應,“還有CDX是什么東西?哪家銀行對這些東西進行操控了?如果你說不清楚,我們的記者很難報道的!”
“上帝啊,找個懂行的人來!”
博阿茲.溫斯坦終于按捺不住胸中的怒氣,沖著話筒怒吼道,“該死的,不要浪費我的時間。去,給我找個懂行的人。我不想和你這樣的門外漢說話。要知道我想要說的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你什么都不懂就給我滾開,立刻!”
震耳的咆哮聲從話筒當中傳出來,嚇了那位接線生一跳。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好像態度上出現了什么問題,當下忙不迭地道歉道:“抱歉,這位先生,我馬上把你的線接入到記者那邊,還請你保持通話。”
她這才意識到。對方似乎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說,很快她就將通話接入到一位相熟的記者電話上。
如果不是后來看新聞,她可能永遠都不會知道這通電話的重要性,足足價值100億美元。而因為她的疏忽大意,差點使得《華爾街日報》沒有能夠報道這個新聞。
幸好這一切都被及時補救了。
“我是亞當.威廉姆斯,請問你是哪位?”
一位真正的財經記者接通了電話,還沒有弄清楚是什么狀況,只是聽到了有人爆料,就接了過來,“請問你有什么方面的新聞想要爆料給我們?”
“衍生品市場。不知道《華爾街日報》對操縱市場的新聞有沒有興趣?”
聽到另外一個聲音,博阿茲.溫斯坦心中的怒氣總算是舒緩了幾分,這才將剛才的情況又復述了一遍,“怎么樣,有興趣嗎?”
“當然!”
亞當.威廉姆斯擁有經濟學和新聞學兩個學士學位,對市場并不陌生,當他聽到操縱市場字眼的時候,立刻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抽下一張便利貼就開始飛快地進行記錄,“告訴我你知道的一切。我保證這個新聞會引起公眾關注的。”
“你應該知道CDS吧?”
總算等來一個明白人,博阿茲.溫斯坦此時心中大為欣慰,當下開始源源不斷地說道,“對。就是那個信用違約掉期的衍生品,場外產品。從CDS市場當中又衍生出了一個CDX指數,專門追蹤CDS在市場上的價格,同時可以反映債券市場的異常。”
“后來有大機構根據CDX指數開發出了IG指數期貨,選取了125家大公司編制到這個指數期貨當中,用來集合CDS的價格。每半年發行一次。但是在IG9合約上,有大機構進行了操縱,導致市場無法體現出正常的波動。”
“你怎么知道這個市場被操縱了?”
亞當.威廉姆斯眉頭就是一皺,大致地弄清楚了情況。很多時候,機構和新聞媒介是共生的關系,機構想通過媒體達到某些目的,而媒體也想通過機構得到第一手的資料。現在的爆料,很顯然就是這種情況。
但是這種爆料有時候真假難辨,所以他還要詢問點更多的東西。
“呵呵,去看看單一的CDS價格,和IG9合約當中的價格,雙方偏離了很多,存在著很大的套利空間,但價格就是沒有辦法進行自我修正,由此就知道這其中有貓膩了!”
博阿茲.溫斯坦也不藏私,直截了當地說道,“我就是做這方面套利的,結果我發現任憑我怎么努力,都無法套取這方面的利潤,再根據整體的頭寸變化情況,我意識到這個市場被某個機構操縱了!”
“是哪個機構?”
亞當.威廉姆斯匆忙地在便利貼上記錄下來,接著又追問道,“還有,你們有確實的證據嗎?”
“沒有!”
博阿茲.溫斯坦想都不想,就毫不猶豫地否定了對方的問題,“至于操縱的機構,根據操縱的情況,我認為是五大銀行當中的一個。JP摩根、美國銀行、古德曼公司、匯豐或者是瑞銀當中的一個。”
“還有什么需要補充的嗎?”
聽到這里,亞當.威廉姆斯基本上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將全部的情況敘述了一遍之后,又追問道,“還有什么需要我們發表的嗎?”
“市場上還有一個…”
正要脫口而出,不過博阿茲.溫斯坦還是及時地住了口,“沒有其他需要補充的了。你可以找機構或者行家去證實一下,我保證你會得到和我一樣的結論。”
就在剛才,他差點將市場還存在著另外一個大鱷魚的事情說了出來。但是話到嘴邊,他突然意識到,如果就這樣惹怒了對方,恐怕得不償失,當下硬生生地將到了嘴邊的話又收了回去。
“你說的事情我會去證實的!”
明顯地感受到對方有些意猶未盡,但是亞當.威廉姆斯已經知道自己想要的了,也就沒有繼續追問下去,“到目前為止,還有其他什么機構知道這個消息嗎?”
如果能夠搶在其他競爭對手之前報道出來,那對《華爾街日報》無疑是很有利的,所以他需要知道到目前為止都還有誰知道這個消息。
“你們是第一個!”
博阿茲.溫斯坦的嘴角微微地抽搐了一下,隨后告訴對方,“但是很快,《金融時報》和彭博社都將收到這個消息,所以如果想要搶在其他報道出現之前發表,現在就行動吧!”
說完之后,他砰地一聲掛斷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