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吧,鐘先生,這一次的目標是哪里?”
飛機上,保爾森一路地抓頭撓腮,最終還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摸到鐘石身邊悄聲問道,“不止是巴里克公司,還有南非盎格魯公司,你應該也是做了安排吧?”
“我的確沒有想到,你的布局竟然是如此深遠。想必當初和我一起去南非的時候,你就預料到了今天。”
不等鐘石回答,保爾森又接著感慨道,“是不是如果沒有我們的參與,你也會參與到進攻歐洲債務危機當中?”
“這個問題我們已經討論過了!”
鐘石擺了擺手,隨意地回答道,“后金融危機時代,惡果必然會持續地發酵,原本一些不為人注意的問題必然會凸現出來,這就是今天歐洲債務危機的根源。你應該看到日本,負債率全世界第一,超過GDP的150,但是別人為什么安然無事,這就是原因。”
“高負債,并不是每一個國家都適合的!”最后他感慨道。
事實上在希臘債務危機爆發之前,這世界上還有兩個國家的負債率比它高,一個是美國,另外一個則是日本。
美國擁有世界貨幣美元,所以它的負債并不是問題。而貨幣并不那么強勢的日本,負債率全世界第一,卻沒有遭受到投機資本的圍攻,其中味道就很耐人尋味了。
因為長期陷入到通貨緊縮當中,日本政府為了刺激經濟,不惜長期用低利率和擴張的財政政策。這兩者所帶來的后果就是日本政府的債務規模急劇的增長,現在已經逼近GDP的200,可謂是全球第一。
但問題是,這些債務的大部分都在日本央行和日本民眾的手中,他們對政府有著迷信一般的信任,盡管外國機構也持有一部分的日本國債,但是不足以撼動日本債券在市場上的穩定地位,所以即便投機機構對日本市場垂涎三尺。但也只能徒呼奈何。
最為重要的是,日本和美國一樣,也有著獨立的貨幣政策,盡管只能在關鍵時候動用。但對于債券投機者來說無疑是懸在腦袋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日本…”
保爾森聽到這個字眼之后,沉思了良久,最終長嘆一口氣,惋惜地說道,“這個國家有些奇葩。民眾的忠誠度很高,盡管這么多年經歷了通貨緊縮,但他們還是對政府有著充足的信心,這是我們這些人所不能理解的。”
“所以你現在應該知道我們下一步的目標了?”
鐘石微微一笑,拍了拍對方的肩膀,意味深長地說道,“既然日本無法撼動,那我們只有另外一個目標了!”
“另外一個目標?”
保爾森感慨的表情頓時凝滯住了,半晌才回過味來,臉色漸漸變得凝重起來。“你說的是…說的是…”
他有點不敢相信自己推測出來的結論,結結巴巴地想要得到鐘石的親口確認。
“不錯,就是美國!”
鐘石目光炯炯地看著他,一字一頓地說道,“現在如果還想要推動黃金的上漲,那只能對美國下手了,這是我們從黃金市場上脫身的大好機會!”
“什么?你難道瘋了嗎?”
“這不可能!”
“上帝啊,這實在太可怕了,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嗎?”
“這件事絕不可能!”
當鐘石再次說出這個想法時候,這個小團伙頓時炸了鍋。阿克曼、格里芬、比爾.格羅斯甚至是戴里奧都表示難以置信,只有吉姆.查諾斯保持了沉默。
“如果我們和美國政府反目,想想會有什么樣的結果吧?”
格里芬激動地站起身來,口中不住地念叨道。“SEC、稅務局、FBI、地區檢察院,這些機構會連番上門騷擾,搞得雞犬不寧,所有人都不會安心做事,生怕某一天就會被帶走。這一切絕對會發生,絕對會發生。我以上帝的名義發誓,這一切絕對會發生。”
“對!”
阿克曼也跟著附和道,“這絕不是危言聳聽,他們有很多手段對付我們。而且我不明白的是,我們現在正和政府處于一個蜜月期的關系,為什么現在突然要做這樣的事?”
“這一次你的考慮實在是欠妥當!”
等這兩人說完,戴里奧終于開口了,“現在美國政府是我們最大的靠山,如果真的要撕破這一層關系,正如他們兩位所說的那樣,我們不僅面對著巨大的風險,而且還要面臨著被歐洲和政府雙重清算的命運。”
眾人七嘴八舌地說著,只有吉姆.查諾斯一直默不作聲。倒是比爾.格羅斯,只是反對了一聲,就沒有下文了,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所以,先生們,你們都反對這個決議,是嗎?”
冷冷地看了眾人一眼后,鐘石終于開口道,“不過先生們,我想你們可能理解有誤。我這一次不是打算和美國政府割裂關系,而是在現在的合作關系上加大籌碼,讓我們更有分量。”
“至于說我要挑戰美國政府,那純粹是找死,我還沒有打算把我這顆腦袋獻上去的打算!”
他突然展顏一笑,并不失時機地開了個玩笑,頓時將沉重的氣氛沖淡了不少,不少人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那到底是什么?”
自從在飛機上得知了這個消息,保爾森就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到現在他才終于開口問道,“既要加強我們本身的籌碼,又不得罪政府,那我們到底應該怎么做?”
“先生們,還記得半年之前我們的談話嗎?”
鐘石并沒有立即作答,反而引出另外一件事情,“當初我們曾經說過,為了擺脫對沖基金人人喊打的局面,我們必須要做點什么。現在時機出現了,至少我是這么認為的。可能我們無法改變整個美國對沖基金業的現狀,但我們至少能改善我們的處境。”
“原來你當初說的那番話是這個意思!”
直到這個時候,眾人這才恍然大悟,戴里奧更是連連搖頭,“原本伏筆早就埋下了。可笑的是我當初還并不了解,直到現在我才明白。你的布局實在是高!”
在去年12月份結束對愛爾蘭的進攻之后,眾人之間曾經有過一次對話,當時鐘石表達了對對沖基金業經常背鍋的不滿。這引發了其他人的共鳴。不過當時他們只是根據自身的處境表達不滿,誰不想今天鐘石就研究出了對策,而且這個策略的矛頭直接對準了美國政府,這讓他們都沒有想到。
一想到當初自己的慷慨激昂,幾人的臉就紅了。訥訥地說不出話來。
“先生們,具體是這么操作的!”
鐘石擺了擺手,制止了眾人的吹捧,接著解釋道,“我們只需要適當地展示一下肌肉,告訴政府我們并不是任人擺弄的傀儡,這樣在必要的時候他們也不可能像拋棄垃圾一樣地將我們踢開,這就足夠了。”
“根據我收集的數據顯示,美國經濟的復蘇在這兩個月內出現了明顯的放緩趨勢,在六月到八月之間應該會經歷一個谷底。這其中的原因很多。就不一一敘說了。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機會,美元將因此出現走低的行情,而歐洲因為西班牙、意大利等國家的債務前景不明,短期內可能會對美元的匯率走強,但絕對不會太強勢,因為歐洲的經濟也不景氣,甚至在未來不排除他們實施QE的可能性。”
“在這種情況下,全球資本的最佳避險處不在別的地方,只能在大宗商品市場。當然不可能是銅、鐵等這樣受到供需關系影響的商品上,而是黃金、白銀等這樣的保值金屬上。這就是為什么我早早地就在黃金市場上布局的原因。”
“另外,我們還有一個天大的機會!”
比爾.格羅斯終于開口了,一說話就將眾人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在看到鐘石微微地點頭之后,他接著說道。“相信大家都忽略了,美國也存在債務危機的問題!”
“什么?”
“你是在開玩笑吧?”
“我們怎么不知道美國有債務危機?”
此言一出,眾人頓時又是一陣吵雜。原因無他,這個說法實在是太過于駭人了。
一直以來,眾人都將目光放在了大洋彼岸的歐洲,現在卻被比爾.格羅斯點出自家后院燃起了大火。這讓眾人一時間難以接受。
“這不是玩笑,而是事實!”
比爾.格羅斯臉色一沉,不悅地說道,“美國債務上限的問題,一直懸而未決,這就是我們的最大問題所在。”
一說到債務上限的問題,眾人這才恍然大悟,紛紛陷入到沉思當中。
一直以來,美國政府都存在著債務問題,這在任何一個國家都是不可避免的。但是美國政府和它的人民一樣,也存在著提前消費的習慣,這使得他們的債務規模越來越大,每屆政府都在積累,目前已經到了一個非常高的水平。
為此美國政府是有清醒認識的,但問題在于如果想要拉動經濟,某些時候借債是不可避免的。政府的收入無非是通過稅收的方式來完成,這是債務償還的最大保證。但是如果為了償還債務而提高稅率的話,這無疑是飲鴆止渴、涸澤而漁。因此想要通過提高稅率來逐步降低債務的辦法是根本行不通的。
開源不行,那只能節流了。因為面對著越來越龐大的債務規模,即便是美國政府也已經難以承受了。在這種情況下,民主黨和共和黨不得不為債務總規模而坐下來談判。一方面是需要刺激經濟而支出,另外一方面則是越來越多的債務償還壓力,雙方需要在其中找到一個平衡點。
這個平衡點就是總債務的上限。
雖然到八月才開始正式表態,但民主黨和共和黨議員已經紛紛開始吹風,到處宣揚他們在債務問題上的觀點。事實上到5月16日,美國上一次修訂的債務上限已經到頭了。
另外,這一次債務上限的兩黨談判還夾雜了另外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即明年到來的美國大選。為了明年的大選,美國兩大政黨已經開始明里暗里地展開了激烈的較量,債務上限就是非常重要的一個議題,他們可以利用這件事最大限度地來收買民心。
鐘石正是看到這一點,所以才大膽地提出這么一個策略。
“不錯!”
贊許地看了比爾.格羅斯一眼后,鐘石繼續補充道,“即便是得罪了現任政府也無關緊要,我們完全可以把寶押在下一屆政府上。當然,這只是極端情況。事實上我們最好的策略就是,雙方都不得罪,雙方都討好,盡可能使得我們的利益最大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