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遇到了麻煩!”
這一天,鐘石正在看關于歐盟委員會宣布正式調查古德曼公司在歐洲國債市場上互換協議貓膩的時候,接到了來自美國的電話,電話里雷.戴里奧驚慌失措地說道,“美國國會宣布,將對穆迪進行聽證調查,他們已經做了充足的調查。∮頂∮點∮小∮說,”
“關于什么?”
鐘石倏然一驚,趕緊問道,“關于歐洲債務危機?這不可能吧,他們的反應這么快,這就要卸磨殺驢了?”
還好,戴里奧的回答讓鐘石松了一口氣。
“不是歐洲債務危機,而是次級債務危機!”
戴里奧仍然有些驚魂未定,急促地說道,“你也很清楚評級機構的盈利模式,即債券發行方向評級機構付費,來請他們為發行的產品進行評級。在這個過程當中,評級機構很難保證其客觀性和準確性。雖然穆迪在過去的這么長時間里并沒有做過違背職業操守的事情,但如果對方懷疑的話,很難說清楚他們自身的嫌疑。”
“不是歐洲債務危機就好!”
鐘石自然清楚評級機構的盈利模式,這些原本就不是業界的機密,但也只有這種時候才會被人拋出來當話題,很顯然對方是別有用心。不過既然是針對次貸危機,那么鐘石就很篤定至少在美國高層,針對歐洲的決心和意志并沒有發生變化。
“這是他們在平息歐洲的怒氣,而做出的姿態。”鐘石耐心地解釋道,“應該就是這個意思。畢竟歐洲如此高調地介入到債務危機當中,美國方面不得不做出一些舉動,來安撫一下對方。”
“你是這么想的?”
戴里奧陷入到深深的沉思當中,不久又問出另外一個問題。“會不會為了要給歐洲一個交代,美國會勒令穆迪停業?”
“這…”
鐘石遲疑了起來,對于擁有三大權威評級機構和無數小型評級機構的美國來說,犧牲掉一個大型評級機構不是不可能的事,即便沒有犧牲掉穆迪,而是從它的專業性和權威性上進行相關抹黑的話。對穆迪的殺傷力甚至比停業還要巨大。
“我們能夠做些什么嗎?”
一想到種種可能性,鐘石也不淡定起來。
目前評級機構對于鐘石等人來說,無異于殺傷力最為強大的戰略武器,如果它們當中任何一個機構被整垮,對于進攻歐洲都無異于一個重大的損失。所以即便是猜對了美國政府的意圖,鐘石也不敢對此置身事外。
“我知道在國會山,有一些議員對這件事持有不同意見!”
戴里奧沉吟了片刻,細想了好半天,這才悠悠地說道。“當然,對于他們當中的一部分人來說,收買肯定是不可能的。但或許還有其他路可以走!”
“既然是這樣,那事不宜遲,明天我就到紐約!”
既然有挽回的可能,鐘石自然不可能坐視不理,當下和戴里奧又商議了半天,就掛斷了電話。隨即讓人安排專機。第二天直飛肯尼迪機場。
“到目前為止,對評級機構意見最大的是來自艾爾.弗蘭參議員。來自明尼蘇達州。這一次針對穆迪的國會聽證,也是由他牽頭的。”
在飛往華盛頓的專機上,早就聯系好的頂級公關公司貝蘭咨詢的工作人員圍繞著鐘石和戴里奧,耐心地說著什么。
剛才那句話是一名金發碧眼的西裝男人最先說道,緊接著他遞送給鐘石和戴里奧一疊厚厚的文件,“這是他的履歷、政治立場。最近發表的言論、提交的議案以及家庭情況。”
幾乎是做到了事無巨細,公關公司在情報搜集方面的能力毋庸置疑。
“他來自明尼蘇達州,資深民主黨成員,在公平和效率方面嚴重傾向于效率,是不折不扣的左派。”
另一名褐發男子接著解釋道。“在明尼蘇達州,他有著無與倫比的威望和公信,已經連任了三屆參議員。下一步,他可能會參與到角逐州長的競選當中。當然,這一切都是傳聞。”
“在這一輪的金融危機當中,明尼蘇達州是全美損失最為嚴重的幾個州之一,公開的損失數據僅次于俄亥俄州和阿拉巴馬州。大量房屋被拋棄,失業率上漲,流浪人口數量不停地增加,州政府在保證公民的開支上激增,同時房屋價格下跌到一個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在這種情況下,由他跳出來針對評級機構和華爾街,就不足為奇了。”
他在說話的同時,也遞送給鐘石和戴里奧一份文件。鐘石略微翻了一下,發現里面都是關于明尼蘇達州的經濟數據,以及最近的民意調查。
“他是打算撈取政治資本?”
聽了兩人的回答,鐘石漸漸明白過來,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好對癥下藥了。
“可以這么說!”
第三名游說團隊的成員開口道,這是一名有著黑色頭發,戴著眼鏡,面容姣好的女郎,只不過此刻她臉上冷冰冰,沒有絲毫的表情流露,這未免讓人有些掃興。若是在平時,鐘石或許還會多看兩眼,但此時他卻一點都沒有朝著男女方面去想,只是認真地聽著對方解釋,“但是也并不完全準確。這名議員先生經營著一家規模不算大的地產貸款公司,在這一次危機當中,折價公司遭受了嚴重的危機,甚至一度走到破產的邊緣,雖然現在緩過氣來,但業績一直都不算好。或許也是因為這方面的原因,使得這位議員異常仇恨來自華爾街的大資本。”
“居然還有這樣一層原因?”
戴里奧的眉頭皺了起來,“這種將自己的恩怨帶進到正職工作當中,是最為難纏的一類人。我現在真是頭疼了,怎么會遇到這樣一個人?”
他懊惱地一拍腦門,滿臉的沮喪。想來在此之前,他有過類似的經歷。
“所以你們給出的對策是?”
鐘石倒是并不慌亂。目光灼灼地盯著三人看,“如果要解決目前穆迪遇到的麻煩,你們認為應該怎么辦?”
兩男一女對視了片刻,均是朝著鐘石搖了搖頭,臉上露出無奈之色。
“是這樣的!”
那名女子眼見著鐘石皺起了眉頭,趕緊解釋道。“根據我們的判斷,這一次艾爾.弗蘭是下定了決心,想要給評級機構一個深刻的教訓。在此之前,穆迪公司已經請了不下于我們的頂級公關團隊,開出價格不菲的價碼,但是不出意外地被艾爾.弗蘭拒絕了。對此他還放出話來,如果再有類似的行為,他就要追究相關人員的責任。”
對于游說集團和國會山的交易,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因為雙方都代表著一部分人或者階層的利益。美國在本質上是一個交易的社會,除了一些原則性的東西,其他任何東西都是可以用來談判的。也正是在這個基礎上,華盛頓才有這龐大游說集團的存在。
當然,在明面上游說是一回事,暗地里做某些見不得光的事又是另外一回事。想必穆迪方面動了這方面的腦筋,這才導致了游說的失敗。
“穆迪方面自然不敢再有任何逾規的舉動,他們轉而向另外幾名議員進行游說。據說有一定的進展。但整個法案的主動權都掌握在艾爾.弗蘭的手中,所以即便是打通某些關節。恐怕也很難過得了最后一關。”
那名女子依然是面無表情地解釋道,但是從她的語氣當中,鐘石隱約地聽出了一絲無奈。
“不管怎么樣,還是先見一面再說吧!”
眼見著公關團隊也沒有好的解決辦法,鐘石嘆了一口氣,雙手抱肘冷笑著說道。
對于鐘石這一舉動。三人均是一愣,隨即又對視了片刻,都從對方的眼中意識到,自己的這位新雇主似乎是一個充滿自信的家伙,似乎并沒有對目前的困局感到任何困擾。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但是他們倒是很喜歡和這樣的雇主一起做事,因為如果順利地解決了這一次危機,也可以在他們的職業生涯里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艾爾.弗蘭議員已經在辦公室內等你們了!”
國會山,參議院,一名面色肅穆、秘書模樣的人對五人點了點頭,又查了片刻預約表單后,這才將三人領到了一間不大的會議室。
這間辦公室非常簡陋,在辦公室的一側,書架上擺滿著如山的法典,其中不少書當中露出了書簽,很顯然這些書并不只是擺設。房間正中間的位置,擺著一張陳舊的辦公桌,上面是議員先生需要處理的文件,在辦公桌的正對面,擺放著一張有些年頭的會客沙發,地上甚至連一張地毯都沒有。
很難相信,這就是一個國會議員的辦公室。
“有點意思!”
望著辦公桌后面墻壁上,擺放著林肯總統的巨大畫像,鐘石的嘴邊忍不住流出了一絲笑意,“這名議員先生可是有大抱負啊!”
看到鐘石若有若無的笑意,三名公關人員均是一愣,盯著林肯總統的畫像看了半天,還是沒有領會到鐘石想要表達的意思。
“你們是?”
五人在辦公室內沒有等多久,艾爾.弗蘭就從外面走了進來,他的腋下還夾著一疊厚厚的文件。
這是一個五十來歲模樣的人,頭發已經半白,臉上有了明顯的溝壑,身上的衣服也不是那種特別名貴或者考究的品牌,不過因為身居高位,即便是沒有任何特別的動作,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還是自然而然地向著其他幾位散發而出。
“我們是貝蘭咨詢的工作人員!”
貝蘭咨詢的那名女子趕緊解釋道,“我是麗莎,這位是邁克爾,那位是哈恩,我們在一個星期之前已經預訂和議員先生你見面!”
“我知道了!”
走到辦公桌前,艾爾.弗蘭自顧自地坐下,就將頭埋進了文件當中,連麗莎自我介紹的時候都沒有抬頭,而是直接地問道,“另外兩位呢?”
“這位是雷.戴里奧,橋水聯合基金的創始人!”
麗莎沒有絲毫的不慍,趕緊接著解釋道,“另外一位是鐘石先生,來自香港的天域基金!”
“哇,哇,來自華爾街的大人物!”
艾爾.弗蘭這才抬起頭來,淡淡地看了鐘石和戴里奧一眼,略顯夸張地說道,但是眼中卻一點意外的神色都沒有,也沒有起身握手的意思,而是直接問道,“你們有什么事?趕緊說吧,我時間有限!”
“是這樣的…”
麗莎趕緊說道,不過下一刻,讓她瞠目結舌的一幕就發生了,只見艾爾.弗蘭看了看手表,直接站起身來朝外面走去,邊走邊解釋道,“抱歉,我今天還有個會議,你們下次再預約吧!”
說完,他直接甩門而去,留下不知所措的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