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合的是,在這個時候遠處再次傳來嗡嗡的轟鳴聲,將這個尷尬時刻恰時地打破,否則肯.格里芬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了。
“又有人來了!”
格里芬站起身來,朝著遠處眺望,借以掩飾心中的震驚。
接下來的一個多小時內,陸陸續續地又來了四位基金經理,直到保爾森確定不會再有其他人來的時候,這堆篝火的旁邊已經坐滿了人。
鐘石心中非常驚訝,因為來的人都是業界鼎鼎有名的高手,有他很早就熟識的橋水聯合基金的雷.戴里奧,有最近風頭非常強勁的潘興廣場基金經理威廉.阿克曼,也有老牌做空高手吉姆.查諾斯,還有在做空雷門兄弟當中震驚市場的戴維.埃因霍恩。
加上鐘石,在場一共有七名對沖基金經理,全部都是業界最頂級的存在,若以資金量來統計,這些人手中控制的資金則達到了驚人的4500億美元,相當于世界排名第十三的韓國GDP的一半。
“他們到底要干什么?”
一邊和他們說笑著,鐘石一邊在心中嘀咕道。
依照目前的架勢,保爾森所圖謀的絕對不小,否則他沒有必要聚集如此豪華的陣容,這絕對是對沖基金業最頂尖的組合了。
“好了,人也到齊了,我們正式開始吧?”
眼看著眾人差不多都熟絡了,保爾森拍了拍手掌,將眾人的目光吸引過去之后,淡淡地詢問道,“作為本次活動的召集人,在正式開始之前,我想大家都將通訊工具交出來吧。”
沒有人提出反對意見,大家默默地掏出手機,交給在場的唯一一個業內人士陸虎。朝著鐘石微微地點點頭,陸虎的雙手如同穿花蝴蝶一般。飛快地在手機上撥弄著,很快這些手機就變成了一堆松散的零件。
滿意地點了點頭后,保爾森這才對鐘石說道:“其實這一次來,我們的主要目標是討論一下未來世界經濟的走勢。我想集合了我們的智慧。應該能夠準確地猜測出那些持槍者的動向。”
“持槍者?”
雷.戴里奧朝著火堆上添加了一根枯枝,不解地問道,“約翰,你在說什么?”
作為在場管理資金規模僅次于鐘石的對沖基金經理,雷.戴里奧不論是年紀還是影響都遠遠超過保爾森。但保爾森在去年的業績堪稱震古爍今,所以他也默認了由保爾森充當這次會議的召集人的這一事實。
“這是我和鐘先生剛才開的一個玩笑。”
保爾森的鼻翼扇了扇,這才想起來其他人并不明白這個“典故”,當即笑著解釋道,“剛才在草原上狩獵的時候,我們把動物比喻成像我們這樣的對沖基金,把央行、財政部這樣的機構比喻成持槍的獵人,事情就是這樣。”
眾人這才恍然大悟。
“等等!”
在保爾森正式開口之前,鐘石突然說道,“先生們。你們不感覺到奇怪嗎?在場的人幾乎涉及到了各個資本市場,但是唯獨缺少了一個最為重要的市場,即債券市場。如果談到持槍者的動向,我想最先受到沖擊的,應該是固定收益市場,難道我們不打算涉足這一塊嗎?”
“哦,對了,我忘了還有一個人!”
保爾森一拍額頭,這才恍然醒悟,“對了。比爾.格羅斯先生也同意加入,不過現在太平洋投資管理公司出了一點問題,好像是內訌,所以他目前沒有辦法抽身前來。不過我們今天所說的一切都會通告與他。在合適的時候他也會提供幫助。”
“什么樣的幫助?”
鐘石暗自嘀咕了一聲,沒有說出聲來。他知道謎底眼看就要揭開了,所以也不急于這一時。
“事情是這樣的,在年初看到鐘先生發表的一篇文章,我初步有了這樣一個計劃,經過半年多的準備和籌劃。終于能夠在今天將大家聚集在一起。”
“我的文章?”
看著眾人都看向自己,鐘石略一沉思,就想到了最近他只發表過一篇文章,嚴格說來是一篇訪問,即刊登在希臘《每日報》上那篇關于對希臘經濟甚至是世界經濟分析的文章。
“對,就是那篇文章!”
阿克曼猛一拍巴掌,激動地說道,“我也是從那篇文章得到靈感的。不過在保爾森找到我之前,我從來沒有想過整件事還能這樣發展,即便是現在想想,都還是很激動。”
“你的看法和我一致!”
戴維.埃因霍恩也連連點頭道,“不過整件事充滿了不確定性,我想了好久才決定博上一把。吉姆,你的意見呢?”
“我沒有意見!”
吉姆.查諾斯面無表情地說道,“哪里有做空,哪里就有我。市場越混亂,機會越多,這將會是一次好機會。”
他一向寡言少語,但每次說出的話都很精辟。眾人聽到他所說的話,心中均是感到一凜,不由地升起陣陣寒意。
當然,除了還不知所以然的鐘石外。
“我分析的希臘經濟的文章?”
一邊悄悄地觀察幾人的反應,一邊回想自己說過的話,鐘石很快就意識到保爾森所說的意思,當下脫口而出道,“不會想做空希臘吧?”
“不對,這和黃金又能扯上什么關系?”
下一刻,鐘石就斷然否定道,“可到目前為止,你們到底是為了什么?不要指望我相信,你們聚集在一起,只是為了談論全球經濟后續發展和各國央行振興經濟政策這么簡單。”
“當然不是!”
眾人的臉色均是一變,不約而同地看向保爾森,只見他笑容不改,饒有興趣地說道,“的確是我們共同認定的人,只是從我的只言片語當中就能猜測出來。先生們,你們現在還有疑問嗎?”
聽到保爾森的話,除了鐘石外的其他幾人反應各不相同,有人下意識地點點頭,有人則是眉頭緊蹙。沒有說話,還有人則是微微地搖頭,表示并不贊同保爾森的話。
“你這是在考驗我?”
鐘石何等聰明,哪里還不明白。當即沉下臉去,不悅地說道,“先生們,如果你們再不能痛快地說出來意,我可要失陪了。”
說完之后。他長身而起,冷冷地看了眾人一眼,抬腿就準備往外走去。
此時的陸虎正默默地轉動著架在火堆上的羚羊,當看到鐘石起身的動作后,他手一甩,悄然摸上了腰間。如果這群人再有什么異常舉動的話,他可不介意開槍。
“是這樣的!”
坐在鐘石身旁的雷.戴里奧趕緊拉住鐘石,“放松點,鐘先生,整件事其實是這樣的。在意識到你對歐洲的觀察后。我們認真地考慮了一番,決定以你的意見作為策略依據,全面進軍歐洲市場。因為是參考了你的意見,所以我們在后面的投資決策中,還是會以你的意見為主要參考。”
“簡單點來說,你領導我們,提供投資意見,我們共同投資歐洲資本市場。哦,不,是宏觀市場。”
約翰.保爾森也站起身來。面色焦急地勸說道,“整件事就是這樣!”
“整件事是這樣?”
鐘石停下腳步,面色狐疑地看了眾人一眼,不解地問道。“我相信在座各位都是宏觀方面的高手,又何必參考我的意見?再說,即便是我說的意見,你們又會真的聽從嗎?”
“我們是一個松散的聯盟,所有的意見都只是參考,具體的操作還是根據個人的決定。”
雷.戴里奧又解釋道。“不過依照我個人的意見,我還是傾向于相信你的意見的。別的不說,在座的各位有哪個敢說,自己在市場的洞察力和對全局的把控程度,能夠超越鐘先生的?”
有了戴里奧的支持,其他人自然不會再多說什么,即便是保爾森也只能識趣地把嘴閉上。因為一來戴里奧說的是事實,第二則是戴里奧和鐘石的資金管理規模加在一起,超過這個所謂“松散聯盟”總資金額的一半還多,在這種情況下,還有誰會不識趣地反駁?
鐘石這才重新坐下,陸虎也將摸向腰間的手悄悄收回。
“如果是這樣的話,你們根本沒有必要親自走一趟!”
鐘石還是不太明白,不過此時的他已經有了思路,順著希臘這條線繼續思考下去,“既然盯住了希臘,而且還有國債這一條線索,看來你們是打算全面做空希臘了。”
沒有人說話,都在靜靜地等著眾人的下文。
“依照各位的風格,到一定程度收手顯然是不可能的事,因為這樣不符合利潤最大化的目標,同時也不太可能影響黃金的價格。”鐘石繼續沉思,口中喃喃自語道。
還是沒有人開口,只有來自遠方的風在獵獵地作響,仿佛是在回應著鐘石的話。
“我知道了!”
五分鐘后,一個過于匪夷所思的念頭突然蹦進鐘石的腦海,以至于他的瞳仁因為過于驚駭而猛然收縮,臉上的每一塊肌肉都在飛快地跳動。
因為過于激動,他的身體甚至微微顫抖起來,說話也變得不利索了,“我知道了,因為貨幣發行權的消失,所以你們打算讓希臘破產!天吶,這是真的嗎?”
“等等…”
不等眾人有所回應,鐘石又說道,“還不止是希臘,還包括其他潛在的國家,包括那些收支不平衡的。恐慌情緒一旦產生,就會迅速蔓延,而且因為政治的原因,這些事情也不可能在一時半會就會被解決。恐慌蔓延,避險情緒將會迅速生效,到時候不管是債券還是黃金這些品種都會嚴重受益。是不是這樣?”
“哎呀,我怎么沒有想到這一點?”
這回輪到保爾森恍然醒悟了,只見他一拍大腿,不住地悔恨道,“我怎么就沒有想到,其他國家也有操作的空間呢?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我們可就真的要發財了!”
保爾森的話無疑是印證了鐘石的猜想,這一刻他如夢方醒。
“你們瘋了嗎?”
鐘石用微微發抖的手指指著眾人說道,“上帝啊,你們清楚你們在干什么嗎?你們這是在做空歐洲,嚴格地說是挑戰歐洲中央銀行和各國政府。原來如此,怪不得你說什么要對付持槍人,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
挑戰各國央行,之前不是沒有人做過,索羅斯曾經做到了,鐘石自己也做過。但是自從2000年以后,除了南美那些動蕩的政權外,這個世界上已經絕少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因為亞洲金融危機給各國央行上了一堂沉痛的課程。
而現在,保爾森糾集了一批人,準備挑戰這個世界上最大的經濟體之一:歐元區。
最為重要的是,他們還打算推舉自己做盟主!
這個世界太瘋狂了!
這是此刻鐘石心中唯一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