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一共做空了多少?”
艾倫.霍華德脫下身上的風衣,在交易員的簇擁下急匆匆地朝著會議室走去,邊走邊問道。
“10億歐元,1.25的股份,接近500萬股。”
詹姆斯.懷特海德立即回答道,“事情非常棘手,根據目前已知的信息,市場上最多剩下5.8的流通股份。周三就是融券的交割日,如果不能在周一和周二弄到足夠的股份,我們就有大麻煩了。”
“我們賬戶里的浮盈呢?”艾倫.霍華德的腳步一頓,臉色立刻變得異常難看起來,“如果不能平掉全部倉位,那我們最嚴重的后果呢?”
“違約,除了賠上一大筆錢外,恐怕還會被逐出德國市場。”詹姆斯.懷特海德忙收住腳步,即便這樣也差點撞到自己的老板,此刻他的臉色也變得同樣難看無比,“目前我們賬戶上浮盈接近2億歐元,但是基本上不用考慮這方面了。周一一開盤,相信大眾集團的股價很快就能漲到200歐元,甚至開盤就可能超過這個數字,浮盈瞬間就可能被吞沒。”
“經紀商那邊呢?”艾倫.霍華德深吸一口氣,止不住地搖頭,“浮盈這方面怕是徹底完了。現在就看經紀商那邊是個什么反應了。”
“到目前為止,他們沒有催繳保證金,不過依照我們2倍的杠桿,相信明天很快追繳保證金的電話就會打來。不過他們也沒有什么好辦法,他們怕是也強平不了我們的倉位,因為他們也不可能買到股份。”詹姆斯.懷特海德有些哭笑不得地說道。這一次,連經紀商也被套了進去。
“立刻準備一筆資金,在明天開市的時候掛上買單。”艾倫.霍華德已經恢復了鎮定,“另外。經紀商那邊也要積極地溝通,必要時同樣準備繳納保證金。真是沒想到,他們竟然來這樣一招。好一個多逼空!”
“依照保時捷家族的智慧,他們不可能想出這么精明的計謀!”另一名交易員阿德里安.希爾頓接過話說道。“我懷疑整件事情和前兩天在現場出現的天域基金有關。鐘石,也只有他才能策劃如此大規模的多逼空案例。”
“可他不是當眾否定了嗎?”詹姆斯.懷特海德的眉頭忍不住蹙起,“到了他那個級別的人,不可能在大庭廣眾之下撒謊,這樣做的后果非常嚴重。”
“你忽略了一點條件!”阿德里安.希爾頓撇著嘴,表情有些不以為然,“鐘石所說的是,天域基金和保時捷收購案沒有一絲關系。但這不代表他個人和整件事無關。要知道。即便這位超級富翁稍微動用點自有資金,就足以謀劃整件事情。他打了一個文字游戲,整件事應該就是這樣。”
“天吶,這也太可怕了…”詹姆斯.懷特海德細細一想,鐘石公開所說的話的確如此,這樣一來他才意識到對方心機之深。
“按照你們這么一分析,我倒是想起一個人來!”艾倫.霍華德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各位先生們,你們難道忘記了索羅斯了嗎?想一想,整個歐洲的對沖基金界都沒有和天域基金結下太大的仇。但只有量子基金和天域基金曾經有過深仇大怨,所以他們這一次極有可能是沖著量子基金來的。”
“這個是不是有點陰謀論的意思?”這個說法顯然很牽強附會,阿德里安.希爾頓和詹姆斯.懷特海德都一副明顯不相信的神色。“要收集如此多數量的期權,相信鐘石不會是一朝一夕能夠辦到的。但索羅斯出現才半個月多一點,似乎時間上說不過去。”
“天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我也只是說一種可能性!”艾倫.霍華德歪著頭想了想,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對了,量子基金的做空規模是多少?他們會不會也出現違約的情況?”
“這的確有可能!”
幾乎是同時,阿德里安.希爾頓和詹姆斯.懷特海德的眼睛都是一亮。依照他們對索羅斯的了解,這位對沖基金大佬要么不出手。要出手就是全力以赴,尤其是這種幾乎對全市場發出公開信號的情況下。索羅斯更是不會留手。在這種情況下,量子基金面臨的情況恐怕比他們要危險的得多。
只是這種幸災樂禍沒持續多久。三人就沒有再繼續下去了。他們很清楚,這一次布萊文.霍華德資產管理公司即便是能夠順利平倉,最終的虧損也會非常慘重。
他們不清楚的是,盡管他們很清楚自己將損失慘重,但兩天后具體數字出來的時候,還是讓他們大為震驚。
“給我接法蘭克福交易所總裁的電話!”私人飛機上,索羅斯剛剛坐下,就急匆匆地吩咐助理道。
“抱歉,先生,暫時不能夠接通電話。”眼看著索羅斯有些氣急敗壞,金發碧眼的女助理只能硬著頭皮勸道,“不過等到飛機平穩起飛之后,我會在第一時間給你接通電話的。”
“嗯…”
盡管心急如焚,但索羅斯也只能如此。他半躺在座椅上,閉著眼睛養神,心中卻一刻都靜不下來。
果真是墨菲定律,盡管很不情愿,最糟糕的情況還是發生了,保時捷家族公布了他們的倉位,留給市場只有5.8的流通股份。對于索羅斯這個做空額度高達5的大空頭來說,這意味著他們要買下市場上絕大多數的流通股才能順利平倉,而這一切,顯然不太可能。
要違約了!
索羅斯立刻就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要知道如果違約的話,量子基金基本上等同于砸了自己的招牌。當然,如果出現違約的情況,這也意味著法蘭克福交易所砸了自己的招牌。
87年港交所期貨合約不能交割,以至于后來廉政風暴港交所主席都被抓了起來,也讓港交所成立了平準基金。95年新加坡交易所無法履行合約。不僅連累巴林銀行倒閉,而且拱手將日經指數第一大市場相讓給了大阪交易所。
這一切的一切,都說明違約不僅是對投資者的巨大挑戰。也讓交易所面臨騎虎難下的局面。因此索羅斯相信,此刻的法蘭克福交易所總裁應該比他這個大空頭更著急。
“嗡嗡嗡…”
渦輪發動機響起。飛機很快發動起來,沖天而起,不久就消失在了蔚藍天空當中。
“索羅斯先生,你的電話接通了!”
不知不覺當中,索羅斯竟然睡了過去,等到那名長相甜美的助理將衛星電話遞送到他面前時,他還有些迷糊,不過下一刻就清醒過來。立刻接過電話,恭敬地說道:“是庫爾特.威廉.科爾先生嗎?你好,我是喬治.索羅斯,量子基金的喬治.索羅斯。”
“我知道你是誰。”對方毫不客氣地打斷了索羅斯的自我介紹,“你好,索羅斯先生。請問有什么事情嗎?”
索羅斯一愣,沒有想到對方連寒暄都懶得說一句,就直接問來意。他忽略了時差,任誰在半夜被電話叫醒,都會心里不痛快。有點情緒自然是正常的。
眼下索羅斯根本沒時間計較這些,趕緊說道:“是這樣的,科爾先生。我們量子基金現在是大眾集團的最大空頭之一,但是被保時捷集團這么一逼空,我們極有可能平不了倉,到時候可能會發生違約。”
“什么?違約?”
對方的情緒終于正常了一些,不過依然很不滿意地說道,“不是還有兩天嗎?你們盡可能在市場上購買就是了。怎么?難道怕虧損?你們做空的時候難道就沒有想過嗎?喬治.索羅斯,好大的名氣,不過你打電話給我,難道是打算讓我開后門?這顯然不可能。”
“不。不,不。”索羅斯此時恭敬得像小貓咪。絲毫沒有對沖基金的風范,“我們當然不會在乎虧損。雖然事出意外,但我們認賭服輸。只不過…只不過我們做空的額度有些大,平起倉來比較麻煩。當然,我們在明天和后天肯定會全力以赴地在市場上買入股票平倉的。”
“麻煩?什么麻煩?”
對方奇怪地問道,“索羅斯先生,你能告訴我你們到底做空了多少份額嗎?”
“這個…這個…”索羅斯難得地扭捏了半天,最后才不情不愿地說道,“我們做空了大約40億歐元的大眾集團股權,占總股本的5左右。而現在市場上總共的流通份額也只有5.8了,我害怕即便量子基金全力以赴,我們也沒有辦法準時地平倉。”
“什么?你們居然做空了這么多?”
叫做庫爾特.威廉.科爾的法蘭克福交易所總裁倒吸一口冷氣,這才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上帝啊,你們怎么可能弄到這么多的股票?”
“這個…”索羅斯又結巴起來,不過現在的情況是身不由己,天人斗爭了半天之后,他還是決定將事情全盤托出,“我從大眾集團的高管手里借入的股票。這一點在交易所是有備案的,沒有半分違法違規的成分。”
他沒有透露具體是哪名高管,對方也心有靈犀沒有再追問,這讓索羅斯松了一口氣。
“這件事的發展具體情況我們也在研究,但不到最后違約的一刻,我們是沒有辦法表態的。”
沉默了半晌,庫爾特嘆了一口氣,寬慰對方道,“你們現在所需要做的,就是在這兩個交易日內盡可能地從市場上買入大眾集團的股份。到了最后交割時候,如果出現違約的情況,交易所方面會出面協商這個事情。當然,交易所是不會坐視違約的情況發生的。無論如何,法蘭克福交易所的地位不可動搖。”
作為一名交易所的總裁,庫爾特.威廉.科爾自然知道出現違約情況對一個交易所業務的打擊有多大,所以最終即便是下行政命令,他都要避免出現違約的情況發生。
“這樣自然最好。”索羅斯大喜過望,連連夸贊對方。不過他很快話鋒一轉,就將話題引到另外一個方向,“科爾先生,相信你比我更清楚,這是一場典型而又惡劣的多逼空事件,有沒有操控市場先不說,就單單是這種不公開期權合約的行為,就存在著嚴重的欺騙行為。我覺得法蘭克福交易所應該行動起來,立即行動起來,嚴厲打擊這種行為!”
“關于這個問題,就不勞煩索羅斯先生了!”庫爾特.威廉.科爾打了個哈哈,“如果沒有別的事情,我就先掛電話了。”
說完,不顧索羅斯在那頭的呼叫,“砰”的一聲就掛斷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