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德檢察官,你好,不知道有沒有留意昨天的新聞呢?”
第三天的庭審之前,在法庭門口的走廊上,正好雙方的律師團隊碰到了一起,自然免不了寒暄一番,首先是艾倫.肖恩最先打招呼道。只不過這位聲望顯赫的大律師并沒有提及和案件相關的任何東西,只是像和老友聊天一般地問候。
盡管還沒有走到法庭內部,但是雙方的團隊相互間對上,已經呈現出一種劍拔弩張的態勢。除了雙方的領軍人物面帶微笑,故作輕松狀之外,其他人等均是面色凝重,目光不善地看著對方的人馬,而空氣中隱隱地能夠嗅到一股濃重的火藥味。
昨日庭審結束之后,米德.沃爾夫斯基仔細地回想了一遍艾倫.肖恩在庭上所說的話。盡管表面上看上去米德自己是占據了上風,但一番細想之下,米德這才發現,盡管艾倫.肖恩的態度并不夠積極,但是他已經成功地給陪審團留下一個陰謀陷害的大致印象,盡管對方所說的那些話不會被當做最終審判是否有罪的證據。
這只是預熱的第一步。雖然不知道在之后艾倫.肖恩還會出什么招,但米德相信,對方的招數肯定會在這個印象的基礎之上。而一旦真的讓陪審團認定是陰謀陷害的話,不僅自己這一方會立刻官司敗北,《名譽掃地,說不定還會因為這一切而被反告,坐上被告席的位置。
姜還是老的辣!
米德.沃爾夫斯基已經下定決心,除了庭內,不再和艾倫.肖恩談任何不是公事上的東西,以免在無意間泄露某些機密或者是情緒。要知道像艾倫.肖恩這樣老資格的律師早就是人精,某些時候單憑著寒暄幾句就能夠推測出對方最近的情緒狀態。而這些在庭審辯論的時候或許會被借用上,他可不想為自己制造麻煩。
所以米德對于艾倫的寒暄只是微微一笑,仿佛沒有聽到一樣并不作答,反倒是壓低了聲音說道:“肖恩先生,我們開出一個最新的和解方案,沒收全部非法所得。五年禁止進入美國市場,并且立刻驅逐出美國。怎么樣,這個條件夠優厚了吧,和你的當事人商量商量吧!”
艾倫.肖恩一愣,若有所思地看了米德一眼,低頭沉思起來。平心而論,他作為律師的職責是幫助客戶爭取到最大的利益,而不管自己的客戶是否真的違法犯罪。眼前這個和解條件非常具有誘惑力,即便是其中最苛刻的一條。即禁止進入美國市場,鐘石也大可在其他國家或者以其他名義來進行操作,總之都不是問題。
事實上艾倫.肖恩并沒有太多的把握來幫助鐘石脫罪,不過現在既然控方有服軟的打算,他還以為對方是考慮公帑的原因,要知道證據什么的雙方律師在此之前都已經看過了,在他心中也隱隱地認為鐘石可能觸犯了股票交易的法律,只不過是有心還是無心的就很難說了。
不管怎么樣。現在有個機會來臨,他自然要和自己的當事人先商量一下。要知道這位當事人可不是省油的燈。艾倫.肖恩在和鐘石溝通的時候,就發現他很有自己的主見,堅稱自己是無辜的。遇到這樣一位固執的客戶,艾倫.肖恩有時候也是感到格外頭痛。
朝著鐘石使了一個眼色之后,三人就極有默契地朝著一間空會議室走去,這里有著專門留給律師休息商議策略的空房間。他們毫不費力地就找到了一間。在關好門之后,就開始低聲地商議起來。
“沒收所得,沒有罰金,五年禁入美國市場,另外就是驅逐出美國。”艾倫.肖恩朝著米德.沃爾夫斯基看了一眼。見對方點頭示意,就低聲地對鐘石說出最新的和解條件,“我覺得這個條件非常好。因為我保證不了這個官司能夠打贏,而一旦輸了的話,所要承受的后果絕對比這個要大得多,說不定還會被判入獄。你不煩考慮考慮!”
“這個是控方最新提出的條件?”鐘石狐疑地朝著米德.沃爾夫斯基看了一眼,略帶迷惑地問道,不過不等艾倫有所回答,又再次問道,“如果按照這個協議和解的話,那么我在法律意義上算是有罪還是無罪?”
“誰還在乎有罪沒有罪?”艾倫.肖恩的臉上頓時露出一絲古怪,他有些不明白鐘石的邏輯,不過仍然耐心地回答道,“雖然說和解不用審判或者坐牢,但在法律意義上是你承認了這些指控,并且和檢方達成了交易。嚴格地說來,你是有罪的。”
“不!”鐘石原本還略帶迷惑的目光立刻清澈了起來,他斷然否決掉,“抱歉,沃爾夫斯基先生,你的條件我個人并不能接受,因為這將對我的聲譽造成巨大的傷害。而如果喪失了聲譽的話,我基本上不可能在這個市場上立足了。所以無論如何,我都不能接受這個條件。”
雖然措辭非常嚴厲,不過鐘石還是夸大了其中的意義。事實上即便是名譽掃地的話,對鐘石的影響也不是很大,因為天域基金基本上就是一個近乎于封閉的基金。這些條件之所以不能夠被他接受,除了沒收他所得之外,還有禁入美國市場五年這個條例,尤為讓他難以接受。
如今的美國資本市場正處于一個風云變幻的大時代,如果鐘石不能夠在這個時候插上一腳的話,而且還是被一個莫須有的罪名被擋在了門外,那簡直就太天理難容了。
鐘石自己都過不了自己這一關!
深深地看了鐘石一眼之后,米德.沃爾夫斯基沒有再說什么,推開門走了出去。在出門的瞬間,他知道只有全力以赴這一條路可以走了。
在慣例的開庭恭迎法庭等儀式做完之后,今天的庭審進入了第三天。作為當事人之一的鐘石終于坐上被告席,開始接受控訴雙方的盤問。
“鐘先生,我想請問你的基金盈利的模式是什么?”米德.沃爾夫斯基的臉色很凝重,他知道自己已經沒有退路。所以一上來就是個尖銳的問題,只有這樣才能夠盡快攻破鐘石的心理防線,在此之前他已經見識了鐘石的厲害,“或許我可以這么問,請問你的基金是不是靠著內幕交易才能夠發展到今天的?”
“當然不是!”面對著米德.沃爾夫斯基來勢洶洶的提問,鐘石想都不想就否認道。“天域基金是一家專業投資機構,我們有著最好的分析師、策略師和交易員。盡管我們交易的標的涵蓋了外匯、大宗商品、股票、期貨和期權等,但我們的數據庫是最先進,最完備的,我們的員工也是最專業的。一切投資行為都是在充分分析的基礎上做出的,并不是你所說的違法交易。”
“是嗎?既然鐘先生你這么自信,不煩說個例子來聽聽,看看你們到底是怎么個專業法?”米德.沃爾夫斯基微微一笑,鐘石的回答在他的預料當中。所以他也沒多少意外,只是順著鐘石的話接著問了下去。
鐘石微微皺眉,低下頭想了一會。不過這個行為被陪審團的成員看到眼里,卻引起了他們的狐疑。就在艾倫.肖恩暗自著急,準備站起來反對的時候,鐘石卻是下定了決心,再次抬起了頭,朝著米德.沃爾夫斯基大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這才不慌不忙地說道:“1992年,我曾經參與了針對英鎊以及意大利比索等貨幣的進攻。甚至還持有過一段時間英國的債券衍生品。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可以提供相關的交易記錄。你不會是懷疑,我做空英格蘭銀行也是內幕交易吧?”
說話之間,鐘石一直在直視米德.沃爾夫斯基的眼睛,黑色的瞳孔當中透露出一種戲謔來。既然對方如此逼問,那么自己索性就將自己干過的某些大事抖出來好了。
鐘石的話音剛落。法庭內的圍觀人群立刻發出一陣倒吸冷氣聲,事實上92年的英鎊危機是索羅斯名揚世界的一場戰役,第一次有對沖基金打敗中央銀行震驚了整個世界。但是在座的人誰都沒有想到,坐在被告席上的鐘石竟然也參與到了其中。
能夠申請到今天旁聽的人自然大多是專業人士,他們的反應被陪審團看在眼中。很快陪審團的成員就開始交換起眼色來,盡管他們并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肅靜,肅靜,肅靜!”沃爾法官連敲了三下法槌,才將法庭的秩序控制下來,“如果還有喧鬧聲,本席將讓法警請他出去。好了,檢方律師,你可以繼續發問。”
米德.沃爾夫斯基胸中怒火中燒,他明顯地感受到鐘石的敵意和挑釁,但是他很清楚在這個時候自己不能夠亂了陣腳。當下深吸一口氣之后,他重新恢復了鎮定,“哇,那可真是了不起。不過鐘石先生,這可解釋不了你在得知斯坦利公司內部財務狀況之后還加大做空的力度。要知道在此之前,你還曾經說過要停止做空斯坦利公司的股票,這個行為和你所宣稱的可不一樣啊,不知道你如何作解釋?”
事實上鐘石的確這么說過,而江山也如實地傳達了這條命令。但是直到后來sec突襲了天域基金的美國辦事處,鐘石等人才知道,原來還有人在做空斯坦利公司的股票,數額還相當巨大,達到了驚人的1400萬美元之多。
這才是米德.沃爾夫斯基的真正底氣所在。
“這…”鐘石頓時語塞了。
眼見著鐘石說不出話來,米德.沃爾夫斯基自以為擊中了鐘石的要害,當下“連環拳”一記接著一記地打了出來,“鐘先生,我是否可以這么理解?即事實上你并沒有傳達過這個命令,又或者說你在明明知道是內幕交易的基礎上,故意散播出這樣一條命令來,其目的就是為了讓sec查到該交易的時候,推卸全部的責任?如果是前者的話,我是否可以認定你在撒謊?而如果是后者的話,我是否有理由懷疑你這種模式已經在天域基金內部運作很久,而你的基金很多交易都是如法炮制?”
這兩個指責尤為厲害,前一個指控是直接懷疑鐘石的個人品格,繼而能夠推翻他之前所做的一切反駁;而后面的指控更為毒辣,幾乎是赤裸裸地說出天域基金的內部運作存在巨大問題,而鐘石對此是熟視無睹,甚至有可能在某種程度上還鼓勵和縱容。
一時間,鐘石陷入了兩難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