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吧,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會議結束之后,鐘石被單獨地留了下來,他和任毅剛走進岑印權的辦公室內沒多久,岑印權就怒氣沖沖地走了進來,先是把自己甩到大班椅上,隨后信手翻了一下面前辦公桌上的書,不過在瞄到鐘石一臉的淡然之后,岑印權就氣不打一處來,將大塊頭的書往桌面上重重一扔,這才滿臉不悅地問道。(頂)(點)小說..om
經過幾次的接觸,岑印權和任毅剛都對鐘石的秉性有了初步的了解,他們私下里也分析過,這是一個膽大包天的家伙,根本就無視任何規則,只要有盈利的事情,不管冒多大的風險,他都干得出來。如果不是他還有一顆拳拳赤子之心,無論是任毅剛還是岑印權恐怕都沒有把握控制鐘石。
岑印權絲毫不懷疑,鐘石剛才在會議上所說的一切在可以預見的未來都有可能變成現實。而鐘石之所以還能改口,就說明雙方還有商量的余地,只是一想到鐘石的勃勃野心,就算是岑印權也又不禁有幾分頭疼。
所以他才打算先上來就給鐘石一個下馬威,希望他能夠稍微地收斂一點,不要太過于獅子大開口。
鐘石自然不吃這一套,他很清楚自己現在手頭上的籌碼,吸納了整個恒生市場接近5的股份,天域基金儼然已經變成了任何一方都不敢小覷的存在,甚至在某些人的眼中已經成了頭怪獸。所以對岑印權的色厲內荏,他只是微微地聳了聳肩。攤開雙手,做出一臉的無辜相,略帶委屈地說道:“岑司長,你這話說的就有些莫名其妙了。什么叫我想干什么,我可什么都沒想,什么都沒干。”
“好了,這里也沒有外人,就不要再裝了!”任毅剛此時站出來打圓場,先是朝著岑印權使了個眼色,隨后才和顏悅色地對鐘石說道。“鐘生。我們不妨開誠布公地交談一次。相信你也清楚,原本我們是和你有過協議的,但是我們為了你,就連特首也背負了很大的壓力。畢竟我們不能拒絕中央政府的一番好意。好在最后有個皆大歡喜的結局。所以你就不要有怨氣了。”
“這一次把你留下來。是希望你能夠坦誠地和我們談談,首先自然是如何阻止國際炒家們繼續做空香港經濟,這是重中之重;另外還有一點。就是國際炒家聯系你,我們想知道具體的細節,還有你本人到底是怎么想的,這一點尤為重要。”
雖然心中暗暗和岑印權較勁,但覺得任毅剛這個人還算是比較容易打交道,鐘石當下收起玩世不恭的笑容,認真地回答道:“國際炒家聯系我,自然是為了下一步的打算,他們也清楚,我不可能再有下一次扶持市場的財力,所以希望能夠從我這里拆借到股票,但是被我嚴詞拒絕了。不僅如此,我還給他們下了一個圈套,相信過不了多久,他們就會自相殘殺,再也不會顧及到香港市場。”
聽到鐘石這么一說,雖然不清楚具體的內情到底是怎樣的,但是岑印權和任毅剛卻絲毫不懷疑他說話的真實性。因為從開始接觸到現在,鐘石從來就沒有講過一句大話。頓時,任毅剛的臉上就浮現出喜色,而一旁故意扭頭裝作不關心這邊談話的岑印權,也在不知不覺間將頭伸了過來。
只不過,鐘石的下一句話就讓他們心頭一緊。
“雖然我成功離間了他們,但是這并不是長久之計,因為在絕對的利益面前,他們仍然有可能拋棄前嫌,重新站到一起。所以,我們現在所要做的,也是我謀劃已久的一件事,就是釜底抽薪,斷了國際炒家的糧道,至少讓他們在三五年之內不敢對香港起覬覦之心。”
戲肉終于來了!岑印權和任毅剛對望了一眼,意識到鐘石終于要說出今天來的最大目的,不過因為事情關系到未來香港經濟的穩定,所以即便是知道對方必有所圖,他們也只得耐著性子聽下去。
“相信你們應該清楚,如今美國的利率雖然呈現出逐步回落的趨勢,但是美元的融資成本依然很高。當然,這個高,是相對于其他市場而言。所以,炒家們就會想辦法從融資成本低的市場借到資本,在數目很大的情況下,所節省下來的利息就非常可觀了。”
“綜觀全球市場,能夠以低利率借到資金的,也只有日本這個世界第二大經濟體了。眾所周知,由于日本經濟常年的萎靡不振,為了提振信心,歷任的日本政府都采取了低利率的貨幣政策來刺激經濟,所以市場上借入日元的成本很低,甚至年息不到1,這對于美元動輒3到5的年利率來說,低得實在是太多了。”
“所以,炒家們通過自己的美元資產作為抵押,從日本的財團手中借入大量的日元,然后兌換成美元,再將這些美元投入到國際金融市場里興風作浪。不要問我是怎么知道這些的,因為我曾經一度也這么干過。現在,你們應該明白我要說什么了吧?”
國際間的利差是一個普遍存在的情況,因為各國的經濟發展狀況不同,所以中央銀行采取不同的利率來刺激或者壓制經濟發展。當然,持有美元永遠是投資者的第一選擇。對于某些對風險厭惡度極高的資本而言,利率是他們最好的投資品種,單純的存款或者國債、高信用等級的企業債都是他們的最愛。在換匯成本小于利率的情況下,這些資本傾向于流向利率較高的國家或者地區。
而對于那些對風險敏感度較低、銳意進取的資本來說,高利率反而成了他們的拖累,因為這意味著他們必須在市場上的操作更為積極和激進來獲取收益。否則如果連利率都跑贏不了的話,就算是再忠誠的投資人也難免會有意見。
在銳意進取的同時,這些資本自然也要大幅度地降低成本,于是那些能夠自由兌換貨幣而利率水平又較低的國家或者地區就成為他們融資的首選,而現在就有這樣一個現成的國家,日本。
不過這種融資方式有一點是值得注意的,即匯率風險,因為這些資本畢竟是美元資本,他們的投資者大部分也只認美元,所以如果日元兌換美元出現大幅波動的話。這些資本可能就要面臨相當大的風險。
當然。在開始之初,他們也肯定想到了這一點,所以肯定有相應的手段來應對,比如說用期權進行對沖。利用遠期貨幣合約進行鎖定等等。但不管采取如何對沖的措施。匯率風險始終還是存在的。
只是這幾個月以來,由于亞洲金融風暴的沖擊,日元兌換美元的匯率節節敗退。甚至一度跌到了130日元兌換1美元的水平,這使得很多國際資本在東南亞肆虐的同時,還無意中小小地賺了一筆。
這幾個月來,日本央行到處出動,企圖在亞洲金融風暴當中充當救世主的角色,他們揮舞著巨額的資金,想要說服一個又一個的國家,和日本當局更加緊密地聯系起來。但已經洞悉事態本質的這些國家,哪里還敢再和日本聯合,搞出個類似于imf這樣的、但只在東南亞地區有效的區域性基金來。所以一直到現在,盡管日本政府大把地撒出錢去,但依然在政治上毫無進展,反而一度戰火差點燒到了他們本土。
當然,任誰都清楚,日本雖然受到些許波及,但絕對不會發生像東南亞國家的那種情況。
“你的意思是…”
任毅剛念頭急轉,很快就從鐘石的話里得出一個結論來,只不過這個結論讓他很意外,在說出口之前,他必須要驗證一下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確。
不過當他接觸到鐘石的目光,看到對方輕微地點了點頭后,確認自己的想法無誤后,任毅剛的嘴角微微地抽動了一番,就沉默了下來。
岑印權不是專業人士,對兩人這種只靠眼神交流的方式很不習慣,當看到任毅剛若有所思又欲言又止的時候,他就忍不住了,催促鐘石道:“到底是什么事情,你還是講明白一點的好!日本怎么了?”
“哦,也沒什么!”鐘石的臉上頓時浮現出促狹的笑容,眉毛上挑著對岑印權說道,“就是讓香港政府近期動用外匯儲備,去影響一下日元的走勢,你覺得怎么樣?”
“這怎么可能?”
岑印權雖然不是專業人士,但對外匯市場還是有小小的了解的。雖然每個國家的外匯市場都是由成千上萬個外匯投資者構成,匯率的最終決定也是他們角力的結果,但是除了美聯儲之外,恐怕世界上沒有第二個中央銀行會放任自己的貨幣在市場上“自由”表現,因為匯率關系到一個國家的根本利益。
事實上,每個國家的外匯市場上,中央銀行都是最大的莊家。
而如果金管局動用外匯儲備買入日元的話,即便是額度很小,動作不大,但在沒有通知日本央行的前提下,這種行為都是極為忌諱的。就好比是盤踞在兩個不同地方的老虎一樣,如果一只踩過了界,即便是無心的,另外一只也會暗生警惕。
“我還不明白,為什么要和日元扯上關系?”岑印權在斷然否決之后,又不解地問道,“難道說,買入日元就能夠讓他們停止對香港的進攻嗎?這到底是個什么邏輯,我說你們兩個人至少給我說清楚,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通過做多日元,增加他們的融資成本,使得他們需要付出更多的美元來償還日元貸款,就是這個簡單的道理。”任毅剛一拍大腿,忍不住擊節贊嘆道,不過下一刻,他就意識到鐘石剛才和岑印權所說的話,兩道濃眉頓時又豎了起來,“這應該不可行,我們怎么可能去干涉別的國家的外匯貨幣呢?”
“是啊!”岑印權也連忙附和道。
鐘石歪了歪嘴,表情很是不屑,下一刻他抬腳就朝外面走去,邊走邊說道:“既然這樣,那我只好找索羅斯他們談談了!”
“別!別!”任毅剛趕緊放低身段,小跑幾步,拉住鐘石,滿臉賠笑道,“鐘生,你這可是裸的要挾啊,不過不要緊,你到底需要什么,我們配合就是了!”
一番好言相勸下來,鐘石才不緊不慢地說道:“那位汪雪紅汪先生還沒有回去吧,我現在需要他幫我演一出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