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凌,你不是說…說過我們什么都不做嗎?”一道詫異的聲音在電話里響起,言語中的語氣相當不解,甚至還有些責備的味道。
“白癡!”
宋凌被氣得差點要跳起來,只不過此時大家都通過電話聯系,即便他氣得面紅耳赤,須發皆立,對方也看不到,自然更談不上有什么效果了。
長出一口氣后,宋凌強壓下胸腔內熊熊燃燒的怒火,冷冰冰地說道:“我說哥幾個,你們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可能什么事都不做,這可是國/務院下派下來的任務,就算是我們上級的上級,都抵抗不住那位的怒火,就不要說我們這些蝦兵蟹將了。”
一聽到宋凌這么說,其他幾名華資企業的負責人就沉默了。他們想的比較簡單,認為宋凌所說的什么都不做就是真的無所作為,但是現在看來,恐怕并不是這么一回事。
想到這里,幾個人都沉默了,靜靜地等待著宋凌的下文。
“我所說的什么都不做是不主動做些什么,如果國際游資真的進攻香港的話,肯定會在股市上興風作浪。到時候即便我們不出手,也有很多華資企業的負責人,甚至是各種關系找上我們,到時候我們順勢而為,賣他們一個人情。要知道能知道這個計劃,并找上我們的人,絕對不是我們能夠得罪的。這樣一來,我們既完成了上級交代的任務,又交好了各方,豈不是一件美事?”宋凌說到這里,連自己都忍不住地得意起來,沖著會議電話機嘿嘿直笑。
電話這邊則是一片鴉雀無聲,顯然其他人都被宋凌這個想法給震撼住了,半晌之后才有人說道:“老弟,你這個想法倒是不錯。只不過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到時候托市失敗了,上頭要是怪罪下來。可不是你我能夠吃得消的?到時候又該如何收場?我到時候可不想成為祭出的犧牲品?”
這話剛一說出,立刻就聽到電話里傳出幾道倒吸冷氣的聲音,很明顯這話擊中了他們的軟肋。
是啊,雖然這些人身為上市公司的高級管理人員,但實質上都還是官場人物,他們所熱衷的并不只是財富的積累,更多的是職位的升遷。
能坐到他們這個位置,雖然不能說是身經百戰,但至少也可以算是見識不菲。雖然并不完全是官場中人,但他們的思維完全是官場那一套。而且對于各種政治上的傾軋的手段他們也是有所耳聞。當中有些人甚至堂而皇之地運用到商場之上。
但這些人有一個致命的缺陷。即他們既想升官,又不想放棄華資上市企業高官的身份,要知道這些職位給予他們的可是每年數萬、數十萬的港幣收入,這個薪資水平遠遠不是同級別的官員能夠比擬的。
正因為如此。也使得他們的格局略小,對官場當中門門道道的領悟并不是那么透徹。
“哼哼!”
宋凌冷哼兩聲,極度不滿地說道:“周哥,既然你如此瞻前顧后、膽小如鼠,不如你拿出一個章程來,教他們怎么做好了。”
“這…”
被宋凌稱為周哥的那人干笑了兩聲,半天也沒有說出個所以然來。分析利弊、明哲保身是他的強項,也是大部分人的生存之道。但要說到大膽擔當、勇于負責,這位周哥顯然就不行了。
不要說他。這幾人當中,除了宋凌外,其他幾人平日里都是在上司面前唯唯諾諾,小心謹慎的角色,要不然也不會輪到宋凌來話事(做主)。
沉默了片刻后。宋凌才帶著一絲怒其不爭的語氣說道:“嘿嘿,周哥,別怪小弟我說話難聽,實在是你考慮得太多了。諸位,請你們想一想,召見我們的那位是個什么角色,且不說他敢架空直接上司,就說這幾年他在金融領域的所作所為,我敢大膽斷定,這位爺絕對不是位外行人。”
“那又怎么樣?”周姓男子隨口反問道,不過可能想起之前宋凌的揶揄,在說完這句話后立刻識趣地閉上了嘴。
對于再次被打斷說話,宋凌顯然沒有太過在意,停頓了片刻后就繼續說道:“正因為是內行人,所以我們才有操縱的空間。你們想想看,他現在名不正言不順,雖然能夠指揮我們,但是掣肘也非常多。諸位可別忘了,我們上頭還有諸多個可以指手畫腳的部門,而且那位爺也不是我們的頂頭上司。因此即便是出了什么問題,他也不好把怒火發泄到我們的頭上,可別忘了,我們只是小角色。那位官能做得這么高,豈能不明白我們身不由己的道理?”
“我們位卑權輕只是一個方面,第二個方面則是我們大可把責任歸結到這幫所謂的專家身上,各位之前也聽到了,這幾個家伙各執一詞,完全無法達成共識,這讓我們怎么開展工作?因此,我們只能夠幫助那些華資上市企業,尤其是國企股。這么一來,即便是上頭對我們有所不滿,但他們想要動我們,也要考慮一下國企員工的感受不是?”
“這幾道護身符加到我們身上,即便是有位高權重的人想要對我們動手,最后也只能是投鼠忌器,不了了之了。”
宋凌揮揮灑灑地分析了一大通,最終得出的結論是:按照他的操作,即便是諸葛館有所不滿,也無法動他們半分毫毛。
這個前提是要把香港的國企股綁入他們的戰車,同時搭上各方的勢力,形成一個利益集團,而這個利益集團明面上則是拯救在香港上市的國企公司,有著這么一個大義在手,相信任何人也不能對此忽視。
“不過如果這么一來的話,那我們到底要干什么?我不是說我們現在所要做的,而是到底能在這一場事件中撈到什么好處?”雖然宋凌說得天花亂墜,但正所謂無利不起早,按照他的說法,即便最終擊退了國際游資的進攻,這些好處也至少要分一半給其他的相關部門。
“嘿嘿…”宋凌陰測測地笑了起來,先是低沉地笑,隨后聲音漸漸高亢了起來,到最后變成了放聲狂笑。笑聲中甚至充滿了瘋狂之意。
電話另一頭的幾人心中就有些發毛,這笑聲讓他們不寒而栗。就在他們心頭惴惴的時候,笑聲戛然而止,只聽到宋凌咬牙切齒地說道:“誰敢搶走我們的功勞?我就讓他生不如死。”
半天之后宋凌才冷靜下來,說道:“各位,你們太低估國際游資的水平了。根據我的分析,即便一次沖不垮港元,他們還會來第二次、第三次,直到他們達到目的為止。”
事實上這些說法都來自鐘石,宋凌雖然表面上對鐘氏兄弟不以為然。但在內心深處卻絕對重視兩人的觀點和看法。
正是因為鐘石之前曾經說過類似的看法。因此宋凌才根據這個理論推敲出一系列的計謀。首先是利用一次危機來借助他人之手將那些想利益均沾的集團全部清除掉,然后在第二次或者第三次的時候憑借自己的一己之力擊潰國際游資,到時候諸葛館肯定會對他青眼相看,有著這一尊大神在背后。宋凌想不上位都難了。
這就是宋凌的如意算盤!
“好了,各位,今天的會議就到這里。諸位先準備明天的救市行為吧,別到時候手忙腳亂。記住,先把我們的消息給放出去,讓那些國企股的負責人在必要的時候找上我們,先不要輕易答應,等他們搬出后面的靠山后再答應。如果股市暴跌的話,他們背后的人會很快出現的。”宋凌又想了一會兒。才緩緩地說道,“明天的救市行為,我們主要支持那些成分股,要讓其他人看到我們的能量,相信我們有能力護住大盤。”
10月16日。星期四,這一天恒生指數一開盤,就呈現再次下跌的現象,開在了13317點,對此評論家和分析師們都不看好走勢,認為調整還在持續進行。但是很快,指數的走勢就讓他們跌破了眼鏡,在指數下跌到13142點之前開始出現強力的賣盤,這些賣盤齊齊出現在成分股上,數額之大讓人瞠目結舌。很快指數立刻狂飆,同時在指數期貨市場,同樣出現大手筆的買入手數護盤,兩者相互配合,很快將恒生指數推高,到收盤的時候,指數穩穩地站上13500點,收于13567點,上漲183點,漲幅1.37。
第二天,10月17日,星期五,前一天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的空頭有備而來,競價之后再次開出一個低價盤,并擺明車馬準備和護盤的一方大戰一番。看到這副場景,以宋凌為首的多頭一方不驚反喜,自然不甘示弱。雙方在恒生指數成分股上大打出手,重點集中在華信泰富、匯豐控股、香港電燈等對指數影響較大的股票上,雙方你來我往,打得不亦樂乎。盤中一度被空方攻擊下跌到13270點,也曾上揚到13748點,一天戰斗的結果依然是多頭占據了上風,臨到盤末指數勉強站上13600點,全天上漲了33點,漲幅只有可憐的0.25,雙方可算是打了個旗鼓相當。
由于雙方的意圖都非常明顯,因此除了幾十支成分股和其他相應的板塊外,其他板塊的股票交易量明顯縮小,原本還對這段行情抱有懷疑的投資者們也停下割肉的腳步,等待戰局的最終分曉。結果是這兩天的港股成交量都比前一個交易日有大幅的縮小,不過入市資金都是不少,兩天凈流入市場的資金就超過了5億港元。
“這些雜碎都不怎么樣嗎?哥幾個,先走一個!”宋凌舉起手中的酒杯,微微地敲了敲桌子,等眾人都靜下之后,才大聲地說道。
這里是夏潤集團大廈的十八樓,雖說是公司內部,但是整個樓層就是個錯落有致的餐廳,專門供內部人士吃喝。其中的很多食材都是專門從內地運來的,例如冬蟲夏草,例如熊掌,不過酒水倒是偏向于洋酒,來香港這么多年,這些家伙也開始附庸風雅,喝起紅酒來。
當周五收市后,這些人就來到夏潤集團的大廈里,這次聚會自然是宋凌組織的。定的包廂是天字號,這里最高級的包廂,即便某些五星級的食店也比不上。
猩紅的羊毛地毯,金帛包裝的墻壁,柔和明亮的燈光配上耀眼的亮晶晶的餐具,再加上幾幅價格不菲的字畫和古董瓷器,使得這里的格調上升了數個檔次,仿佛這里不是食肆,而是個吟詩作畫的書房。
只是這幾個正大吃大喝的人敗壞了這里的書香氛圍。宋凌的話剛說完,就聽到有人嚷嚷道:“還是宋老弟牛逼,幾個回合就將國際游資打個落花流水,潰不成軍,要是再來這么一次,恐怕他們聽到宋老弟的名字就不戰而逃了。”
明明是旗鼓相當,但到了這位仁兄的口中,就變成了國際投機資本的潰敗,宋凌也不點破,舉起酒杯來沖著說話的人晃了晃,顯然對他所說的話很是受用。
眾人心中高興,又是一陣地推杯換盞,正當酒酣耳熱間,突然有人推門進來,也不和別人打招呼,直奔宋凌,湊到他耳邊悄悄地說了幾句話。
眼見著宋凌的臉色突然大變,這些在前一秒還不停勸酒的人紛紛愣住了,場面頓時靜了下來,立刻有人問道:“宋老弟,怎么了?”
“夷洲當局剛剛宣布,新臺幣放棄固定匯率制,從現在開始自由浮動了!”宋凌搖了搖頭,緩緩地說道。說完之后,一口干掉了面前杯子中的酒。
此時,在他的腦海里,突然浮現出鐘石那張自信滿滿的年輕面龐。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這個鐘姓年輕人曾經提起過,新臺幣可能會主動放棄固定匯率制,宋凌一直都把這個觀點當做一個笑話,現在看來,還是自己想的太天真幼稚了。
新臺幣一貶值,留給國際游資進攻的貨幣可就不多了,而且勢必對臨近的香港資本市場造成沖擊,還好夷洲當局還算有點良心,趁著收市而且還是周末的時候,讓投資者有充分的消化時間,不至于下一個交易日對資本市場造成太大的沖擊。
此時的宋凌仍然沒有意識到,這是國際投機資本出的第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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