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天域基金的效率很高,等到鐘石回到中環辦公室的時候,一份關于向券商借入股票的報告已經放到了他的桌前。
由于港交所容許經紀商造市,因此很多大型經紀商也是上市公司的股東,例如第一大券商百富勤,就是20多家上市公司的大股東。在這種情況下,這些做市商就可以在長期看好的情況下借出手中的股票供給做空者。
經紀商雖然和機構同場競技,但是他們本身就是一個通道。只要使用他們的經紀通道就會產生費用,而且一般來說,做空者的賬戶產生的利息,一部分要被經紀商截流,這部分的利息將作為賣出股票的費用。
不過出現大幅下跌的情況,很有可能做市商本身也成了做空機制下的受害者,只要他們借出的股票價格跌破他們建倉的平均價格。但是有時候經紀商們也不會傻到任由空軍肆意打壓股票價格的地步,事實上很多做市商會在背地里做些小動作,比如說在借出股票到期日之前抬高股價,迫使做空者平不了倉,又或者在期權或者權證合約上動手腳,利用相關性來賺取利潤。
“根據我們的要求,很多券商能夠提供少量的權重股做空額度,不過在紅籌股方面,能夠做空的額度明顯高上不少,顯然經紀商們不太看好紅籌股的后市。”就在鐘石翻看這份報告的時候,執掌香港基金的馬克西姆恭敬地匯報道。
由于之前的幾個人掌管香港基金的業績不太樂觀。鐘石只能痛下狠手,將他們降級為研究員。原本這種級別的轉換對于一個已經爬上高位的基金經理來說非常丟臉,但是無奈旗艦基金的投資回報率實在是驚人,使得這些人大部分安心地做起了普通的研究員,只有少數幾個人忍受不了這種級別的下降而憤然辭職,當然,他們在這里的份額也被相應地贖回。
鐘石看了馬克西姆一眼,臉上神色不變,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樣。
接下來,馬克西姆又分析了一番其他版塊的形勢。其中地產版塊重點分析了一番。言語間流露出要將旗下重倉股的華德地產的股份套現出去的意思。
“不!”鐘石斷然否定道,“其他的股份都可以清掉甚至是做空,但是華德地產不能夠動,因為這是我…不。這是我們唯一可能存在的亮點。相信我。憑著良好的發展前景和龐大的現金儲備。華德地產不會出現過大的波動幅度。”
在激動之下,鐘石差點脫口而出,華德地產是他旗下的產業。還好他及時地改正了自己的錯誤。
馬克西姆狐疑地看了鐘石幾眼,強忍著沒有開口反駁。事實上,他對持有數目這么大的華德地產股份早就有了異議,不過既然鐘石這么說了,他也不好再做些什么。雖然雙方沒有直接的隸屬關系,但是鐘石的指令早就成了一個不可違背的命令。
“這樣吧,只要你持有的華德地產數額不變動,從現在開始到明年之間的業績,我不會納入考量的范圍。是你的全部基金業績,只要不輸給大盤指數,就算你合格。你覺得怎么樣?”想了想,鐘石覺得這種強制性的命令并不利于基金經理的操作,于是給馬克西姆開了個極其寬松的條件。
按照后世的發展,港股即將在未來一段時間開始大跌,然后直到98年的9月份,整個恒生指數都在起伏不定中劇烈波動,在這種情況下,只要稍微在股指期貨上做相應的對沖,基金份額都不會出現太大幅度的變動。
和鐘石近乎神跡的業績比起來,天域基金其他的基金經理都無時無刻不感受到莫大的壓力。還好鐘石對他們的要求都不算高,一般來說只要不跑輸大盤就可以了,有時候甚至是不跑輸通脹率就能過關。
聽到鐘石的話,馬克西姆臉上就是一喜,在九月份他通過做空股指期貨,著實地賺了一大筆。現在他還保留著部分的倉位,按照天域基金內部的分析,香港即將面臨國際投機資本的沖擊,在這種情況下恒生指數肯定會下跌。按照馬克西姆的分析,未來一段時間跑贏大盤絕對不是問題,在這種情況下他已經逐漸地將重心轉移到股指期貨上,只是第一重倉股華德地產讓他心中有些不安。
如今這個他認為是包袱的負擔也在無形間被移除,他頓時感到身上一陣輕松。
第二天,除了還在外面的研究員外,天域基金內部極為罕見地召開了一次全員會議。在香港的所有人員都到齊,鐘石在會議上發表了一次演講。
“根據我們內部的分析,我們認為國際游資即將進攻香港。雖然還不清楚進攻的方式到底是怎么樣的,雖然我們也曾經對此進行過分析,但是根據我們的研究成果,一致地認為港幣不可能貶值。”
“這也就是說,包括對沖基金在內的國際游資極有可能無功而返,而且還有可能在匯率市場虧上一筆。但我們能分析到的,他們也會分析到。在明顯還會出現虧損的情況下,他們還要執意地進攻香港,其中的意味就可想而知了。換句話說,他們有能力也有方法保證將在匯率市場上的虧損賺回來,甚至還會有很大的盈利,否則他們不會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那么問題就來了,到底哪個市場會是他們進攻的重點。我們的判斷是,恒生指數市場是他們進攻的重點,而匯率市場只是一個重要的補充。如果運作得當的話,相信他們能夠從股票市場以及相關的權證、期權市場獲取比匯率市場更大的利潤。兩者之間的聯系就不用再多說了。”
“今天的會議主題是讓各位去選擇,因為我們短期內無意進軍香港市場。這主要和監管有關系,我們不愿意在這個時候暴露于任何一個市場的監管之下。因為一旦我們的業績曝光,將會受到前所未有的指責,這種指責是目前的我們無法承受的。”
鐘石的話音剛落,下面立刻發出一陣躁動聲,顯然大部分人對鐘石的這種做法很不能理解。他們不顧會議之前宣布的紀律,開始交頭接耳地談論起來,一時間整個會場都充滿了嗡嗡的聲音。
對于這種情況,鐘石并沒有制止。他只是和馬家瑞互望了一眼,就耐心地等待著。對于這個反應,自然在他們的預料當中。
足足過了五分鐘,討論聲才漸漸小了下來。研究員們自顧自地說了半天,才愕然地發現,鐘石還沒有將全部的話說完。這一發現才讓他們意識到,鐘石肯定還會有后文。他們當中大部分人的心中均浮現出一個念頭,即自己在利益面前并不淡定,而且還非常熱衷。和鐘石比起來,心性上的修養高下立判。
鐘石才沒有心思考慮這些家伙到底在想些什么,等到議論聲小了下來之后,他才接著說道:“自然,我也不會阻止你們發財。除了香港基金的職員外,其他人可能根據自己的判斷選擇做多或者做空香港市場,但我們不會提供相應的判斷和分析。如果運氣好,你們或許可以賺上一筆,但如果運氣不好,或許你們會賠個精光。”
“因為我們的基金并不涉足香港市場,因此你們所有在香港市場的行為都是個人行為。從今天開始,關于香港市場的討論將只限于香港基金和他的研究員們。其他任何人觸及這一條紅線都將被警告,甚至是交出去。我們不希望到時候有同事因為內幕交易而受到懲罰和逮捕。而且香港基金方面,明天就將搬出這里,到另外一個地方去。”
“還有,關于香港市場我們不干預、不提供分析、不制止。任何行為都將是你們個人的投資舉動,和天域基金沒有任何關系。另外,在你們專注于香港市場的同時,不要忘記了你們的主要工作,即亞太地區經濟形勢分析。”
說到這里,鐘石頓了頓,掃視了全場一眼后,意味深長地說道:“相信你們會懂得其中的取舍。”
說完之后,鐘石直接起身離開,根本就不給這些研究員們提問的機會。緊接著,一眾高層的人員也魚貫而出,無一人有開口的意思。他們個個雖然臉色凝重,但神情還算坦然,顯然對鐘石的這個決定早已經知道了。
等一眾人走了之后,會議室內剩余的研究員們面面相覷,半天也沒有人說出一句話來,很顯然這個消息對他們的震撼太過于強烈,以至于他們需要好好地消化一番。
與此同時,香港基金的員工開始收拾房間,將彭博終端等物品打包,未來一年之內,他們將在另外一個地方辦公。
“不理解?”在鐘石的辦公室內,安德魯已經坐了好半天,他幾次想開口問鐘石,但話到嘴邊還是咽了回去。
鐘石笑了笑,看了一眼抓頭撓腮的安德魯,點上一根煙,隨后看似漫不經心地說道:“你不會明白,我們的敵人不是那些對沖基金,他們還能按照市場的規則來行事。這一次我們要面對的,是一群根本就不講規則的人,所以趁著現在,先把內部蠢蠢欲動的勢力提個醒,別等到廉政公署的那幫家伙找上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