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并不在金融領域混飯吃,但是劉山顯然知道安德魯。這段時間以來安德魯儼然成為香港社會一個不大不小的熱點話題,這位突然躥紅的財經分析師對于目前東南亞地區經濟形勢預測的準確程度已經達到一個讓人發指的地步,這還是在他還沒有就香港股市形勢發表意見的前提下。
這種準確預測的后果之一就是現在已經有種言論,認為安德魯背后有著巨大的財團支撐,這種勢力正是導致東南亞貨幣危機的元兇。好在這種言論并沒有太大的市場,因為市場普遍認為,導致東南亞貨幣危機乃至金融危機的元兇是以量子基金為首的美國對沖基金,而安德魯則在一開始就聲明并不屬于這些對沖基金的雇員。
而如今不僅是專業人士,就連普通市民都在翹首以盼,希望安德魯這位預言大師能夠發表關于恒生指數未來走勢的言論。但在這一方面,安德魯嚴格遵守鐘石的規定,絕口不談香港金融市場,也使得節目制作方在頻繁遭受投訴之余也無可奈何,只能通過聲明的方式向公眾道歉。
“既然那位安德魯這么神通廣大,那我們這一次為什么不請他呢?”愣了半晌之后,劉山才咂了咂嘴,有些不甘心地說道,“我總覺得姓鐘的那小子不靠譜,整就一個眼睛長在腦袋上的主兒,太特么看不起人了!”
流利的京片兒脫口而出,顯然劉山對之前鐘石冷待他的情景還耿耿于懷。再怎么說。他也是愛華社的記者,享受副處級待遇。要是放在官場上,那就是一個副縣長級別的官員。
要是放在平時,在那些港島富豪家族面前,劉山是絕對不敢如此放肆的,天知道那些家族在燕京有多少關系?但正所謂柿子揀軟的捏,鐘石很不幸地就成為他眼中的“軟柿子”。
方封雷對這種小官僚已經徹底無語了,不過還是耐心地解釋道:“安德魯在宏觀經濟方面的分析倒是準確,但是他是英國人。單憑這一點已經不符合我們的要求了。除此之外,我不認為這位鐘先生會比他差到哪里去,你難道沒有看到廖委員一副卑躬諂媚的樣子嗎?要說不是真正有能力的人,顯然不可能折服像廖委員那樣的人。”
“不要外國人?”劉山的眼睛立刻瞇了起來,他雖然為人自大了點,但是相關的政治敏銳性還是有的,“既然這么說。那么這次行動…”
方封雷高深莫測地點了點頭,臉上露出嚴肅的表情,看得劉山心中就是一怔,半天之后方封雷才說道:“你知道就行了!這次邀請只是表面上的會談,實際上還有更深層次的東西要談。至于是什么,就不是你能打聽的了。不過你放心。如果真的確有收獲的話,我會向你的上級如實反映,不會少了你的那一份功勞。”
劉山等的就是這句話,他對具體會議什么內容才不會在意,滿腦子都是想著怎么升官。提高自己的級別待遇。因此當聽到方封雷的承諾后,整個人立刻變得輕飄飄起來。甚至骨頭也輕了幾分,連剛才對鐘石的滿腹牢騷也頃刻間煙消云散了。
這副志得意滿的模樣自然被方封雷掃入眼里,但一來劉山不是他的下屬,二來此行還要多多仰仗于他,方封雷只能把不滿按捺在胸中,默默地轉過頭去,在心中反復推敲剛才發生的一些細節。
關于鐘石資料的收集,在第一次聽到鐘石的名字的時候,他就讓相關人員去做了。不過反饋來的資料并不顯然,只知道鐘石是美國芝加哥大學畢業,雙學士。天域基金成立于94年,初始資金也沒有查清楚,業績方面只據說比較驚人,具體是多少沒人知道。不過從其中的香港基金來看,業績并不算太過出色。
方封雷將這些資料在心中再一次默念了一番,暗暗想道:但愿這個鐘先生能和安德魯一樣,對國際金融市場有著極其深刻的認識。
在廖家大宅,鐘石和廖承德的談話也接近了尾聲。
“老廖,這些話不要對別人說起,這一次是囤積地產的大好機會,如果運作得當的話,你的財富會在未來幾年內呈幾何級數增長!”臨走的時候,鐘石還不忘叮囑了一句。
在即將到來的香港金融風暴當中,香港的房價直線下降,甚至接近崩盤的邊緣。由于房價急速下跌,很多信貸的房子停止供款,甚至很多樓盤的業主打出白送的口號,只求接手的人能夠繼續供樓。
甚至這種現象還誕生了一個新的名詞“筍盤”,即業主無償贈送房產,不要首付和按揭款,只要繼續供應按揭就可以。后來這個詞被引申為好男人。
在這種樓市大跌的情況下,趁機以低價收購樓盤自然是顯而易見的絕佳投資方式。只要稍微捱過幾年困難時期,等到樓市回暖,這些投資就會有成倍的回報。
不過這些自然有前提,第一是要有充足的現金流,否則資金鏈一旦斷裂,這些投資就有去無回。其次,即對未來樓市前景有信心,因為如果長期看不到樓市回暖的信息,又加上一大筆資金沉淀在這里,很有可能會選擇清盤,等到樓市重新高點的時候就會追悔莫及。
而這兩條,以鐘石和廖承德目前的財力,自然能夠輕松承擔下來。
不過聽到鐘石的話,廖承德臉上就露出苦笑,說:“到我這個年紀,還在乎財產的多少?說實話,即使我現在去了,也了無遺憾了。只是還有一個不放心的,就是小化。這小子實在是太不讓人省心了,我還等著讓他繼承家業呢。”
鐘石停下腳步,想了想之后才說道:“老廖,不要老是用舊眼光看人,小化這幾年表現得不錯。雖然短時間繼承家業不大現實,但你大可將那個貿易公司上市,讓職業經理人來打理,老的觀念要放下,要充分利用金融市場的力量。”
“金融市場的力量?”廖承德反復念叨了幾遍,眼中露出迷茫的神色,顯然不明白鐘石所說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哈哈,你有空就問問小化吧!”鐘石看得哈哈大笑,一拍廖承德的肩膀,說道,“這一點你可就不如廖小化了。老廖,活到老學到老!”
等到邁出廖家大門的時候,鐘石突然想起了什么,回頭對仍然是一臉思索狀的廖承德說道:“這次去燕京,我估計不會是那位方先生所說的那么簡單,但對我們來說絕對是一件好事。我想讓小化和我一起去,你的意見呢?”
“到底是什么事?你們說了半天,我仍然是一頭霧水!讓小化去我倒沒什么意見,但是他能幫到你什么,就害怕這小子會拖累你!”廖承德在書房里聽了半天,直覺告訴他,鐘石和方封雷談的事情絕對不像表面上那么簡單,但具體是什么,他也想不明白。
此時,聽到鐘石想要帶廖小化一起過去的話,他雖然滿心欣喜,但仍然有一點點顧慮,燕京那個地方高官云集,據說掉下一塊磚頭就能砸到一個廳級干部。深諳官本位的心理使得他對燕京那個地方始終存在恐懼感。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一次收到邀請的應該不止我一個人,恐怕在資本市場小有名氣的華人都會受到邀請。”鐘石點上一根煙,淡淡地說道,“外國的經濟學家也可能參加,但是最多起一個參考的作用。”
“這么大的架勢,到底是什么事情?”廖承德臉色就是一變,不敢相信地問道。
“應該是針對香港金融市場的會議。”鐘石一針見血地指出道,“雖然索羅斯放言不會進攻香港市場,但針對美國資本的來襲,港府和內地政府始終都沒有放松警惕,這一次恐怕是打算找一些有著實戰經驗的基金經理和經濟學家來制定策略,好應對即將來臨的挑戰。”
“這是好事啊!”廖承德一聽,大喜過望,“鐘生,依照你的才華和能力,肯定能在這種會議上大放異彩,到時候你就是英雄了。”
鐘石深吸一口煙,半天才緩緩吐出青煙,說:“老廖,你不要太樂觀了。有能力的人千千萬,哪里輪到我鐘石,我最多給出一種建設性的意見,上面采納不采納還是另外一回事。不過這倒是增長人脈的好機會,正好讓小化多見識見識。”
聽到去燕京是這么一回事,廖承德自然不會再反對。不過他顯然對鐘石的擔憂不以為然,笑著說道:“如果連你都不行,我還真不知道有什么其他人。我聽廖小化說,現在天域基金已經上漲到了這個數字,是不是真的?”說著,他把兩根食指豎起來,擺出了一個十字的造型。
“雖然還沒有達到,不過也差不多了。”鐘石輕輕一彈,將煙頭彈落到十幾米開外的游泳池中,看得廖承德臉色就是一沉,這可是今天才清洗過的泳池啊,就這么給鐘石污染了。
“預計今年年底就能到那個數字了。老廖,還是你有眼光啊,現在在我那里的投資上漲十倍都不止,這個數字恐怕沒幾個人能做到。”鐘石看著廖承德急得差點跳起來,不無惡趣味地哈哈大笑起來,“都賺了這么多,還在乎清理泳池的這點小錢?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