嚇得爛泥一般的王俁被兩個雄壯的宋軍士卒拖下王位,御階下的高麗群臣們愣是不敢作聲,這位原本廟號睿宗的高麗君王,被橫空出世的王倫撞了一下腰后,遠遠偏離了命運的軌跡,成為半島割據史上最后一個被正式承認的國王,后世的史學家們習慣性的稱之其為僖宗。
失去王位的王俁,在濟州島上王倫專門為他修建的府邸居住沒有多久,即死于一場兵災之中,史稱“濟州島之變”。雖然舉世公認這次事件和王倫沒有任何關系,但后世有些學者,因為立場原因,為了抹黑這位開國太祖,各自論調層出不窮,非要拿陰謀論來詮釋這一事件。當然,這是后得不能再后的后話了。
王倫辦完這件大事之后,沒興趣再和這群人磨嘴皮,只不過為了做戲保真,體現大宋懶得干涉高麗政局的傲慢,并沒有羈押這群大臣,而是警告他們,不許出自家府門半步,若是自己要往槍口上撞,就怪不得他了。
李資謙還算頭腦清醒,死乞白賴的非要跟牟介手挽手一道逃出王城,因為在場數十名韓安仁的黨羽圍毆都能毆死他,搞不好大夢還未開始就已結束。
王倫不愿看到韓安仁死在李資謙手上(原本軌跡中這兩人就是死對頭,韓安仁會在幾年后死于李資謙之手),當然也不能看李資謙死在鋌而走險的韓安仁手上。是以借著賣牟介面子的名義,帶著李資謙一起出城,還應允把其弟李資諒還給他。大喜過望的李資謙千恩萬謝,昂首闊步的告辭回府。
“哥哥。咱們就這么走了?”等此時身邊已經沒有了外人,武松這才說出心中疑惑。
王倫笑了笑,道:“不爭即是爭,爭在不爭中!咱們不讓他們安心,后面的大戲怎么開場?”
見在場大多數兄弟都不大明白王倫話里意思。許貫忠解釋道:
“開城四戰之地,處于高麗腹地,易受南北夾擊,在這里立足,非為上策。再說我們不走,高麗舉國上下會把注意力一直放在我等身上。實為不智!哥哥這招斬首行動,實乃上策,咱們見好就收,正合我大宋對海外蠻夷之地毫無興趣的心態,還是等他們放下心來。關起門來玩上一陣,來日我們再收拾殘局,大事可成矣。此計雖費些時日,總好過此時力扛他一國合力!”
許貫忠說得很細,武松一點就透,聞言驚訝的望向王倫,當下感嘆不止。
“那我們不是白來了?”卻見焦挺納悶道。
“說甚么白來?且不說咱們的戰前構想已經達到,只說這高麗乃是番國中甚為富庶的國度。立國兩百余載,其國財富且多半聚于京城,咱們現在就身入寶山之中。豈能空手而歸?這一戰下來,咱們梁山泊可真稱得上是富可敵國了,焦挺兄弟,你說,我們還是白來么?”許貫忠笑道。
“好歹一國京城,可莫要如大名府般窮兮兮沒幾個錢便好!我只是今日也見杜遷哥哥叫窮。明日也見杜遷哥哥叫窮,就沒見他有個好臉色過。怎么著也得讓他歡喜歡喜啊!”焦挺見說在一邊嘟噥道。
眾人聞言都笑,王倫就在殘破的宮門下。把王城內的幾個頭領都召集過來,當下議定魯智深和武松帶領本部人馬,支援眼下正在開京城內圍剿高麗殘兵的四營馬軍,速速穩定開京局勢。
許貫忠提議,這王城占地甚廣,又有宮墻分隔,正好可以把高麗降兵全部集結于此,方便看押。王倫同意了這個意見,下令等穩定城內局勢后,親衛營和霹靂營就暫住王城客串看守。步軍的魯智深負責防守北城諸門,武松守南城,縻貹守東城,史進守西門。
不過在這種情況下,王倫迫切的感覺到手上人馬不夠用來。只因開京城門眾多,平均每營要守五六個城門,此時連輔兵都有一個算一個的頂上,一個城門還不能保證有一個指揮的人馬看守,實在是叫入城兵力一時捉襟見肘,眾人商量了,只好把守不來的城門干脆封死,就命步軍馬隊來回巡視,也算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這件事讓王倫再次深刻的認識到每營編制偏少的弊端來,暗想此時場面大了,從前的建制已經顧不過來了,等回了梁山大本營,是該把擴編的事情提上議程了。
好在高麗地方軍隊還不知甚么時候能夠攏來,自己又不會在這開京城耽誤太久,只等取了高麗百年積蓄,就準備往濟州島上撤軍了。
眾將領命,躇躊滿志的分頭行動去了。王倫就和許貫忠、仇悆回到王宮,居中指揮。
這剛破城的當口上,梁山軍實在沒有工夫清點高麗各種府庫,只是派楊志和唐斌分別把守,剩下的郝思文一營負責機動,當下一分為五,在城內彈壓潰兵。
且說這天夜里,勢稍微平靜下來,唐斌就迫不及待的帶著文仲容、崔野直撲長霸門旁的高麗國家儲糧重地,高麗人平時稱呼為大義倉,只因開京從前的糧倉失過火,所在才遷移到這處眾水所會之處。
此時守倉的官員和軍丁都跑光了,也不知被裹在哪股降兵里,被投入史上最高檔的“王城監獄”之中。
“當年打大名府太可惜了,那么多的糧食,硬是沒能帶回山寨,直叫哥哥引為生平憾事。如今咱們自家的海船加上征集的高麗船,加起來將近二十萬料,說甚么都要給他全部打包帶走咯!”
唐斌興致高昂的回顧左右兩位副將道。其實王倫對于糧草的執著,山寨兄弟們心里都有數,話說這位哥哥見了糧食比見了金銀財物還要高興萬分,當初就連宋江這黑廝的十多萬石糧食都買下了,這種熾熱很有些讓人費解。畢竟山寨從很久以前起,就不怎么缺糧了。也不知這位哥哥為何特別偏愛這些東西。
只是唐斌哪里知道,幾年后滅國大戰一起,許多化作冤魂的大宋百姓并非死于兵災戰火,而是生生給餓死的。此時知道前因后果的王倫,對這些關鍵時刻并不能用金銀來替代的戰略物資。自然會表現出異于常人的偏好。
“我倆錯過了大名府,好算沒有錯過開京城!”
文仲容和崔野此時面上露出一絲紅光,熱切的回應著唐斌。說來他們是后來才加入梁山的,自然沒有經歷過當初大名府的盛事。不過此時能站在異國國都的土地上,已經讓這兩位很是心滿意足了。因為不管是在抱犢山,還是在二龍山。他們都不可能有此種際遇。
三人有說有笑的在大義倉門口下了馬,徒步往內而去。所過之處,不由嘖嘖稱奇。原來這高麗人儲糧之法甚為奇特,只見其積之狀如圓屋,下面也筑土為基。每層高約數尺,而織草為苫。上面用厚草覆蓋著,保正米氣不泄不腐。
唐斌大略估算了下,里面大約積米谷一石,這許多苫累積起來,高達數丈,好家伙,這小山一堆的米谷堆積下來。怕不有幾百石?
唐斌頗為興奮的沿著谷道小倉走去,只見每個倉廩之中,都是這般儲糧之法。唐斌也懶得細看了,只是略略有些保底之感,好算沒有白來一趟。
不過此時文仲容已經大呼賺到了,唯見崔野和這兩個兄弟不同,一路走還一路默數那堆數,直叫唐斌和文仲容不禁相視而笑。當下也不打攪他,只是欣然感喟著眼前巨大收獲的快感。
且說這行人在里面走了約小半個時辰。崔野也是毅力驚人,居然已經數到五千之數。眼見前面還有好大一片沒有轉完,唐斌和文仲容再也無法淡定,眼珠子都快凸出來了,若是外人在場,一定會覺得唐斌這位平素最是瀟灑的漢子和往常大不相同。
“你我卻不是呆了!原來這高麗國也是通行我大宋文字,何不找出他賬本翻一翻,用得著在這里傻傻數來!”唐斌忽然一拍額頭,直叫崔野吃了一驚,把念到嘴邊的數字全給嚇了回去,全然記不起數到哪里來了。
見崔野大叫惋惜,唐斌和文仲容一人拉著他一個胳膊,往回便拖。原來這大義倉進出只有一個門,眾人不得不往舊路折回,這一來一去,就花了大半個時辰,等他們找到賬目的時候,已經是有些微微氣喘了。
“三、三百萬石!?”
當文仲容看到確切數目后,這個爽利漢子也不禁結巴起來,連忙把手中的賬目遞給唐斌過目,唐斌其實已經信了他口中所述的這個數字,畢竟剛剛自己親自轉了一圈已經深有感受,此時接過賬目只是掃了一眼,便放在一邊,不由呆了半晌,才道:
“就算咱們手上有二十萬料海船,來回十五次才能將這些糧食都搬走,打來回一趟十天,咱們要搬五個月啊!”
文仲容和崔野都被這個結論驚呆了,兩人楞道:“那咱們豈不是還要在這里守上半年?不是說過幾天就走么?”
“不說別的,就是把這些糧草運到港口,也是個大難題啊!”文仲容憂心忡忡道。
“這還不簡單?這開京城里農奴少說五七萬人,更有降兵無數,咱們發動起來,還愁勞力?”崔野笑道,在大宋境內甚得百姓擁戴就不說了,哪里知道哥哥在這異國他鄉,依舊有辦法發動百姓,這種王師的范兒,已經讓他們這些強人出身的漢子樂在其中,不可自拔了。
“不行、不行!我得去通報哥哥知曉!你們…兄弟,看好此處!”
唐斌此時也有些把持不住心中喜意,可是眼前巨大的收獲和己方實際胃口之間的差異又太叫他痛苦了,此時一句整話都來不及交待,就已經匆匆往門外而去了,直留下面面相覷的文、崔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