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地緊緊地盯著海叔,原先的焦躁不滿全部一掃而空。他的身上逐漸滲出強大的氣勢,一絲一縷地散布開來,彌漫到了整個空間。這時候,他遠比任何時候都更像一個強者,一個強大的十階異獸!
海叔在這樣的氣勢壓迫下,一點異樣也沒有,好像面前站著的根本不是什么地階異獸,就是一個普通人。
他看著十地,微微一笑:“你不用這個樣子,在這里生活了這么些年,你已經好久沒有出去見過世面了吧?”
“好久沒有出去?”十地陡然大怒,“是我不想出去嗎?卑鄙無恥的人類,要不是你們把我封禁在這里,我怎么可能在這里停留萬年!”
“出不去了?”海叔意外地反問一句,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皺起了眉頭,“封禁?沒覺得有什么封禁啊?”
常鳴也有些疑惑。他一直以為十地留在這里只是隱居,不愿意出去跟機關神打交道。他完全沒想到,十地竟然不是自愿留在這里的,而是被封禁,沒辦法離開!
十地重重地哼一聲:“你當然察覺不了,那是永恒紀元的至高技術…”他的眼中掠過各種各樣復雜的情緒,最后變成濃濃的恨意,轉頭望向城內的某處。常鳴馬上認出來了,那是奇門城的西南角,正是奇門城墓地所在。
那個地方好像牽系了他的全部心神,他的目光落在那里,立刻忘記了旁邊的海叔和常鳴,濃濃的怨恨從他身上的每一個毛孔溢了出來,那是積累了萬年的怨念。
十地是地階異獸,異獸的精神力等級跟人類大不一樣,十地現在的水平約在四級乙等往上一點,已經擁有領域,比常鳴略強一點。
但就是因為強的這一個等級,常鳴沒辦法看出來他的靈魂結構,只能根據釋放出來的波動感受一下。片刻后,常鳴疑惑地跟海叔對視一眼。雖然不能看到全部,但以他對精神力的了解,得到的信息也遠超普通人。所有的信息都在告訴他,十地明明是自由的,并沒有受到任何拘禁!
這是怎么回事?難道永恒紀元的技術竟然已經發展到這種地步,拘禁一頭異獸、限制他的行動,卻一點痕跡也看不出來?
海叔搖搖頭,沒再圍著這個疑問打轉,把話題拉回了原處。
他問道:“你覺得你比常鳴晚上下,很不合理?”
十地猛然回神,喝道:“當然不合理!這小子活得連我個零頭也不到,能力遠在我之下,戰斗能力怎么可能比我還強!?”
海叔打斷了他,問道:“你要看看他是怎么通關的嗎?”
十地一愣,看了常鳴一眼,斷然道:“要看!”
海叔一揮手,伊莎突然出現,微笑著問道:“二級權限者,請問有什么要求嗎?”
海叔剛才也通過了紅榴塔,獲得了20的權限,在常鳴之下,但已經足夠讓伊莎聽從一些吩咐。海叔說:“調出剛才的通關錄像,給這家伙看看。”
伊莎很快答應,沒過一會兒,一個投影在三人面前展開,正是常鳴在藍水城第九層時通關的全部經過。
十地一開始還一臉不屑,但漸漸的,他的眼睛越瞪越大,滿臉的不可置信。
常鳴根本沒在路上費多少時間,他每一步邁出時,周圍攔路的機關獸都立刻倒戈,跟隨在他身后。他就像一個圣徒,圣光所到之處,惡人全部感化跟從。
到最后,圣光三塔前,十二臺機關傀儡也在幾分鐘內全部為他所用,幫他抗住了三頭奇形機關的攻擊。事實上,這時候,常鳴完全可以分兵派機關去破壞圣光球。但他卻并沒有這么做,而是站在原地,開始破解三臺奇形機關。
他這是為什么?這說明,他根本沒把十地放在眼里,根本無意爭取最快速度,跟他分個高下,而是真的把這次通關當成了一次訓練,在努力鍛煉自己的能力!
再沒有什么比這個讓十地更加感覺羞辱了。最讓他難堪的是,即使這樣,常鳴也的確在他之前,通過了第九層!
話說回來,你能說他的訓練無效嗎?不,正是因為他不斷在思考,不斷在訓練自己的能力,他才能達到這樣的速度。如果他像十地一樣,單憑自己的蠻力強行通關,絕對不可能有這樣的速度和效率。
畫面的光影投射在十地臉上,他一臉深思,臉上的怒色漸漸淡去,變成了若有所悟。他有點明白海叔究竟想讓他看什么了。他沉默了好久,深吸了一口氣,終于承認:“我輸了。”他只是憑著自己的蠻力通關,而常鳴,靠的是技巧!
海叔慢悠悠地開口說:“異獸很好。異獸先天就擁有強大的能力和比人類更長久的生命。但同樣能力的異獸跟人類戰斗,始終都會輸,你可以想想,這是為什么。”
他點到即止,再沒有多說,但僅僅只是這一句話,就足夠讓十地深思很久了。
塔頂陷入一片沉默,常鳴向海叔點點頭,走到藍水寶珠旁邊。在他們談話的時候,這顆寶珠一直在旁邊散發著幽幽的藍色光芒,極其美麗。
常鳴剛把手放上去,一束光就突然從藍水寶珠頂端發出來,向上集結成束,照亮了整個房間。光束中出現了投影,展示出一幕幕激烈的場景。光影急速變幻,即使是若有所思的十地,也被它吸引了目光。
投影中出現了一個中年人,他頭發花白,眼神極為銳利,大聲說:“藍水特別行動小隊已經進入神域,已經拿下了十名下階機關神和一個中階機關神,他們在繼續向前推進。烈鷹軍已經出動,他們將跟在藍水小隊后面,奪取神域的城市,給我們占據第一個神域據點!”
只這一句話,就讓常鳴感到了震驚。
永恒紀元與機關神的戰斗竟然已經達到了這種程度,他們的戰場不僅僅只局限在這片大陸上,竟然已經推進到了神域!
是的,其實他早就應該想到的。紅榴塔和藍水塔里稍微低層一點地方出現的場景,全部都是模擬的現實場景,但往上走,到達那片星空下的沙漠時,突然變得有點虛幻了。其實稍微想一下就應該知道,按照奇門三塔的風格,這里也應該是真實場景。那是什么呢?當然就是神域了!
原來永恒紀元的戰斗,竟然已經達到了這種程度!
投影里,中年人還在說話,他面對正前方,一道命令接一道命令地頒布下去。對面傳來響應聲,從常鳴等人所站的位置,一個個虛幻的人影從他們的身體里穿透過去,走到中年人面前,紛紛躬身接應,接著轉身而去。
中年人的眼神中堅定隱含壯烈,接應的這些人回頭的姿態也堅定不悔。常鳴看著看著,漸漸感受到了他們的心情。
神域對當時永恒紀元的人類來說,幾乎是一個不可觸摸之地,他們這一去,就沒抱著回來的心思。他們很可能就要埋骨他鄉,再也不能看見自己出生成長的這片大陸。
場景一幕幕過去,常鳴和海叔看得目不轉眼,十地的臉上也出現了非同一般的激動。
突然,他踏前幾步,叫道:“長瑤!”他快步走到一個人面前,那人只是一個遠古而來的虛影,被留下來的過去而已。他當然不可能看見十地,只是跟別人一樣躬身行禮,轉身大步遠離。直到他彎下腰時,常鳴才從那略微柔和的身影看出來,這不是“他”,而是一個“她”,是一名極為英武的女性。
她的臉大半都隱藏在機關頭盔下,走到門口時,突然跟別人不一樣地停住了腳步,向著遠方凝視了片刻。
她大步走到中年人面前時,十地一直緊緊跟隨著她,不停地叫著她的名字。當她轉身時,十地突然停步,望著她遠去的背影,臉上表情變幻不定,時而激動,時而懷念,時而痛恨,時而怨忿。顯然,在遙遠的過去,他曾經跟這個人有一段復雜的恩怨情仇,直到如今也無法忘懷。
她停在門口,遠遠眺望,十地下意識地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這一看,他像是突然間明白了什么,表情再度變得極為復雜。他喃喃低語,常鳴耳尖,把他的話聽得清清楚楚。
十地喃喃道:“既然你還有一點懷念,為什么又要…”
女戰士并沒有停留多久,略一駐足之后再次向前,背影逐漸虛幻消失。她的身影跟所有人一樣充滿百折無回的氣勢,顯然這一離開,也沒打算再回來。
十地看著她將要消失,突然猛地沖上前去,想要抓住她的胳膊。但這只是遠古留下的投影而已,女戰士所在的位置空無一物,什么也沒有。他這一抓,甚至連最后的影子也消失了。
十地一個趄趔,半跪在地面上,急聲叫道:“你,你別走,跟我說個清楚!”
他的感情比她剛出現時更加激動,身上強大的氣勢化成洶涌的氣流,狂烈地沖擊著整個藍水塔塔頂。在這種程度的沖擊下,藍水寶珠的投影開始動搖不定,仿佛隨時都會消失。
海叔轉頭憐憫地看著十地,嘆了口氣,說:“收手吧,這都不是真的,那都已經是萬年以前的事情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