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凱沖進常鳴的臥室,也顧不得打擾什么的了,喜笑顏開地說:“大人,大喜事!”
常鳴好不容易回過神來,迷茫地問道:“什么事?”
于凱笑道:“您今天不是準備去神堂進行宗師考核的嗎?”
常鳴這才想起來,看了眼天色:“啊,對了,我差點忘記了!”
于凱笑道:“您不用去啦,天樞閣把機關大宗師的認證書送來了!”
常鳴一愣:“認證書?送來了?這是什么意思?”
于凱喜孜孜地說:“您不知道,這可是機關師的最高榮譽,天樞閣親自認證的大宗師!”他催促道,“天樞閣的人還在外面等著呢,他帶著天樞閣主的手信,相當于閣主親臨。大人,請換上法袍,出去迎接一下。”
常鳴的白銀祭司法袍和法器早就被送到了臨水殿,整整齊齊地堆在箱子里放在一邊,他昨天進來,連多看一眼也沒有。
于凱催促完畢,立刻走到衣箱旁邊,手勢嫻熟地取出法袍,服侍常鳴穿上。常鳴換上正裝,于凱眼睛一亮,贊道:“大人果然玉樹臨風,神殿可沒幾個人能把法袍穿得這么精神!”
常鳴笑了笑,催促道:“解釋一下天樞閣大宗師的事情。”
于凱“哦”了一聲,介紹道:“外人只知道公會和神堂歸神殿統一管理,但實際上,公會神堂有各種不同的權責,這些部門在神殿也對應著各種不同的機構。”
于凱的動作非常熟練,顯然是做慣了這種事情的。他說,“天樞閣是神殿在機關術方面的最高權威,他們也負責著所有機關公會和機關神殿的考核事宜。每年天樞閣都會檢查公會的考題庫,進行更新。有些過于簡單的題目會淘汰掉,太難的題目減少出現的機率…大概就是這樣的工作。”
他滔滔不絕地說,“所有參加考核的機關師的資料,都會通過公會徽章傳送到神殿存檔。考了幾次、什么時候考過的、考試成績怎么樣…這些都會被傳送過來備查。”
常鳴問道:“這樣忙得過來嗎?”
于凱笑了起來:“大人。這里可是機關神殿!這些事情根本不需要人手來做,都是由機關自動執行。據說這些機關,是上神送過來的高等技術,天穹大陸沒有的!”
幫常鳴穿好法袍。他的手上下撣了撣上面不存在的灰塵,滿意地打量一眼,“實際上,所有的機關師資格,都是通過這個機關統一傳遞過去的,也就是說,所有的機關師資格,都是由神殿頒予的。”
他自豪地說:“所以,神殿雖然沒有對外的辦事機構,但當然可以直接授予一個機關師資格。只是這需要動用天樞閣的大型機關。動用這個機關,必須要天樞閣主親手執行。也就是說,每個神殿直接認證的機關師,都是天樞閣主親手認證的。這可是機關師至高無上的榮譽!”
常鳴遲疑片刻,問道:“可是我在外面好像沒聽說過天樞閣主的名字?”
于凱說:“大人。不是我說,這可能是因為您還沒到那個位置。您以前只是個高級機關師不是?能讓天樞閣主看中,親手認證資格的,等級會低?近百年來,天樞閣主都沒有認證過一個機關師…您知道他上次認證的是誰嗎?”
常鳴搖頭。
“蒼無窮!”
蒼無窮的名字,常鳴再孤陋寡聞也是聽說過的。
上一個天創師,也是大陸最后一個天創師!
于凱喜孜孜地給常鳴戴上最后一枚徽章。正了正它的位置,說:“這事要是傳出去,整個天穹大陸的頂級機關師都會震動的!”
常鳴若有所思,沒有說話。
那人送來的果然是天樞親手頒布的機關大宗師認證書。
它由一個卷軸和一個徽章組成。卷軸上有著天樞的親手簽章,神紋為底,絕對不可能仿冒。
常鳴的手剛剛放到卷軸上。一股光芒從上面發出來,突然籠罩了他的全身。
常鳴只覺得全身上下暖洋洋的,極為舒適。光芒和感覺同時消失時,他感覺到自己的精神力又往上漲了一絲。
他非常驚奇,這種感覺。就像是一次簡短又干凈的洗禮,不帶一絲雜質。
那人笑著拱手:“恭喜大人,從現在開始,您就是個機關大宗師了!雖然儀式比較簡陋,但該有的還是有,機關洗禮已經完成,我可以回去覆命了。”
常鳴向他道謝,這才從于凱嘴里知道,機關大宗師認證時,都會有一種特殊的儀器對他們進行一次掃描與洗禮。記錄他們信息的同時,也能幫他們提升一下自己的精神力,算是對考核通過的獎勵吧。
這效果當然不如正規的神殿洗禮,更遠不如神光灌注,但關鍵是干凈無害。常鳴可以理解,機關洗禮太普遍了,又是在神殿以外的范圍進行,一個不小心,引起機關師們的疑心就不好了。
直接被天樞閣授予機關大宗師資格,省去了常鳴的一個大麻煩,他可以不用再去萬象城神堂了。
他想了想,對于凱說:“你就留在這里,我還有點事情,要出去一趟。”
于凱連忙說:“我是大人的侍從,大人去哪里,我就…”
話音未落,常鳴抬手阻止了他,說:“不用,一些私事,我想單獨行動。”
常鳴說得干脆,于凱當然不可能再糾纏。他只好答應下來,回去了臨水殿休息。
常鳴知道自己一走,他肯定會去找于孟匯報。不過他什么也沒說,抬手一招,一輛神殿機關車疾馳而來,很快,他就離開了萬象山。
他直接到了葉宅,在門上點了幾下,大門應聲而開。
上次那個古怪的門房消失后,葉平周再沒有招募新的門房,任由這里空著。這相當于他正式進入了閉關的過程。任何外人不得進入打擾。至于“內人”嘛,當然都是知道怎么進門的。
葉平周正在一個空房間的正中央,盤膝坐在一個草蒲團上,閉目冥想。
他是空間技師。跟普通機關師的工作方式有些不同,比任何人都更需要保持清醒冷靜的頭腦。所以,他每天有固定的冥想時段,根據他自身的狀態,持續時間各有不同。
常鳴沒有打擾他,而是在旁邊坐下。
一安靜下來,各種各樣的念頭立刻紛至沓來,充塞他的腦海中。
對以前那個世界的感情與回憶、對這個世界的探索與認知、對永恒紀元機關的破解與認識、對天穹紀元機關術的學習與了解…
所有的這些東西,化成了大量的記憶碎片,亂七八糟地飛舞在他的腦海里。仿佛一團混亂,又仿佛要形成新的秩序。
跟天樞交談的過程中,常鳴若有所悟,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事實上,天樞對他說的話。只有一句點醒了他。
機關術的核心基礎是什么?是各式各樣的配件、機關與機關群?是精神力?是神紋?
不,不是,它們的基礎,是這個世界!
為什么永恒紀元的機關和天穹紀元的機關看似截然不同,其實擁有著大致相同的體系?為什么它們跟自己以前所處的另一個世界,還有著這么多共通之處?
原因很簡單,天穹紀元和永恒紀元所處的。本來就是同一個世界。就算大陸形態變化了,各種規則也還是一致的。在同樣的規則之下,發展出來的機關術,當然會極度相似。
而常鳴以前所在的那個世界,在某些地方也與天穹大陸一樣,兩邊的科技發展相似。也是基于同樣的原理。
所以,對于機關術來說,最重要的遠不是表相的這些東西,則是隱藏在背后的,最根本的“規則”!
這些道理常鳴以前并非完全沒有想到過。但沉浸在各種各樣神奇新穎的機關以及使用技巧里,他僅僅只是想到了,并沒有真正地意識到。
而天樞一語提醒,他如夢初醒,仿佛突然間站到了另一個層面上,用全新的目光“俯視”下面的所有問題!
他學的東西太雜太多,這是好事也是壞事。好事是學不厭多,這樣能夠極大地增加他的見識,讓他從各種不同的角度想問題。但太多的精彩也會蒙蔽他的心靈,讓他過于追求表相,而忽略實質。
實際上,現在的常鳴雖然有所領悟,但是想要把一時的靈光化成真正的理解,還遠遠沒到那時候。
所以,從那個時候開始,他的腦海里,就充斥了各種各樣的碎片。他甚至什么也沒有去想,只是思緒放空,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檢視這些碎片,試圖發現它后面的東西。
過了好久,常鳴再次回神,正好看見葉平周在對面凝視著他,眼中充滿關切。
常鳴與他對視,突然間心里覺得有些溫暖。
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時,時間就過得異常之快,現在暮色沉沉,一整天就在常鳴的思考中過去了。
葉平周坐在他不遠處,距離、角度都跟昨天的天樞非常類似,但常鳴的感覺卻跟昨天完全兩樣。
坦白地說,天樞是他在神殿里見過的,少有的幾個擁有獨立意志,可以交往的人之一。但是面對天樞時,常鳴心里仍然充滿警惕與失望。
盡管他對機關充滿熱忱,這熱情能讓他付出重大代價,取代很多其他東西,但是他畢竟是個黃金祭司。他對機關神的崇敬幾乎是一種本能。這種崇敬會表現在方方面面,譬如對神殿挖掘永恒紀元機關的辯解…
所以,常鳴跟他交流時,總會不由自主地感到隔閡,很多話在心里翻滾許多遍,也不會說出來。
葉平周看他醒來,關切地問道:“你沒事吧?怎么突然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