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那個中年女人正是馮家的兩名副族長之一。
七大宗族里,族長只是精神領袖,所有從上到下,大大小小的事務全部都是由副族長執掌,所以對于這一切,那個中年女人都了若指掌。
馮剛文一愣:“女人?怎么可能,二族長和三族長都是男的…不對,你是說馮玉菊?她是二族長的女兒,什么時候變成副族長了?”
馮剛文剛回家不久就被關了起來,對族里的一些變動都不太清楚。不過很多事情以前就有跡象,根據這些跡象,馮剛文也能判斷個七七八八出來。
“沒錯,馮玉菊的權力欲一向很重,以前就喜歡對族內事務指手劃腳的,而且又有她爹當后臺,爬到這個位置也不奇怪。唯一奇怪的是,老三不是沒有對頭,老七怎么可能容忍她上來?”
馮剛文嘀嘀咕咕,常鳴淡淡地說:“我也不知道馮家怎么會讓這種冷血無情的女人主事,不過,從她那里可以知道,相關鎖魂術和夏侯昂的一切事情,都是她主導的。”
“冷血無情?”馮剛文雖然魯莽,但絕不是蠢蛋,他馬上聽出了常鳴話里的關鍵,皺起了眉頭。
常鳴說:“你以為連照暉為什么不肯跟你出來?因為她手上,一定另外有一個計劃?”
“什么計劃?”
“當然是…復仇的計劃!”
這是常鳴從馮玉菊嘴里聽到的最驚人的消息。
一開始,馮家只是讓馮剛武偽裝成馮剛文,以連家人的性命威脅連照暉,雙管齊下逼迫她就范。但現在從馮玉菊的嘴里,卻明確說出來,連家已經損傷了人命!
“不可能!”
馮剛文猛地站了起來,不可置信地咆哮道,“馮家不可能做這種事情,這不合理!你說,他們這么做,究竟有什么好處?”
常鳴抬起眼睛,注視著馮剛文,問道:“我倒想問問,中央坤州的機關大宗師,為什么會去東梧州,在那里一住就是幾十年,還收了一個中級機關師當弟子,對她百般維護?”
馮剛文一愣,怒道:“你在懷疑什么?照暉那樣的天才,哪個大宗師看見了不當成寶貝一樣?”
常鳴問:“東梧州呢?按你所說,中央坤州的機關術研究停滯不前,所以你才想去四州看看…那你為什么會選擇四州里實力最弱的東梧州呢?東梧州三十年不贏機關戰爭,高等級機關師流失嚴重,研究水平嚴重低下。這點,你不會不知道吧?”
馮剛文說:“我說了,是機緣巧合,我正好在北浮州碰見了一個人…”
常鳴追問道:“什么人?”
馮剛文說:“一個很奇怪的東梧州人,他的研究方向跟我有點兒一致,就是他介紹我去…”
說到一半,馮剛文頓住了。他的眼神呆滯,直視前方,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樣。
他宏亮的聲音低了下去,喃喃道:“對啊,是有點不太對勁…太湊巧了。當時跟他碰面,就像他在刻意等我一樣。后來帶我去東梧州…”
他怔怔地看著常鳴,半晌后才問道:“他是有意把照暉帶到我面前來的?”
他的震驚與疑惑都是真的,不太像裝出來的。常鳴的表情也微微有些緩和,問道:“那么,連照暉究竟有什么不一樣的地方,讓你對她特別重視呢?我是說…能力以外的地方。”
馮剛文冷靜下來,思索片刻,說:“她的精神力非常敏銳,對機關材料、配件的感知力極強。就算不認識的材料,她一眼就能看出它的各方面屬性…配件也一樣。那時候她還只是中級機關師,一個配件哪里有問題,差了多少,她也馬上就能看出來。如果不是因為基礎不夠扎實,手上工夫不夠,那時候她就能做出完美配件來。”
他深深吸了口氣,連照暉以前的各種“天分”這時候清晰地呈現在他眼前,匯總了起來,“正式開始做機關后也是,精神力導線,她排得又快又好,一點兒也不成問題。對精神力的控制度、協調度一級棒,控制起機關來,就機關是她的一部分一樣…”
在以前來看,這都說明了,這個人的機關術天分極強,是個天生的機關師。但現在想起來,這些天分全部都指向一條,連照暉的精神力跟普通人不一樣,非常細膩、非常敏銳,具有極強的協調性!
這當然也說明了,她很有機關術天分。但這種天分恰合了馮剛文的研究方面,與馮家的家傳絕枝保持著高度的一致。
“他是有意引我過去的,他早知道連照暉的存在!”
馮剛文把一切都串上了,恍然大悟。不僅當初與連照暉相逢,與她一拍即合,開始傳授她機關術。包括后來把她帶回中央坤州,回馮家,這一切看似馮剛文自己的意愿,其實中間也少不了一些誘導性的影響。
馮家一開始就知道連家的存在,指引著馮剛文見到了連照暉,收她為徒,最后把她帶回馮家,要對她施行鎖魂術!
這一切是為了什么?很明顯,就是為了連照暉獨特的個人特質!
不,不對。
常鳴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搖了搖頭。
連照暉才十八歲,也就是說,馮剛文剛到東梧州的時候,連照暉還沒出生呢!馮家怎么可能預言到未來會誕生這么一個天才少女,讓馮剛文等在那里收她?
那么只有一種可能…
“你見過連照暉的家人嗎?”
“沒有。”馮剛文爽快地說,“機關師收徒弟,需要家人同意嗎?”
這也很合理。常鳴說:“你覺得,有沒有一種可能,連照暉的特質,不是她個人獨有的能力,而家族傳承?”
馮剛文一愣,呆住沒有說話。
常鳴說:“馮家不知道怎么著,發現有這樣一個家族的存在,發現他們的特質很適合用來進行特殊研究。但是不知道為什么一直沒有動手。連照暉在連家的能力也很突出,所以他們決定不再繼續等了,馬上動手。”
這些都是常鳴猜測的,他之前沒有想到,所以沒有發問,當然不可能從馮玉菊嘴里知道。但這樣一說,前前后后的事情就全部湊上了,馮剛文緊緊地閉著嘴,半天之后才點頭:“是,我覺得你說得沒錯。”
有了連照暉,連家的存在就不再必要。所以,他們放心地用連家來威脅連照暉,甚至還有可能拿連家人來做了一些其它的研究,導致了大量的死亡。
連照暉得知這一切,心性大變。她不愿意跟著馮剛文和常鳴一起離開,是因為她不愿拖累兩人,又不愿放下跟馮家的血仇,她要向馮家發起報復!
“…她打算怎么報復?”
事情的發展不斷超出馮剛文的想像,他臉色陰郁,半天才吐出這樣一句話來。
常鳴聳肩:“這是其中關鍵。連照暉手上肯定另外有準備,這個準備足以讓她報復…”
不過,顯而易見是,敵我雙方實力相差極為懸殊,連照暉即使想要報復,也必定會付出極為慘重的代價。不然,她也不會毫不猶豫地趕走馮剛文和常鳴了!
馮剛文的臉色變幻莫測,良久之后,他猛地站了起來,說:“不行,我要去找她,我要去說服她!”
常鳴問道:“你怎么說服?對她說,她家里的那些人命不太重要?”
馮剛文說:“你怎么知道她家里人出事了?”
常鳴說:“當然是你們的副族長馮玉菊說的。她親口說,連家連同遠親,一共一百九十一口人,現在已經死得只剩下十七個了。”
常鳴的話語平淡,波瀾不驚,卻像一個炸雷一個炸響在馮剛文頭上!
他原以為,就算連家出事,也只有個別人。沒想到,馮家下手竟然如何干脆殘忍!
常鳴冷笑著道:“中央坤州的大宗族,竟然能把手伸到東梧州去,連殺這么多人,我可真沒想到。說起來,中央坤州只有機關大宗師才能出去,連家只有高級機關師才能進來…”
常鳴皺眉。中央坤州和東梧州之間的出入限制這么嚴格,他們是怎么威脅連照暉的?這其中肯定還有問題!
馮剛文說:“我要再回馮家去看看!”
常鳴斷然道:“不行,你不能回去!”
“為什么?!”
“因為我不信任你。”
常鳴直視著馮剛文,果斷地說,“你生在馮家,長在馮家,是把連照暉帶來馮家的直接經手人。你讓我怎么相信你?”
馮剛文說:“我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總之,這件事我做定了!”
常鳴抬了抬眉毛:“哦?你試試看?”
剛猛的氣勢從馮剛文身上侵襲而來,壓向常鳴的全身!同時,他張開手掌,五根粗大的銀色繩索從掌心綻出,纏住常鳴的四肢與頸項。這五根鋼索上面貫注了強大的精神力,它們一纏上常鳴的身體,就透過皮膚侵入身體,完全地壓制住他。
馮剛文說:“你就給我老實呆在這里吧,我一定會把照暉帶回來的!”
常鳴抬眼道:“我說過了——不行!”
話聲中,鋼索節節斷裂,馮剛文被更加強大的氣勢反沖彈飛,重重撞在了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