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有回來?!”
十天后,斬天城的兩處同時傳來同樣的問題,發問的人不同,針對的對象也不同。
貴賓樓里,西門晴好的背挺得筆直,眼睛直直地盯著面前的人。
他的忠實屬下一身黑衣,跪伏在他面前,焦急又不失恭敬地說:“是,十天前,每隔一天便有消息傳回來,這十天對面一點消息也沒有。我們派了人前去探查,找了三天,不僅沒有消息,連人也沒有發現!”
西門晴好的表情極為嚴酷:“一個人也沒有?”
“是,沒有人,沒有東西。山林里還殘留著一些他們經歷過的痕跡,但順著痕跡找下去,什么也找不到,連…連尸體也沒有!”
“尸體也沒有?那豈不是說,這些人完全失蹤了?”
“…是!”
“十天前…是那兩個女人回來?”
“是,她們回來,然后我們向刀疤小組放出了消息。”
“那兩個女人與常鳴見過面,刀疤不可能不會發現。也就是說,他們接觸到了常鳴,然后——失蹤了?”
一層陰冷的氣氛同時降臨到兩個人的頭上,一邊旁聽的西門無雙跳了起來:“怎么可能?刀疤他們可是暗殺過高級機關師的!那一次如果不是欠了點運氣,連機關大宗師也得死!區區一個初級機關師,區區一個初級機關師…”
他的聲音在西門晴好冰冷的注視下漸漸低了下去,西門晴好冷冷地說:“很顯然,對方要么就是有幫手,要么就是個人能力超乎尋常!”
黑衣屬下說:“但是刀疤他們畢竟人多,又長于隱匿,對方就算是殺了他們,也不可能一點痕跡也不留…”
西門晴好的眉頭緊緊皺起,他非常清楚刀疤他們的能力。上戰場那肯定是不行的,但是在山林里追蹤一個人,伺機殺掉對方…這應該正是他們的長項!
就算對方的力量超乎意表,能反過來殺死他們,但足足二十七個人,怎么可能消滅得如此干凈?
除非,對方擁有一支比他們更精于追蹤、人數不遜于他們的隊伍!
但西門晴好一面派出了人去追殺常鳴,一面監督著斬天城里的情況,斬天城派出去接應常鳴的人手里也安插了西門家的探子。如果閩嶺山脈真的出現了一支那樣的力量,他不可能一點風聲也收不到!
現在這是怎么回事…
西門晴好站起來,來回走了幾步,斷然道:“不管怎么樣,我們要做好刀疤他們全滅的準備!”
黑衣手下露出“理應如此”的表情,西門無雙卻極為震驚。但父親積威深重,他一句話也不敢多說。
西門晴好命令道:“我會去聯系青木王室,盡快推進談判的進程。進入談判之后,牽制會更多,渾水才好摸魚。第二,繼續追尋刀疤隊伍的下落,細細地查!既然找得到他們的行蹤,就不可能找不到一點蛛絲馬跡!第三,再去調集一些人手過來,隨時監視斬天城。常鳴要是沒事,一定會回來!在他回斬天城的路上把他截獲干掉!”
他一連串的命令發布下去,黑衣手下深深地垂下頭,一一應允后離開。
屋里只剩下西門父子兩人。西門晴好的表情有了一些變化,疲憊明顯地爬了上來。他轉過頭,深深注視著西門無雙,自嘲地笑道:“我西門晴好英雄一世,卻養了你這個有眼無珠的兒子!”
西門無雙略微有點不服,但一想到自己闖下的這爛攤子,只能不甘不愿地低下頭去。
西門晴好轉頭目視窗外,一輪夕陽正在秦羅河的另一頭緩緩落下。它血紅慘淡,仿佛在盡全力發揮最后的光芒。
他心里掠過一陣不祥的預感,猛地一揮手,拉上了窗簾。屋里頓時陷入了一片黑暗。
這時,一陣敲門聲響了起來。
西門無雙像是要擺脫這令人窒悶的氣氛一樣,連忙跑過去開門。
一個年輕護衛向著父子倆行了一禮,恭敬地說:“二位閣下,有一份送給你們的邀請函!”
邀請函?
與此同時,在斬天城的另一頭,顧青庭也一樣眉頭緊皺,問道:“還沒有回來?”
黃清平說:“是,到今天為止,陸創師已經去了十天了。”
十天前,陸淺雪親自去閩嶺山脈接常鳴回來。
閩嶺山脈太大,就算是陸淺雪,也沒辦法馬上知道常鳴究竟在哪里。
頭兩天沒有消息,大家還覺得挺正常,雖然有點擔心,但總比找到常鳴的尸體好。
兩天后,情況越來越奇怪。
西門晴好派人盯著斬天城,斬天城不也一樣反過來派人在監視他。
雖然沒辦法往西門家族的殺手隊里安釘子,但是如果殺手隊的人得手了,肯定會向西門晴好的人回報!
最奇怪的就在這里,西門晴好好像也跟他的殺手組失去了聯系!
而這時,陸淺雪在閩嶺山脈找了兩天,完全找不到人影。沒找到常鳴,也沒找到西門家族的殺手隊!
如果不是還有一點蹤跡殘留著,大家甚至會以為這兩邊都從來沒有在這里出現過…
又過了兩天,陸淺雪傳過消息,說在一個山谷里發現了隱居機關師的遺跡。她懷疑常鳴進了遺跡,順著這個跡象找過去,發現遺跡早已在一場地震里被山石掩埋,地震發生了至少十年,那個遺跡根本就是進不去的。
再接下來,陸淺雪就再沒找到常鳴的跡象了。
大家也不是沒懷疑過常鳴其實已經離開了閩嶺山脈,但如果他離開了閩嶺山脈,為什么沒回斬天城?
他明明跟蕭幼藍她們說過會回來的!
當然,如果往深處細想,他也有不回來的理由…
顧青庭面容苦澀,對黃清平說:“果然他還是懷疑我們了吧?”
黃清平沉默了片刻,刀鋒般的眉毛微微一軒:“他要懷疑也很正常。我們這次的反應,實在不像一個正常的友方。不僅反應過慢,而且派出的人手太少!常鳴幫了我們這么大的忙,他遇到危險,我們怎么能不全力應對!”
顧青庭沉默著,沒有說話。
但黃清平接著又說:“不過,親王殿下,我們都知道,我們有逼不得已必須這樣做的原因!總有一天,常鳴會理解我們的。”
顧青庭看著手上厚厚的方案,搖搖頭說:“將來?總有一天?也許吧。但我要的不是將來…唉,看看這份方案,我們還是需要常鳴!”
他翻開其中一頁,用筆在上面劃了個圈:“譬如這里,后勤補給的通路,要怎么樣才能達到最大效率?怎么樣才能總結出最小的余量?”
他嘆了口氣,手上的筆用力擲在桌面上,“這些,常鳴都略微提到過,我只要一想到,就覺得心癢難搔!早知道,早知道就應該完成詳細方案再從谷里出來!”
黃清平不客氣地說:“如果我們早知道,根本就不會讓這件事情發生。親王殿下,當前的當務之急是,找到常鳴的下落,盡可能地取得他的諒解!”
顧青庭再次嘆氣:“你說得對,我們應該擬個章程出來…”
他話還沒說完,敲門聲突然響起。
黃清平走過去拉開門,顧青庭的侍從站在門口,恭敬地說:“親王殿下,有人送一份禮物并一份邀請函過來。”
“禮物?”顧青庭皺眉問道,“哪里來的?”
侍從答道:“落款是匿名的,不知道從何而來。”
不知道從哪里來就送到顧青庭面前來了?這可不是他的手下的作風!
顧青庭親王之尊,針對他的陰謀從來都層出不窮,像這樣的匿名禮物即使不是危險物品,也會由他的侍從室收好,從不會直接遞到他面前。
這次是怎么回事?
一個聲音從這個侍從身邊傳出:“親王殿下,禮物我們已經拆開來看過了,我們一致覺得,您還是親自看看比較好。”
“哦?”聽見這個聲音,顧青庭的表情變得更加鄭重。他望著門口筆挺站立的老人,說,“段先生這么說,我倒是好奇起來了。什么東西,快拿來我看看。”
顧青庭辦公室的房間是左右兩扇門,這兩扇門拉開非常寬闊,平時都只開一扇。
這時,段先生進來,卻首先安排兩個人把門全部拉開!
緊接著,又是兩個人托著一個巨大的盒子走進來,這個盒子扁平形狀,厚約二十厘米,長度竟然超過了一米!
有趣的是,像這樣的盒子,一般都會豎著直接搬進來,但段先生卻安排了兩個人平托,好像生怕把它打翻了一樣。
顧青庭好奇心大起,站起來,從桌后繞過,走到方盒的面前。
侍從把盒子平放在茶幾上,打開上面的盒蓋。
顧青庭留意到,這就是個普通的木盒,材料很普通,甚至可以說是廉價。這么不值錢的東西,甚至很少在顧青庭面前出現!
現在,竟然由段先生做主,直接拿到他面前來了?
盒蓋被打開,顧青庭饒有興趣地低頭看去,這一看,他的眼睛瞬間瞪大,整個人都呆住了!他緊緊地盯著盒子里的東西,眼皮子連眨也舍不得多眨一下!
黃清平站他旁邊,跟著一起往里看,臉上的表情本來也十分好奇。結果一眼看過去,他的表情變得跟顧青庭一模一樣!
兩個人都僵立在木盒前面,目瞪口呆!
過了好一會兒,顧青庭才依依不舍地抬起頭來,急急忙忙地問道:“這盒子是誰送來的?!”
侍從說:“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年輕人,他帶了四個人,把這個盒子連同邀請函一起送過來,囑咐我們務必重視。送完東西之后,他就離開了。”
對方雖然這樣說,但一開始肯定大家都不會重視。
盒子被搬到侍從室,大家先用特制的機關檢查過,確認它沒有絲毫危險之后,這才小心打開。
打開之后,大家都不知道這是什么東西,原本都沒有放在心上。這時段先生剛好經過侍從室,看見這么大盒子,就好奇地過來看了一眼。
他這一看就是十分鐘,十分鐘后,他才急切地吩咐大家,趕緊把東西給親王送過去!
一聽到對方是個年輕人,顧青庭的眼睛一亮,聽說對方已經有三十多歲,失望中又有些疑惑。
黃清平立刻叫道:“誰從這個年輕人手上接過東西的?快叫過來,我有問題想問問他!”
一個侍從連忙出去叫人,這時,顧青庭已經拿起盒子旁邊的邀請函,才看了一眼,就疑惑地自語道:“拍賣行?三天后有一個拍賣會?”
他盯著邀請函上的文字,目光漸漸由疑惑變成了明了。
最后,他搖頭嘆氣,把邀請函遞給黃清平,苦笑道:“看來,三天后,我們必須跑一趟不可了!”
他揮手對段先生說:“段先生,麻煩你幫我把戰爭委員會的預算報告拿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