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姨在青蘆工廠是一個傳奇人物。
青蘆工廠五個中級機關師里,老文是老板的老朋友,從建廠的時候就在了,他也是老板最信任的人。老文性格溫和,耐心細致,木工廠房對他的能力來說有點屈才,但是照應新人、讓他們對工廠產生基本的歸屬感,沒人比他更合適了。
傅明理來得比較遲,是工廠在招工的時候,先看中了傅海,發現他有一個中級機關師的叔叔,就順勢邀請他到工廠里來。沒想到他竟然答應了。
傅明理來之后,雖然脾氣性格都不好,但做事還算兢兢業業,沒犯什么大錯,所以也就這樣呆下來了。
而蓮姨,則是建廠后的某一個,老板帶回來的。
她年紀雖然不輕了,但容貌姣好,放在一般情況下,多半會被認為是老板的情人什么的。但她只要目光一掃,被她看見的人立刻會背生寒意,根本就沒人敢多想。
她一來,就被老板安排成為了獨立工作間的負責人。工廠的幾個中級機關師雖然沒有排行,但獨立工作間這么重要,負責人肯定地位更重要啊。老文當然不會有什么表示,傅明理就不行了。那段時間里,他一直憤憤不平,臉色陰沉得好像被欠了八萬金幣一樣。
結果突然有一天,傅明理態度大變!
提起蓮姨,他還是有點憤憤不平的,不過很明顯,跟之前已經完全不同。那是一種混合著不甘心、不服氣,卻又毫無辦法的憤憤不平…工廠這么大人這么多,眼神好的人可不少。許多人發現,傅明理在刻意回避著蓮姨,除了必要的時候以外,盡量避免在同一個地方見面。就算迫不得己必須在一個空間里,他也不跟蓮姨對視。
那段時間,工廠里傳遍了小道消息。
到底發生什么事了?!
狗臉傅一定是被蓮姨收拾了!
有可能是傅明理提出機關挑戰,結果被打得一敗涂地!
不不不,我聽說的是,傅明理去找蓮姨的碴,結果被打得跟狗一樣在地上爬!
哈哈哈哈!
傅明理在工廠里很不得人心,他吃癟真是太讓人喜聞樂見了。一時間,他如何被蓮姨收拾的消息傳了幾十個版本出來,全都說得活靈活現的,好像當事人親眼看見了一樣。
最令人驚奇的是,傅明理就這樣忍下來了!于是小道消息傳得更歡,直到后來老板出來發話才好歹平息下來。這樣一來,蓮姨在工廠里的地位變得非常特殊,所有人對她都是非常敬畏。
羅小莉嘰嘰咯咯地又說又笑,常鳴也非常捧場地捧哏,最后他說:“這樣說來,蓮姨也就是收拾了傅明理,好像也不是很不好打交道?
羅小莉想了想,點頭說:“這樣說起來…也是哦。不過她的眼睛好嚇人,瞪人一眼,感覺就要被凍起來了——”她打了個寒噤,“所以,沒人敢在她面前多說一句話…”
常鳴不以為意。他對蓮姨印象還挺好,畢竟蓮姨第一次出現就是明擺著為了維護他。常鳴特別喜歡護短的人,尤其是,那個被護的人是他自己!
蓮姨的辦公室在天字區盡頭,一走進天字區,就有好些人在這里探頭探腦,看見常鳴就紛紛說:“來了來了!”
這些人大部分常鳴都認識,主要都是木工廠房的,也有一些金屬廠房的人和他們在一起。他們跟常鳴關系不錯,現在一個個都笑著,當常鳴走過的時候,每個人都衷心地祝他能夠通過考核。
還有個別幾個人常鳴覺得挺臉生,他們的表情就復雜多了。有佩服、有好奇,也有明顯的嫉妒…
羅小莉小聲說:“這幾個是獨立工作間的,主做木工和金工。”
常鳴恍然,走到蓮姨的辦公室門口,敲了兩下門,聽見里面冷淡的聲音說:“進來。”
他推開門,后面嘈雜的聲音立刻安靜了下去。這個蓮姨…果然好威風啊!
上次見面的時候常鳴就發現,蓮姨不僅表情嚴肅,衣著打扮也是一絲不茍。她的頭發在腦后結結實實地綁了個圓髻,讓她看上去比實際年齡更年長。
果然,不僅是自身的打扮,她的辦公室也是整整齊齊、分毫不亂,每件東西都在它應該在的地方,幾張紙疊在一起,絕對不會有一個角沒有對齊。
辦公室分隔成里外兩間,蓮姨正坐在桌邊,看見常鳴,馬上站起來說:“很準時。進去吧。”
常鳴關上門,跟著她走進去。里間是個工作間,常鳴這還是第一次進來一個真正的機關師的工作間。他盯著房間里,目瞪口呆卻又恍然大悟——
他知道升級版機關房的那些架子鉤子是用來做什么的了!
蓮姨這間工作間的正中央也是一個工作臺,工作臺上方有一支金屬的機械臂,微微蜷在半空中。這支機械臂沒有裝外殼,而是任由里面的金屬骨骼與各種零件裸露著,這樣看上去更加有一種精密而冰冷的美感。它摸起來就像看起來一樣冰冷,但那種金屬的感覺真是令人心醉…
常鳴發了好一會兒呆,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已經摸上去了!失態了,失態了…他尷尬地摸摸鼻子,轉頭問道:“蓮姨,這是什么?”
蓮姨完全不像傳說中那么有“殺氣”,她淡淡地說:“這是機關臂。中級機關師的考核重點就是要獨立做出一只輔助用機關臂,制作高級機關和大型機關都需要機關臂的輔助。”
常鳴愣了愣:“可是純潔禁令…”
蓮姨說:“機關臂只是輔助用的,不包括在純潔禁令里。”
嗯…可以理解,但又有些讓人疑惑。
在金竹村的時候,他就見過機關渡輪從天空飛過。后來他知道大型機關基本上也是由機關師獨力完成時,感覺完全不可思議!機關渡輪那樣的東西,怎么能夠單人完成!現在看起來,有機關臂,就可能有機關助手。靠著這些輔助的話,一個人能做的事情就大多了。
但這樣說起來的話,純潔禁令的范疇究竟在哪里呢?
難道說,針對機關師個人的輔助就沒有問題,重點不許自動化批量操作?
這念頭只是在常鳴腦海里一閃就過去了。他專注地看著這支機關臂,問道:“它可以用來做什么?”
蓮姨不回答了:“你現在只是機關學徒,離這一步還遠著呢——你是來進行升崗考核的,現在就開始吧。”
說著,她向桌面上一指,那里已經整整齊齊地擺好了各種材料和工具!
常鳴的目光戀戀不舍地從機關臂上移開,蓮姨警告說:“專心。升崗考核沒有通過的話,三個月內不得重復申請。”
三個月內,機會唯一,想升崗你就給我認真點!
蓮姨的不滿在常鳴拿起工具的那一刻就消失了。這一瞬間,常鳴像變了一個人一樣,渾身的氣勢發生了徹底的改變!
強大的自信從他身上散發出來,他唇邊的微笑顯得無比從容穩定,好像所有的一切都盡在他的掌握之中。
蓮姨盯著他,滿臉驚奇。像這樣的氣勢,她不是沒有見過,但從來沒在一個機關學徒的身上見過!
她恍惚間把常鳴的身影與另一個人重疊在一起,兩者的身份地位能力天差地遠,但這一刻,他們仿佛無比的相似!
蓮姨非常難得的走了神,沒過一會兒,“叮”的一聲輕響讓她回過神來。她定神一看,發現常鳴剛剛扔了一個配件進成品筐里,又抓了一份新的材料。
我走神了這么久?蓮姨抬頭看了一眼計時鐘,瞪時瞪大了眼睛——五分鐘!短短五分鐘時間里,常鳴就已經完成了一個獨立金屬配件!
她忍不住走到筐邊,揀起那個配件仔細觀看。己型金屬配件,也就是一根銅管。這根銅管從內部泛出銀亮的光澤,說明它是一個精良品。
好快的速度,如果是我的話需要用多久?
蓮姨在心里盤算了一下,她已經很久沒有親自制作過基礎配件,但是上次的紀錄是——十八分鐘!
比一個中級機關師的速度快上近四倍,還能保證成品質量,這小子好質量!
是運氣好,還是他的能力真的達到這種程度了?
過了一會兒,又一個配件扔了進來。
甲型金屬配件,齒輪一個。
精良級。
還是五分鐘。
又五分鐘后,新的配件出現——丁型金屬配件,螺帽一個。
精良級。
升崗考核需要做五個配件,時間為一個小時。如果一個小時里做不完其中四件,質量等級不能達到標準的話,升崗就算失敗。
就像老板之前對常鳴說過的,青蘆工廠對質量要求比較高,所以升崗的考核標準也相應提高了。
結果半小時不到,常鳴放下手中工具,輕松地說:“好了,做完了。”
蓮姨緊緊地盯著他,面色古怪。
她突然間有點理解她眼里的蠢貨傅明理了。一個小小的機關學徒,他還要派自己的侄兒上陣來對付,甚至連自己也忍不住出面了…像這樣的機關學徒,真是很傷害中級機關師的自尊心啊!
五個配件,每個配件平均用時五分鐘,全部都是精良等級,無一例外!
這小子…是天才!
這時候,就連蓮姨,也忍不住這樣感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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