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樂點點頭,雖然和邢三只是相處了一個晚上,可心中卻生出依依不舍的念頭。
邢三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兄弟,從哥哥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就知道你日后絕非池中之物,這件小店是容不下你的,以后你有發跡的那天,希望不要把你這個窮哥哥給忘了。”
蘇樂道:“一定!”
邢三道:“一定忘了還是不?”
蘇樂笑道:“一定不會忘了!”他也沒什么送給邢三的,跑到廚房拿了十幾個包子,邢三只拿了四個,也沒讓蘇樂送他,甚至連聯系方式都沒有留下,就飄然離去。
蘇樂送邢三離去,看到天色仍然沒有完全放亮,這一夜從這位結拜大哥那里學了不少的東西,不過他也付出了徹夜未眠的代價。
今天的例行訓練是泡湯了,蘇樂打了個哈欠,回到自己的房間內,把空調打開,舒舒服服睡起覺來,反正師父還沒回來,今天偷懶一天也好。
有些事情往往就是那么湊巧,蘇樂每天早起鍛煉任勞任怨工作的時候朱老二沒看到,可頭一次躲懶睡覺就被朱老二抓了個現行。
睡夢中蘇樂感覺到耳朵被人給揪住,然后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操!老子出門才幾天,你丫就把店里糟蹋成這幅模樣?”
蘇樂迷迷糊糊睜開雙眼,看到朱老二氣得有些扭曲變形的面孔,趕緊咧開嘴巴笑道:“師父,我正夢見您呢,您還真回來了。”
朱老二望著這廝褲襠上挑起的小帳篷,年輕就是好啊,大清早的就那么朝氣蓬勃:“夢見我?夢見我你這犢子能硬成這番模樣?以為老子是三歲小孩那么好哄啊?”
蘇樂訕訕笑了笑,朱老二這次一出場就如同吃了火藥似的,顯然心情不太好,自己還是少觸霉頭為妙,蘇樂起身道:“師父,您剛回來,先歇歇,我去給您泡杯茶,您緩口氣,咱爺倆再好好聊聊。”有人天生就會察言觀色,懂得審時度勢避其鋒芒,蘇樂無疑就是這種人。
朱老二似乎連罵蘇樂的心情都沒有了,在椅子上坐下,整個人突然就沉默了下去。
蘇樂給朱老二泡了杯茉莉大方,來到他面前恭恭敬敬遞了過去,朱老二伸手去接茶杯的時候,蘇樂發現他的手不停顫抖著。
朱老二的手握住了茶杯,握得住茶杯的重量,握得住茶杯的溫度,卻無法保持杯中水的平衡,他的手抖得越發厲害了,朱老二將茶杯緩緩放在桌上,雖然竭力控制,仍然有不少的茶水潑在了桌面上。朱老二頹然嘆了一口氣道:“給我來杯酒。”
蘇樂走到柜臺前,為朱老二倒了一杯他自己泡制的藥酒。
朱老二接過酒杯,仰首將那杯酒飲下,手仍然在顫抖,并沒有因為酒精下肚而有任何好轉的跡象,在過去也曾經發生過這種事情,不過朱老二只要一喝酒,馬上手抖的癥狀就會消失的無影無蹤,可今天卻沒有任何的效果。
蘇樂充滿擔心地看著朱老二,輕聲勸道:“師父,不如你去歇歇?”
朱老二指了指空空的酒杯,暗示蘇樂再給他倒一杯,蘇樂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又給他倒了杯酒,朱老二連續喝了三杯,手抖的現象卻不見任何好轉。
蘇樂道:“師父,別喝了,我聽人說,手抖就是因為長期喝酒造成的,您需要的不是酒,而是應該去醫院徹底的做個身體檢查。”
朱老二冷冷望著蘇樂:“我的身體沒有任何問題,現在跟我說說,這兩天到底發生了什么?”
房間里的吊扇突然停止了轉動,蘇樂以為是跳閘,起身去檢查配電箱,發現沒事,看了看對面的樓房,空調的外機仍然在不停運轉著。
朱老二起身去廚房內擰開自來水的龍頭,發現水也停了,他咬牙切齒道:“媽辣個逼的,居然斷我水停我電!”
蘇樂道:“劉德利來了幾次,催促咱們趕緊走人,說這里已經承租給了崔大虎。”
朱老二道:“這里是不是崔大虎那狗日的折騰的?”
蘇樂點了點頭。
朱老二一言不發,抄起了他的殺豬刀,大步走出門去。
蘇樂趕緊跟了上去,他有些后悔把這些事告訴了師父,朱老二一回來就顯得情緒非常不對頭,過去他的手雖然不時顫抖,但是只要握住殺豬刀就會穩如泰山,可是今天他的手抖得讓人感覺幾乎要握不住那把殺豬刀。
朱老二在院落中停下腳步,他似乎想起了一件事,向蘇樂道:“去柜臺右邊抽屜里,把牛皮信封拿過來。”
蘇樂轉身去了,不一會兒就帶著牛皮信封來到朱老二的身邊,他看到朱老二的臉色蒼白的嚇人,甚至連嘴唇都沒有一丁點的血色,蘇樂不免為他感到擔心:“師父,您還是先休息一下,千萬別動氣。”
朱老二指了指那牛皮信封道:“這里面是肉聯廠那幫大小干部在我這里留下的欠條,今天我就要把這筆帳討回來!”
蘇樂愣了一下,看到師父蒼白的面色,悲憤的雙眼,突然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悲涼感,不知為何,他突然想到了英雄末路這個詞兒,蘇樂伸出手去握住師父的手腕,感受到他的手臂仍然在劇烈地顫抖,這顫抖絕不是因為恐懼。
殺豬刀當啷一聲落在了地上,朱老二的表情寫滿了無奈和悲涼,他的手竟然軟弱到連一把殺豬刀都握不住。
蘇樂躬下身,默默撿起了那把殺豬刀,輕聲道:“師父,您歇著,我去!”他的聲音雖然不大,卻充滿了堅毅和果決。然后他左手握著那把殺豬刀,右手拿著裝滿欠條的牛皮信封,大步走向前方的小樓,留給朱老二一個挺拔而英武的背影。
肉聯廠三產辦公室就位于食堂對面破舊的三層小樓上,樓層雖然破舊,可是并沒有影響到這幫基層干部逍遙快樂的心情。
房門并沒有關,從門縫里就能看到里面煙霧繚繞的情景。蘇樂也沒有敲門,而是很自然的推開了房門。
四名正在打牌的男人幾乎同時轉過身,他們的目光落在門口的蘇樂身上。
劉德利看清來人之后,一臉的厭惡,大聲道:“出去,誰讓你不敲門就進來的?”
蘇樂沒有生氣,臉上也沒有習慣的笑容,他揚起手中的牛皮信封:“我來要錢的!”
劉德利顯得有些錯愕,他和周圍三名牌友對望了一眼,然后同時哈哈大笑起來,幾個人笑得如此開心,仿佛聽到了這個世界上最荒唐可笑的事情,甚至連眼淚都流出來了。
蘇樂沒笑,而是很認真地挑出里面有劉德利簽名的欠單,一共是五千六百二十塊。蘇樂道:“劉主任,五千六百二十塊,后天我們店到期,限你后天上午九點之前,把這筆錢送到食堂里。”
劉德利咧開嘴,他站起身,緩步來到蘇樂的面前:“我沒聽錯吧?你在給我下最后通牒?”
蘇樂道:“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劉德利笑了起來,他轉過身,三名同伴配合著他發出大聲的哄笑,然后劉德利揚起手中的那把牌,狠狠向蘇樂的臉上砸去。
蘇樂沒有躲避,藏在身后的殺豬刀卻倏然抽了出來,明如一泓秋水的刀身映射出劉德利驚恐變形的面孔。
三名牌友全都愣了,一個個站起身來,可是沒人敢向前走一步。
劉德利顫聲道:“你…你別胡鬧…殺人是要償命的…”
蘇樂道:“我沒想殺人,只想要錢,五千六百二十塊,我現在就要。”他拔刀的目的絕不是殺人,蘇樂不是法盲,這會兒抽出刀來目的只是為了震懾,給予這幫混蛋心理上的威壓。
劉德利顫聲道:“我…我…身上哪有那么多…你就是想要,也得等我去銀行取給你。”
蘇樂笑道:“我不管這么多,今兒不給我錢,你們四個誰都別想離開這個房間。”
劉德利滿頭大汗:“你知不知道自己這是在犯罪…”
蘇樂笑道:“你逼的!昨兒讓崔大虎砸我攤子,今天斷水斷電,難道你媽沒教過你,不給別人留余地就是把自己逼進了死胡同。”
蘇樂的身后傳來踢踏的腳步聲,卻是朱老二跟了進來,看到朱老二,劉德利仿佛看到了大救星一樣,驚聲道:“朱老…哥…你讓他把刀放下…”
朱老二來到蘇樂身邊,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將刀柄從蘇樂的手里接了過來,他朝劉德利笑了笑:“小孩子不懂事,你千萬不要介意。”
劉德利看到殺豬刀離開了自己的視線范圍,頓時膽氣又壯了起來:“操!小兔崽子居然拿刀威脅我,你等著進班房吧…”
朱老二忽然揚起手,他的左手一反一正狠狠抽打在劉德利胖嘟嘟的大臉上,這兩巴掌打得那個清脆,如同放了兩個炮仗,打得劉德利雙頰高腫血沫橫飛,朱老二道:“罵我徒弟,活該挨打!”然后他瞇起一雙泛黃的雙目,眼縫里流露的全都是森然的殺機:“吃我的喝我的,這么多年老子的酒菜全都喂豬了,你拿了崔大虎多少好處,居然連這兩天都不愿等,好,五千六百二十塊,讓你老婆馬上送錢過來,半個小時內,我拿不到錢,我找你那個開發廊的相好去要,這些欠條,我會全部送到你們領導那里,他們不管,老子就送到報社,媽辣個逼的,你跟我不講究,就別怪老子翻臉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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