剁肉餡也是需要刀法的,剁又稱斬,是將無骨原料制作成泥茸狀的一種直刀法,雖然朱老二把蘇樂說得一無是處,但是在心底他已經認同蘇樂超出尋常的天分,這小子畢竟有十多年在后廚內摸爬滾打的功底,面對二十斤肉餡的任務,蘇樂采用了雙刀斬,這也是刀法之中最為威風霸氣的一式。朱老二給他指正了其中的關鍵所在,第一,開剁的時候提刀不能過高,兩刀之間并不是平行的關系,而是前窄后寬,雙刀一上一下,從左到右,從右到左,以一種激情四射的節奏進行排剁,每剁一遍就要翻動一次原料,直到原料被剁成需要的均勻茸泥為止。
蘇樂的試用期滿,朱老二給他開了有生以來的第一筆工資,二百塊工資,二百塊獎金,蘇樂有些詫異道:“這么多!師父,不是說好了二百塊嗎?”
朱老二笑道:“你真把我當成周扒皮了?都把你收為徒弟了,我這個當師父的怎么還有臉克扣你的工錢?”
蘇樂笑道:“師父,其實在您這里有吃有住,也花不了什么錢,再說了您教我這么多東西,我好歹也得交點學費是不是?”這貨一邊客氣著,一邊接過那四百塊往自己兜里裝。
朱老二道:“你不是不要嗎?”
蘇樂道:“不要豈不是屈了師父的一片愛心。”
“我呸!老子真他媽后悔,怎么收了你這個滑頭的小子當徒弟。”
蘇樂道:“師父,別這么說,挺傷我自尊的,我愛面子,您還是多夸夸我,你越夸我我上進心越強。”
朱老二道:“你沒聽說過嚴師出高徒嗎?我要是夸你,你小子的尾巴早就翹上天了。再說了,你覺得自己有值得讓我夸得地方嗎?”
蘇樂這才留意到他手上拎著一個洗得發白的耐克包,當然也是仿貨,其實就算真貨背在他身上也跟仿貨一模一樣:“師父,您這是打算要出門嗎?”
朱老二點了點頭道:“我要出遠門一趟,大概一個星期,也可能會長一點,不過我肯定會在月底之前趕回來。”
蘇樂一聽就急了:“師父,距離七月初三還有十多天,我跟你可一道菜也沒學會呢。”
朱老二道:“重在參予,你不是常在我耳邊說你就是一備胎嗎?搞不好你小嬌姐這兩天就回來了,所以你壓力也不用太大。”
蘇樂心里明白,朱老二壓根對自己也沒多大指望,就憑自己這兩把刷子,就算通過二十天的強化訓練,去參加宴喜堂的這場內部美食比賽,估計也免不了下游的命運,蘇樂給自己的定位非常明確,不求奪冠,只求搗蛋,老子拿不了第一,也要把沈英南那孫子給拽下來,當然定位是一回事,心底所想的是另外一回事,蘇樂還抱著那么一絲的僥幸,也許憑借自己的廚藝,加上臨場的超常發揮,真能脫穎而出獲得冠軍呢?
朱老二道:“咱們飯店已經停了不少日子,這兩天殺豬的業務也停了,月底飯店肯定是要交出去的,不過能賺點就賺點,你也學會蒸包子了,調餡兒的方子我也交給你了,我走得這段時間包子照賣不誤,量嘛,可以減半。”
蘇樂點了點頭,猜測這次朱老二的出門十有八九和朱小嬌有關。
朱老二看了看這間食堂道:“合同是這個月底到期,人家不愿續租,咱們到時候只能走人,炒菜什么的全都停了吧,等我一回來,咱們就把東西搬走。”
這店里事實上也沒多少可搬的東西,除了兩臺冰柜,就是一些破爛桌椅。
蘇樂道:“師父,您放心去吧,我會把一切搞定的。”
朱老二道:“雖然是賣包子,工藝質量,絲毫馬虎不得,肉聯廠的大肉包買了這么多年始終沒有砸過牌子,最后這幾天,也不能晚節不保,生意不分大小,但是只要干一天,就得講究一天的良心。”
蘇樂笑道:“師父,您只管放心,我好好練練我的太極揉面,等您回來的時候,我就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了。”
朱老二笑道:“我巴不得這一天早點到來。”心中卻暗道,青出于藍而勝于藍,沒一二十年的光景是沒指望了。
朱老二走后,蘇樂按照他的吩咐,每天和面調餡買蒸包子,現在的工作量只有過去的一半,自然輕松了許多,通過這段時間的強化訓練,別的不說,蘇樂的太極揉面功夫已經有了很大的進步,因為每天都要剁肉餡,蘇樂的雙刀斬突飛猛進,這貨終于找到了師父口中的節奏,揮動雙刀進行排剁的時候,背景音樂選擇周杰倫的《雙節棍》,快舞動雙節棍,吼哈呼嘿,快舞動雙節棍,吼哈呼嘿…
蘇樂手中雖然沒有雙節棍,可兩把菜刀也不含糊。
蘇樂沉浸在自身的節奏中,正在廚房內剁著包子餡,聽到外面有人叫道:“朱老二!朱老二!”
蘇樂把肉餡剁好了,兩把剁肉刀插在砧板上,拿起毛巾擦了擦手走了出去。
外面站著三個中年人,中間那個穿著花格短袖衫的中年人蘇樂見過,這個人正是肉聯廠三產辦公室的經理劉德利。肉聯廠食堂、倉庫之類對外承租的事情都由他負責。蘇樂在這里打工的一個多月,沒少見這貨過來吃白飯,隔三岔五的過來順包子,就是沒見他付過錢。這世道,但凡是個官都透著貪婪,往往官兒越小,就貪得越外露,就越不懂的掩飾。
蘇樂笑道:“劉經理,我師父不在,他出遠門,一個星期以后才回來。”
劉德利瞇起雙目望著蘇樂,顯然沒把這個小子放在眼里:“走了?我說你們怎么還沒搬啊?”
蘇樂道:“合同上月底才到期啊,還有九天呢。”本來都準備給劉德利拿包子去了,可聽到他這么說,蘇樂又停了下來。
劉德利擺了擺手道:“趕緊跟你師父聯系聯系,盡快搬走啊,新的承包人定在七月一號開業,人家明天就過來拾掇拾掇,你們趕緊搬走,別影響人家開業。”
蘇樂道:“憑什么啊?我們合同沒到期,憑什么走啊?”他也沒想到師父剛走,麻煩就來了。
劉德利指著他的鼻子道:“我懶得跟你廢話,讓你師父給我打電話,我可告訴你們,承包這里的是崔大虎,他的名氣你們不會沒聽說過吧。”
蘇樂道:“我還就沒聽說過,我管他崔大虎還是崔大狗,我們合同一天沒到,我們就得在這里干下去,什么時候到期我們什么時候走人。”
劉德利道:“小子,別給自己找不自在,讓朱老二給我電話。”
蘇樂眼皮一翻沒搭理他,反正有合同在手,怕他個鳥,蘇樂本來就是個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小子,他也不缺乏應付這種場面的經驗,想當初在春風街比這形勢復雜多了,他不也一樣堅持到合同期最后一天。劉德利走后,蘇樂馬上給師父打電話,可朱老二的手機始終處在關機狀態。
既然打不通電話,蘇樂就只能作罷,他還是安心賣包子,一塊錢一個大肉包,一天能賣四百個,算起來到月底也是一筆相當可觀的收入,好在劉德利來過那一趟之后,就再沒見露面,蘇樂也就安下心來,每天照舊買他的肉包子。
過去朱老二是從不出去賣包子的,前來購買的除了吃飯的客人就是回頭客,可自從朱小嬌走后,朱老二徹底停下了炒菜的經營,生意難免受到了影響,雖然每天包包子的數量減半,可還不免要剩下一些。于是蘇樂就開始拓展思路,他把四百個包子放上小推車,推到外面的大門口去賣,這樣一來果然收到了不錯的效果,往往四百個包子一經推出,不到一個小時就能賣得干干凈凈,節省下來的時間,蘇樂可以到處逛逛,當然完成朱老二交給自己的訓練任務仍然是首要的。
朱老二走后,這兩天蘇樂的工作雖然單調但是很充實,朱老二給他制訂的訓練計劃,雖然對他的廚藝幫助不是太大,可他在身體的進展方面卻是不小,身上的脂肪越練越少,過去圓潤的輪廓已經變得線條分明,六塊漂亮的腹肌已經初現規模,胸肌也在日益發展之中,這和他高強度的魔鬼式訓練是分不開的,今晨蒸包子之前,還抓著殺豬的鐵架,做了一百個標準的引體向上。
蘇樂認為朱老二更像一個健美教練,而不是引導自己廚藝的師父。
在距離蘇樂出攤的不遠處,坐著一個十五六歲的小乞丐,他叫小四川,真名沒人關心,平時就是在這一帶乞討的乞丐,最近這幾天,每到蘇樂出攤的時候,他就會來到這里,蘇樂都會主動給他兩個包子,小四川也不跟蘇樂客氣,接過包子,總是嘿嘿一笑,露出兩顆小虎牙,顯得頗為可愛,他們之間從沒說過話。然后小四川就蹲在遠處的路口。一邊啃著包子,等著經過的路人施舍。
月底了,沒上架不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