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掌柜之所以臉色蒼白,是因為借據上面的數額太大了,大到完全超過了他這家裁縫店的價值。
四千六百大洋(銀元)!
這個數字讓陳掌柜看得一陣陣眩暈,拿著借條的手,都顫抖起來。
這個年代是戰亂時期,汪偽政府、日本、國民政府…各方勢力都發布了各自的紙幣,所以也就導致了紙幣市場混亂,信譽度不高,大家比較認可的貨幣,還是黃金和銀元。
“奎爺,這…這是不是搞錯了?”陳掌柜抱著僥幸的心理,問了一句。
“搞錯?”張世魁三角眼一瞪,惡狠狠的道:“你說奎爺我會搞錯?”
“不敢,不敢…”陳掌柜連聲不敢,隨后拿著借條收據遲疑道:“可是這…這…”
“怎么?你想賴賬?”
張世魁露出一副兇相:“你兒子昨個晚上,在我那里賭了一夜,我可是勸過他讓他收手,但是他死活不聽,我打開門做生意,自然沒有把客人往外趕的道理…這錢,是你兒子問賭場借的,你兒子欠了賭場這么多錢,要么,你幫他還!要么,我打死你兒子,用命抵債…陳老板,你看著辦吧。”
陳掌柜臉色蒼白,有心辯駁,卻也知道跟這些流氓惡棍辯駁,只會自討苦吃,思考良久,陳掌柜忽然撲通一聲,朝著張世魁跪了下來。
“奎爺。這…這錢實在是太多了,您行行好,少要一點。我盡量給您湊齊。”
陳掌柜根本沒想過要去找公家打官司,因為這年頭兵荒馬亂的,指望偽政府主持公道,根本就是笑話。
“好啊!”張世魁淡淡道:“既然陳掌柜這么說了,我也不能不給你臉面,就湊個整數,四千大洋!零頭就算了。”
四千大洋!
陳掌柜身子一顫。因為這么多錢,根本不是陳掌柜能夠拿得出來的。就算他把裁縫店賣了、傾家蕩產也不夠。
“奎爺,這…這…”陳掌柜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可就在這時候,張世魁忽然露出笑容,一邊將陳掌柜從地上扶起來。一邊道:
“別急,陳老板,其實還有個辦法,可以解決這件事。”張世魁嘿嘿笑道。
聽到張世魁的話,陳掌柜心中一突,立刻知道張世魁想說什么…
果然,就聽張世魁嘿嘿笑道:“陳老板,你看,我對你女兒可是一片癡心啊。只要你點個頭,我成了你女婿,大家變成一家人。這筆債不就好說了嘛!”
陳掌柜渾身發抖,是給氣的。
他的小女兒“陳婷”,今年才十五歲,因為生得貌美,前段時間有次被張世魁碰見,就被張世魁給盯上了。
如果張世魁是個良配。上次張世魁來上門提親,陳掌柜說不定也就答應了。這年頭十五歲的姑娘,也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紀。
但是,這張世魁簡直不是個東西,欺善霸道、殺人放火無惡不作,光姨太太就娶了六房,年紀和自己也是差不了多少,長得又是奇丑…陳掌柜怎么可能會把自己的女兒,推進火坑?
見陳掌柜半天不說話,張世魁就知道陳掌柜還是不愿意,不免失去了好耐心,冷笑道:“陳掌柜,別說我沒給你活路…我給你三天時間,三天后,我過來拿錢,你如果沒錢,我就來拿你兒子的命!”
“有借據為證,你就算告到中央政府那里,也是我有理!”
張世魁惡狠狠的威脅道:“別想著逃走,外面可是很亂的,小心全家都死在外面!”
“我們走!”
丟下一句威脅,張世魁志得意滿的帶著人離開,相信這一次,陳家那個細皮嫩肉的小妞,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了。
有人要問了,世道這么亂,張世魁干嘛不直接帶人上門搶人?廢這個勁坑人不是浪費時間嗎?
實際上張世魁也想過這點,只不過偽政府控制著上海,雖然說對上海管理力度不嚴,但是也不是完全放棄了治安管理。張世魁這種小魚小蝦,還是覺得穩妥一點的好。
如果張世魁的勢力,能夠達到鱷魚幫或斧頭幫那種規模,那么就算是明搶,恐怕警察廳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張世魁并沒有完全把人全部帶走,而是留下兩個人,就在裁縫店外面盯梢,避免陳家人連夜潛逃。
張世魁剛離開不久,裁縫店后門門簾就被掀開,一個滿臉淚水的蘿莉,走了出來。
“爹…”
小蘿莉確實長得眉清目秀,皮膚白嫩,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很是迷人。
小蘿莉正是陳掌柜的女兒,陳婷。
在孩子面前,陳掌柜還是非常堅強的,冷靜道:“先別哭了,搭把手,幫爹一起把你哥抬到里屋去。”
“嗯…”陳婷乖乖的點頭。
兩人合力將陳中正抬到里屋的床chuang上。
見哥哥昏迷不醒,陳婷哭著問:“爹,哥怎么了…”
“你在家好好照顧你哥,把門關上,我去找大夫。”
陳掌柜見兒子被人打成這樣,心里早就急得不行,交代女兒一句,便急沖沖的去找大夫。
裁縫店旁邊不遠,就有一家中醫藥堂,里面的老中醫,還是陳掌柜認識的,陳掌柜到后,沒花什么口舌,只是說明兒子的情況,老中醫就被帶了過來,給他兒子處理了一下傷勢。
陳中正傷得很重,好在沒有生命危險,老中醫說,可能需要兩三天才能醒過來,隨口開了個藥方。
送走老中醫后,陳掌柜看著昏迷不醒的兒子,忍不住嘆息一聲。
世道混亂,惡人當道!
他們這些老百姓,真的是沒活路可走了…
見父親的樣子,陳婷思考片刻,忽然堅強道:“爹,要不,您就把女兒嫁過去吧,那個張世魁很壞,不答應他們,您和哥哥都會被欺負的…”
陳掌柜一愣,摸摸女兒的腦袋,卻不知道怎么安慰才好。實際上事情到了這一步,他自己也沒有什么好的辦法。
“照顧好你哥。”
陳掌柜交代一句,獨自來到前面店面。
就在陳掌柜離開后,床上的陳中正,手指微微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