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rì,越后直江津港,半年多來這座越后第一大港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在吉良家奉公眾的努力下,從四月初開始陸續擴建的港町碼頭設施全部竣工,與此同時陸續開建的關川堤壩加固工程,關川疏浚工程也正熱火朝天的建設中。
從畿內、羽奧過往的客商驚奇的發現這座越后著名港口不知從何時變成一座大工地,四處開建的大小工程數不勝數,町內幾乎看不到無所事事的町民,老人們聚集在一起不是搓麻繩,就是編織竹筐草席,婦女們則搖著紡車紡出一股股麻線。
上越附近的小孩子則被吉良家的武士組織起來接受基礎教育,這是非強制的教育,主要是簡單的識字和德行培養,讓他們從小就知道遵守國主諭令是領民的義務,同時還會進行一些集體運動,比如孩子們喜歡的老鷹抓小雞,摔跤等體育運動,只要愿意接受這些教育的孩子都能享受中午加餐的特殊待遇。
時至今rì,在越后已經沒有人懷疑吉良家的財力,從年初大量糧食兌換大豆、茶葉籽開始,一直到震災、水災中都表現出極強的經濟實力,而吉良家的食物也是出名的好吃,每一百個孩子可以分享一大桶用美味的魚湯,還有一指厚三掌寬熱乎乎的湯餅吃,常年忍饑挨餓的小孩子們再也經不住食物的誘惑,紛紛投入吉良家的懷抱中。
在整個chūnrì山、關川、直江津地區,包含難民在內共有九千多名12歲以下的兒童,另有三千多名12至15歲以下未成年人,除了12歲以下的孩子接受簡單教育之外,這些12至15歲的少年將接受準軍事化訓練,根據年紀不同每周三天至六天時間在吉良家的軍營里接受列隊,端槍,突刺等各種訓練,在訓練期間提供rì常三餐。
雖然農民與町民不太愿意讓自家的孩子去做那么危險的事情,但實在拗不過孩子們渴望吃飽飯、吃好飯的沖動,只能不太痛快的放行,這個時代農民家庭的生活很困難,養孩子也十分困難,類似半大小子吃死老子的事情也不算新鮮,十幾歲正該長身體的時候,整rì挨餓別說長個子,就是身體也不會好。
從直江津沿河向南一路都是新式町並矗立兩岸,居住在新町中的人們不再計較原本的出身如何,無論是來自關東哪國,無論你以前是農民還是手工藝者都將一視同仁的接受雇傭任務,河道疏浚是一項重要工作,需要大船依靠人工用鐵耙裝在絞盤上通過長長的鐵桿探入河水中疏通河道。
鐵耙在河水里攪動把淤泥帶起再被河水沖走,為了保證疏浚的效果,就需要反復駕船在河道之間來回疏浚,這個過程大概需要持續一個月以上,相對于疏浚河道使用的人工有限,加筑堤壩就要全民參與,上萬人丁登上堤岸,挖土推車培土都要一步到位。
河底的淤泥是一種非常好的肥料,在奉行眾的大力宣傳下,許多農民也半信半疑的跟著挖河泥做肥料,才用沒多久就發覺追上河泥的新田土質變的十分松軟肥沃,莊稼的長勢也格外好,搶著挖河泥的農民越來越多,甚至有許多宿老地侍帶著一個莊子的人劃下一大塊河道預定這里的河泥,并聲明誰都不能搶。
河泥并不是只有河道里才有,比起水流湍急不宜打撈的河道中心,那些池塘湖泊更受農民的喜愛,尤其以前渺無人煙的河道灘涂都被搶挖一空,最后還是奉行眾看不過去,組織他們有組織的挖取河泥。
河道附近的灘涂如果要挖也可以,但必須挖土回填挖走的大坑,否則奉行眾就要下令處罰,這個措施還是起到不錯的效果,知道規矩的村民推著平板車和麻袋去土坡上挖來泥土去河岸邊用泥土換河泥取得不錯的效果。
光靠挖河泥當肥料是不夠的,高溫堆肥法的推廣還在深入,好在越后海岸線很長又有適宜候鳥的沼澤濕地,夏季來此避暑的候鳥也很多,不知多少年來堆積的魚骨、鳥糞堆積成鳥糞土有很多,從下越到上越都有普遍分部,尤其以下越、中越以及佐渡島上儲量最多,這都是非常優質的肥料。
高溫堆肥法的一個核心就是養殖牲畜,每一片新田附近就要建立一個大型飼養區,養殖牛羊雞鴨等牲畜,最簡單的辦法是在附近的山地丘陵圈起一塊山林,然后在四周豎起籬笆防護網阻擋牲畜逃脫,其次是用牧羊犬看護在山上放養的牲畜。
第一種的投資比較大,好在吉良家不缺錢,越后也不缺乏勞動力以及閑置在家的農村婦女,只要給他們手工錢,這些農民可以用半個月把整個山頭用籬笆全部圈起來,牛糞、羊糞等各類牲畜糞便將被第一時間送到附近的田地里做高溫堆肥的原料,配合隨處可見的鳥糞土以及越后密集的河溝里捕撈上來的死魚死蝦,水草河泥,到不怎么缺乏肥料原材料的問題。
另外根據細川藤孝設定的計劃,明年chūn播后雨季來臨前還需要在堤壩下扶植大量樹苗,依靠樹木的根系支撐大壩的穩固,這個做法雖然收效緩慢,但也總比什么都不做強許多,只有期望幾年后堅固的提拔可以抵擋泛濫的洪水吧。
在直江津町以南,靠近chūnrì山城下町的一處新町內,一名年輕僧人坐在精舍前的廊下參禪,這是一處安靜的竹林精舍,清涼的秋風吹的廊下的風鈴叮咚作響,這名閉目參禪的年輕僧人隨即泛起淡淡的笑容。
“檀越且住!貧僧一見檀越面相忍不住要說幾句,檀越天庭飽滿,地閣方圓,眉宇俊朗,骨骼清奇讓貧僧一見之下驚為天人…檀越且看!這是伝教大師最澄臨過的字帖,貧僧與檀越有緣,只要五十貫…當然這是不可能的,二十貫!只要二十貫伝教大師最澄字帖就可以拿回家,要不要考慮一下?”
“誒!原來檀越沒有這么多錢財奉納啊!那這樣吧!貧僧這里還有一件佛門重寶,檀越且看!此乃弘法大師空海所使用的木魚,經過歷代真言宗大師所用以通靈性,只要十…只需要五貫就是檀越的了!”
一名五大三粗的莽漢僧人,正拿著一堆東西攔住路人四處兜售,此人生得一副濃眉大眼,高鼻闊口,國字臉長相也卻有不凡之氣,只是一身匪氣不消總有些兇悍吊樣子,尤其一臉絡腮胡子配上大個子,油光锃亮的大光頭油光锃亮,頗有點花和尚魯智深的意思。
兜售完一圈,莽漢僧人掂著幾串銅錢風風火火的走入竹林精舍,見這年輕僧人兀自坐在廊下參禪打坐,就把幾貫銅錢丟在廊上,走入精舍里不打會兒就端著兩杯茶走出來,對那青年僧人說道:“宗乙禪師禪坐半rì了吧!腹中空空如何打坐?且喝些茶水我等出去轉轉如何?”
這年輕僧人就是快川紹喜的高徒虎哉宗乙,如今才來越后不過七八天,而那名莽漢僧人便是在滋賀郡內招搖撞騙的朝山rì乘,此僧俗名朝山左衛門、諱善茂,本是出雲國朝山郷領主,尼子家臣朝山慶綱之子。
年輕時因為貧窮而和妻子離婚,后來因為與同僚就職位生起爭執,一怒之下殺了人,事后害怕尼子家追索就連夜潛逃,為此還剃發易服改變生活習慣,披著羊皮衣扮作山伏僧人周游各國,不知什么時候轉悠到畿內比叡山修行。
曾經在大內家的山口館公然拿著一堆明朝衣衫叫賣“天皇御用的衣衫”,而且賣的還非常不錯,后來在堺町四處招搖撞騙引起堺町合會眾的不滿,告到三好家說他是別家間諜,于是松永久秀就名人將他抓起來,用鐵鏈鎖在木柱子上就關在堺町的交通要道旁邊。
三好家的本意是為了震懾宵小,同時彰顯三好家對堺町的威權,換做普通人被鎖鏈捆縛在木柱子上,任由來往堺町的客商參觀恐怕早就受不住了,但朝山rì乘與別人不同,他一點都不害怕反而rì子越過越滋潤,沒事就與各路圍觀的行人舌辯而名聲大噪。
慢慢的越來越多的人駐足觀看,許多人會拿出食物和水喂給他吃,就這樣鎖了一百天,朝山rì乘的大名傳遍堺町大街小巷,松永久秀一看不行就把他給放了,還賠禮道歉送上一封儀程禮送出境,堺町的町民風聞大師得赦還贈予衣衫、吃食、盤纏以及法華經8卷,從此這朝山rì乘就成了rì蓮法華宗的僧人。
“也好,rì乘法師yù往何處去?”虎哉宗乙取出一只銅缽盂,在rì本的臨濟宗依然保留在外修行時乞討的習慣,這也是一種修行體驗。
“好!那我們就去附近的村落轉轉吧!”兩人都是行動派,拿起禪杖缽盂就走。
時維九月,序屬三秋,說的就是深秋九月,時值季秋剛過豐收的時節,一處處村落前聚集著老幼婦女張羅著晾曬糧食,他們低聲談笑著今年的糧食又增產許多,這些常年在地里剖視的莊稼人看著滿目金黃色的谷子穗穗穗飽滿,也露出歡快的笑容,整整一個月就像過節似的,四處飄蕩著豐收的喜悅。
朝山rì乘好奇的走到一處曬谷場,看到一群老人在掰一種奇怪的作物,于是上前一躬身道:“這位檀越有禮了!不知這是何等作物?”
“這位大師是在問小老兒?”老頭兒雞皮鶴發,看起來年紀得往七十歲上走,連忙站起來手足無措道:“這是國主大人讓我們種的莊稼,名字叫玉米,這可是好東西啊!說出來您可能不信,這玉米可精貴的狠吶,一反地能產八石玉米!”
“原來一反地八石玉米啊…”朝山rì乘一愣神,急忙問道:“等等!剛才檀越說是一反地?”
“是啊!小老兒絕不敢欺騙大師的!不信您問問大伙是不是啊?”老頭兒怕這五大三粗的大和尚不信他,萬一這魯僧人舉起砂缽大的拳頭敲他一下,那可就得不償失了,還好都是自家村子的人,當即就有幾名老人為這老頭做證明。
“大師!您可能不信,這打谷場里晾曬的玉米只是五町步土地的量產,五十反土地產四百石糧食,您能相信嗎?當初我們也不敢相信吶!”
“當初京都來的武士老爺們親自下田收割糧食,這些沒干過活的貴人老爺拿著鐮刀一點點收割,還有國主大人家的武士也下田收割,最后秤出一反地產糧十石五斗,這些武士老爺們和俺們這些鄉下人一樣又是蹦又是叫,大家還都哭了呢!”
朝山rì乘還是不信,死死盯著這些老人的表情,逐字逼問:“每一反地都能產八石糧食?還是只有一反土地的?又或者是幾反地的糧產?”
“每反地都能產八石以上的糧食!而且還不止這個數!最高一反產糧九石八斗,據奉行老爺們的估算,我們村平均產糧八石五斗上下,絕對不會有錯!”老頭兒十分肯定的說道:“請相信小老兒,當時一位京都來的奉行老爺拿著奇怪的東西劈哩啪啦的計算好半天,報出的就是這個數,小老兒正好就在邊山聽的可清楚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