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庫的擔心并不多余,此時,這三家的銀行行長都已經沒了魂,他們再有雄心壯志,在有朋友有人脈,但數額巨大,可不是短時間能夠籌措的,一旦外界知道銀行遭劫,前來提兌,無論是有錢沒錢,必然會導致崩盤,畢竟有些放貸和生yi的周轉還沒有回來,提兌就會導致徹底破產。更何況現在這種局面了。
他們在后半夜里,無心睡眠,一個個就這么跟死人一樣,盯著天花板,漫無目的的盯著一點,等待最后判決的到來,不言不動。
漫長的黑夜就在這種氣氛中,慢慢的過去了。
租界里安靜的可怕,因為滿大街都是荷槍實彈的士兵和警察,半夜,已經搜查了半個租界,白天還要繼續,進家搜查的非常仔細,也因此找到了些之前沒有找到的隱秘地方,抓捕和擊斃了十幾人,但都跟搶劫無關。
銀行,中國的,外國的,同樣遭到了搜查,他們是第一波半夜就開始的,由租界的大佬親自跟隨,抽查賬目上的存物,而不查金銀。
連續抽查,在物品和賬單的的編號能夠對上的情況下,才證明銀行跟這些搶劫無關。否則,大宗物品的儲存,還真的有銀行這樣大的地方才行。
至于那些倉庫,無論誰的,一律打開檢查,違禁不違禁沒人管,但必須檢查。租界的大佬們也發狠了,不挖地三尺決不罷休。
這也導致街道上行人稀少,避免不斷的被盤查,都選擇呆在了家里,等過了這陣風再說。畢竟連續發生搶劫,他們也能理解租界這是為了破案,所以。雖然不愿意者有之,但絕對沒人忤逆租界軍政一起做的決定。
不過行人少,并不代表沒有行人,只是沒了往日熙熙攘攘的繁華了而已。大街上,還是有車,還是有人。只是要不斷的接受盤查。
中南銀行的前面的路口處,一輛轎車被攔了下來。
車上的人很淡定,出示了自己的身份,隨之等檢查了查理,他才揮手下令司機繼續趕路。
可到了銀行附近,車子再次被攔截,讓車內的人皺了皺眉頭,也不在車里坐著了,下車問道:“我想知道這是為什么?我昨天預約的業務在這里。怎么今天銀行就歇業?我需要行長給我個解釋,是不需要我這客戶了還是另有原因。”
“對不起先生,銀行停業整頓,內部裝修,所以暫時不能讓您進去。”
那名紅頭阿三客氣的說道。
這人再次皺了下眉,轉頭吩咐道:“你去找個電話給喬納森先生打過去,問問他這到底怎么回事?是銀行不讓外人進入還是租界里不讓?為什么守在這里的都是士兵?”
“是,先生。”
司機停下車。留下保鏢,自己獨自離開。去尋找電話。
很快,喬納森就接到了電話。
“是方便面廠的童老板?他去銀行存錢?”
喬納森兩眼猩紅的問道。
“是的,被士兵攔住不讓進銀行。”
那頭沉穩的回答。
這樣啊…
喬納森響起自己在這架生yi火爆的方便面廠的干股,和每年可觀的分紅,不由得皺了皺眉。自己不當總董了,但干股可是以書面形式存在的。只認股份不認人,所以,即便自己不在位,也不會出現拿不到分紅的情況。
念頭閃動,他迅速做出了決定。在自己還有能力的情況下,幫著解決點問題,最關鍵的是讓童老板不要把錢存入已經破產的這架中南銀行,去填那無底洞。
“這樣,你讓童老板等會,我親自去。”
放下電話,喬納森匆匆的驅車趕往了中南銀行。
“你說什么?銀行遭劫?!”
喬納森的撤離,那個童老板豹眼圓睜,吃驚的問道。
“噓…”
喬納森趕忙阻止,四處瞅了下,街面沒人,這才繼續說道:“童老板,我是有股份在你那的,所以,我不能看你跳火坑,拿著錢去填這個無底洞,等局勢好轉了,你再選擇一家吧。”
“破產了…李行長怎么就這么背…”
那童老板皺緊了眉頭,自言自語道。
“是啊,這也是…”
喬納森附和著。
童老板不待喬納森說完,不禮貌的打斷道:“喬納森先生,你可以讓我見見李敏卿行長嗎,他現在在nǎ里?”
“見他?見他干嘛?”
喬納森一臉的疑惑。
“喬納森先生,李行長是我童某佩服的不多的人之一,我之所以不選擇別家存錢,一個是一見如故,另一個童謀打心里佩服他,人品,執著,奮進,哪一點都值得童某欽佩。”
“一定要見?”
喬納森隱隱的感覺到童老板似乎要做點什么舉動出來。
“喬納森先生,我童某起家之初也曾經得到過李行長的資助,但我見他不是出于報恩,我是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即將崛起的中國銀行家就這么倒下了,我必須做點什么。”
似乎看出了喬納森的擔心,童老板接著說道:“喬納森先生盡管放心,我童某不會讓自己的產業破產來挽救一個損失巨大的銀行,我見見李行長跟他一起商議下,看看是不是能夠有解決問題的辦法,至少,我會盡力,但不會不量力。”
“好吧…”
喬納森聽出了童老板的堅決,無奈的說道:“我尊敬的朋友,我被你的民族榮譽感折服,我不能阻止你,否則你會恨我一輩子,我也會失去你這個朋友,這樣,我先去見見李行長,他就在銀行里,如果他要見你,我斡旋下,你們偷偷的見一面。”
喬納森怎么會單純的為這事去斡旋?他不過是要證明下,童老板是不是真的有預約,因為,就快搜到童老板的方便面廠了,所以,他必須搞清楚這點,要不一旦有大筆的錢在廠子里被翻出,這總要有個出處,或者有知道信息的不是?
當李行長聽到是童老板來了,他無神的眼睛突然一亮:“老天有眼啊!昨天童老板因為人多,錢沒存進來,要不幾百斤的黃金和三千萬的銀元就這么一起打水漂了!”
三千萬…幾百斤…
喬納森暗暗吃驚,他完全沒想到才開了兩年的這個面廠有這樣的財力了。
還沒等他說話,李行長一把抓住他的手說道:“喬納森先生,麻煩您告訴童老板,讓他另外找一家銀行吧,我欠下他的恐怕是換不上了,到時候讓他幫忙大理處li下我的房產,最后幫忙安置下我的家人,別被要債的…”
喬納森看出李行長情緒要失控,忙打斷道:“得,你們既然如此熟悉,那還是見面聊吧。”
說完,不等李行長再說話,他匆忙離開了銀行。
這一刻,他更加堅定要維護好跟童老板的關系,那可是財神爺啊。
童老板走進銀行大門,看到還都昏迷不醒的那些銀行員工,看到十幾個護士在大廳里忙碌,看到失魂落魄的李行長,心里一抽,上前說道:“李兄,我們找個房間單獨聊一聊。”
“不用了童老板,既然你來了,我也就放心了,你幫我照顧下家人,別讓他們受苦,送他們離開上海,回我老家,李某就感激不盡了,只是你的錢…”
“李兄,別說這些,我見你就是個跟你商量下,看看怎么解決這次的危機,銀行還要開下去,我還想看到中國自己的銀行家站起來呢!”
童老板毫不客氣的打斷了他說道:“老天既然讓我昨天沒存進來錢,就說明實在為李兄渡過難關留下的契機,所以,我的錢還是要存進來,另外,我可以在廠子里所有工人那里湊錯到千萬之數,只是不知道李兄需要多少能夠渡過難關?”
“使不得!!使不得!!!”
李行長急了:“我不能把你的面廠拖垮,我自己已經…”
李兄,你就別說了,這三千萬大洋和起百斤黃金就當我昨天存在了這里,其他的不夠我們再想辦法,那些我熟悉的大戶,我可以出面,讓他們暫緩提錢,這樣,小份額的就不用擔心了。
“這…這…”
李行長激動地說不出話來。他知道,這個結識了不到兩年的客戶,也算朋友做出的決定很難改變的,要不也不會弄起這么大攤子。
喬納森很感動,這一幕讓他相信,這家被搶劫的銀行恐怕真的不會破產,能夠挺過去。別的不說,七百斤的黃金,和三千萬大洋,足以讓銀行熬過提兌的散戶風潮,只要大戶不參與,中南銀行真的不用破產。
他這邊唏噓呢,中通銀行那里也發生著同一幕,連中央銀行也是一樣,昨天的三個沒存上錢的大戶,在托了亨利大使的關系,見到了行長崔廣福,并當著亨利的面,要拼死保住中央銀行不至于破產,至于所需款項是否夠,那些需要賠錢的個人存放的物品所需的賠償金是否夠,他們還會繼續籌措,保證幫著銀行渡過難關。
他們都相信,既然物品沒有離開租界,困難就是暫時的,只要熬過提兌,等追回款項,銀行還會繼續開下去的。
他們的信念同樣是亨利期望的,他最怕的就是提兌下,銀行破產導致的形勢失控。而這樣一來,就不會出現那樣的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