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修禮貌的笑著,不以為然。.
戰船再強又能如何,你不是還是上岸作戰嘛。在海里,你天下無敵,上了岸,還是魏軍步騎稱雄。在魏霸崛起之前,吳國水師就有絕對壓倒姓的優勢,可是他能跨過淮河么?
退一步說,就算你們有實力攻打營州,也只能突然襲擊,哪有仗還沒打,就先把作戰計劃暴露給對手的道理。如果不是你們虛張聲勢,想恐嚇我們,就是你們太自以為是。如此愚蠢的人,還值得我們合作嗎?
公孫修辭別了魏興,回到王宮,將事情的經過報告給了公孫淵,然后下了一個結論:接受魏國的冊封是明智的,蜀漢在短期內無力威脅到遼東,想比起來,還是魏國的威脅更大些。
公孫淵贊同公孫修的看法,可是他依然不能釋懷。管輅的斷辭像陰魂不散,一直縈繞在他的心頭。管輅以神相著稱,他的斷辭又說得那么肯定,能是亂來的嗎?而且蜀漢異軍突起,僅僅五六年時間就掌握了主動權,這分明是要一統天下的節奏啊。魏霸南征北戰,少年成名,有些輕佻那也可能,可是諸葛亮、李嚴是什么樣的人物,他們能這么大意?
公孫淵決定拖一段時間再說,他雖然沒有答應向蜀漢稱臣,卻也沒有拒絕。他對魏興說,我向曹魏稱臣,那也是沒辦法,誰讓我離他太近呢。大漢聲威雖烈,暫時還波及不到遼東,我只好再等等了。當然了,如果魏車騎需要戰馬或者遼東的特產,我一定拱手奉上。
魏興沒說什么,帶著公孫淵的信和禮物,離開了襄平。
魏興乘坐的船剛剛離岸,公孫淵的使者就帶著密信趕往洛陽。
司馬師匆匆的走進了中庭,正在舞劍的司馬懿看了他一眼,慢悠悠的收起了劍,還劍入鞘,遞給司馬師,一邊擦著汗,一邊問道:“什么事如此緊張?”
“遼東急報。”司馬師將劍抱在懷里,簡明扼要的說了一下公孫淵送來的消息。
司馬懿花白的眉毛輕挑,沉吟了片刻:“子元,你怎么看這件事?”
司馬師輕松的笑了笑:“父親,我覺得這是魏霸的聲東擊西之計。”
司馬懿眨眨眼睛,抬起手,輕輕的撫著眉頭:“怎么個聲東擊西之計?”
“魏霸的戰船的確很強,可是陸戰的能力卻未必有多大的提高。他最強的步卒來自于荊州和交州,離青州萬里之遙,有多少人愿意背井離鄉,萬里征戰?所以,他帶到廣陵的水師只有萬人,僅憑這萬人是不足以登陸青州的,他肯定還要在吳地征募新兵,也就是說,他的主力將是吳人。”
“吳人能全力以赴的為他作戰嗎?”司馬師不屑的笑了一聲:“他要想建立起聽命于自己的力量,沒有一年時間是做不到的,所以,他注定了只能虛張聲勢,吸引我們的注意力而已。真正能對我們產生威脅的,恐怕還是陸遜。”
司馬懿沉吟不語,側耳傾聽。
“魏延離開了關中,帶走了不少騎兵,李嚴初到關中,還需要一段時間來解決諸葛亮離開后留下的問題,且諸葛亮連年征戰,關中積儲有限,李嚴不僅沒有主動出擊的能力,自保都有問題。為了防止我軍出擊關中,讓陸遜出兵攻擊兗州,以牽制我軍,便成了他們最好的選擇。陸遜善戰,又有魏延、陳到相助,一旦突入兗州,我們很可能丟失洛陽。”
“因此,綜合各方面的條件來看,魏霸在東海生事,也是為了策應陸遜,最終目的是保住關中。此所謂聲東而擊西之計也。”
“兄長,你說的沒錯,可是你不要忘了,魏霸是一個善于創造奇跡的人。”司馬昭坐在輪椅里,從側院轉了出來。經過大半個月的調養,他的臉色恢復了圓潤,只是眼神中的那種冷漠卻再也無法消散。
司馬懿瞟了司馬昭一眼,什么也沒說。司馬師卻笑了一聲:“怎么,他能平地飛升?”
“他能不能平地飛升,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他如果水陸并進的話,青州不安,卻也是可以預料的。”
“就憑他那萬余人?”司馬師嗤的冷笑一聲:“如果連這點人都對付不了,那王凌也該伏劍自刎了。”
司馬昭輕輕的拍了拍輪椅的扶手:“兄長,魏霸神出鬼沒,他會讓王凌疲于奔命的。就算他不上岸,青州局勢緊張,對我大魏也非常不利。你不要忘了,青州衣被天下,在兗豫不安的情況下,青州已經成為冀州以外最大的財賦來源。”
司馬師啞口無言,他看看司馬昭,又看看司馬懿,突然笑了一聲:“父親,子上的思慮越來越縝密了。這一點,我倒是沒想到。”
“兄長天天在忙,我天天在閑,當然有更多的時間來做夢。”司馬昭笑道。
司馬師走到司馬昭身后,將手擱在他的肩上,輕輕的拍了拍:“子上,你不要太悲觀,智勝天下,亦是豪杰。有你相助,父親會輕松許多,你看他現在不是有很多時間來練劍了么,這都是你的功勞啊。”
司馬昭笑笑,反手拍拍司馬師的手,目光卻落在司馬懿的臉上。司馬懿思索了片刻,點頭道:“你們倆說得都不錯,我也覺得魏霸的用意是策應陸遜,牽制我軍,以策關中萬全。可是魏霸狡猾,虛亦可能化為實,所以不能掉以輕心。青州是國家財賦之地,不可須臾有失,當再派精兵支援。王凌沒有與魏霸交手的經驗,我擔心他不是魏霸的對手。”
他抬起頭,看著司馬師兄弟:“你們覺得田豫怎么樣?”
司馬師兄弟二人異口同聲的說道:“父親,此人非常合適。”
司馬懿隨即向天子曹睿做了匯報,曹睿考慮之后,也覺得田豫非常合適。田豫有掌騎的經驗,正好可以彌補王凌騎兵不足的缺陷,方便往來馳援,兩人配合,應該可能守住青州,讓魏霸無處下口。有田豫在青州,司馬懿、張郃就可以手握重兵,隨時準備奔赴關中,伺機奪回關中。
詔書很快發往青州和并州。
魏霸聽完了魏興的匯報,滿意的點了點頭,便讓魏興下去休息。
魏興走出大帳,迎面便看到了羞怯的楠狐,魏興喜出望外,拉著楠狐的手道:“你怎么來了?”
楠狐紅著臉,吱吱唔唔的不說話。魏興哈哈一笑,也不顧別人看著,攬著楠狐的肩膀,親熱的說道:“夫人呢,你不在的時候,誰照顧她,敦武的婆娘?”
“夫人身邊還能少了人?”楠狐瞟了魏興一眼:“夫人都懷上第二胎了。”
魏興眨眨眼睛,哈哈一笑:“那我們也得抓緊了,要不然以后誰來保護小少主啊。”
大帳內,魏霸靠在椅子上,眼睛盯著對面的地圖,一手支頤,手指在唇上的胡須上慢慢摩挲著。法邈背著手,在賬內緩緩踱著步,眉頭微蹙,正在緊張的思考。
“將軍,我看還得以海路為主,陸路的進展太慢,而且我們根本沒什么優勢可言。”法邈抬起頭,眼中露出狠厲之色。“如果從海路突入青州,占得一席之地,以我軍的軍械優勢,守住一兩個城池,應該沒什么問題。”
魏霸笑笑:“可是你想過沒有,一旦登陸作戰,我們就不能輕易的退出來,否則必然對士氣有所損傷。海路是沒錯,可是我們不能被他們困住,要把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里,這樣才能制人而不制于人。”
“可是如果不登陸,總在海上漂泊,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所以,我們最好能找一個海島,足夠大,能讓我們屯兵,又能避免被魏軍攻擊。”
“那就要等打探地形的斥候回來再說了。”
“你怎么忘了,有一個現成的人對那邊的地形了如指掌?”
法邈眨了眨眼睛,一拍腦門,笑道:“將軍不說,我還真把這件事給忘了。”
話音未落,麋芳、麋威叔侄二人掀帳而入,向魏霸躬身施禮。魏霸起身還禮,請他們入座,笑的對麋芳說道:“將軍離鄉多年,可還記得家鄉的風土?”
麋芳嘆了一口氣:“夢中常歸故里,一草一木,依稀在目。”
“那將軍可知這一帶有沒有什么大的海島,能夠供應萬余大軍駐扎,又有良港以供戰艦停泊?”
麋芳略作思索:“有,而且很多。”
魏霸和法邈互相看了一眼,不約而同的笑了。
“將軍,我給你樓船兩艘,水師三千,兩個月時間,你給我選兩到三個海島,作為我大軍遠征的中轉基地。諸葛直做你的副手,負責你的安全。”
麋芳大喜,連忙起身行禮。他當年把關羽坑得不淺,魏霸不記前仇便也罷了,居然還讓他作前鋒,這可是意外之喜啊。
“請將軍放心,芳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子烈,你也隨行,不過,你的任務是與遼東、青州、冀州一帶的商業來往。財帛動人心,利用我們的外銷優勢,把那些有錢人吸引過來,不從者,擠垮他們的產業,吸干他們的血。”
麋威微微一笑:“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