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清玄利用數天時間,做好了出發的準備。
對于師門,葉清玄還是放心的。雖然三代弟子整體實力不高,但習武氣氛濃烈,又有武功高強的清字輩的師兄們照拂,觀中弟子平時并不下山,只在山中清修,倒也沒有什么好擔心的。
因為有著青云觀諸人的幫助,霍東為首的偵巡團有了重大突破,對云州武林的探查告一段落,朝廷已經確認,“驅獸寶銀”劫案的兇手是以紫巾盜為首的幾股黑·道勢力,其背后甚至還有魔教勢力的插手,這幾日偵巡團已然準備回洛都述職。剩下的,便是何時組織人手對其進行清剿的問題了。
葉清玄正朝師尊的小屋走去,心下嘀咕著自己該如何說辭,才能獲得師尊的同意。突然外側傳來一聲馬匹的長嘶聲,震破九霄,聲響與普通馬嘶毫不相同。
接著又是一聲牛吼,沉悶如雷,讓人一陣心悸…
阿青?
發現這聲吼叫來自小魔牛阿青之后,葉清玄不敢怠慢,只好暫時放棄了前往師尊之處,幾個騰躍之間,便到了聲音傳來的地方。
一見之下,不由得大驚。
原來此時小魔牛阿青正跟一匹馬型異獸在那里對峙。
小牛阿青似乎極度生氣,雙目通紅,正低頭頂角,蹄下不停地刨著沙土,正對著馬型異獸呼呼地喘著粗氣,氣勢極為駭人,隨時都可能沖過去。
而阿青對面的異獸,身形如馬,長尾如鱷,混身布滿了黑色的鱗片,只有馬鬃和蹄子上長著黑色如焰般的長毛。這只馬型異獸面對阿青的威脅亦是毫無懼色,碩大的蹄子在沙地上踢踢踏踏,不時人立而起,禿嚕嚕的噴著鼻氣。
咦?這是從哪里來的黑鱗駒?
黑鱗駒可是神武大陸上少數幾種可以馴化的異獸之一,日行千里不在話下,力量、耐力、速度都是普通馬匹的幾十倍,只有身份極為特殊的人士才有實力擁有。
據說朝廷在北方邊境有一支黑鱗軍,全員配備這種異獸,里面的武官最低都是后天“造化境”的高手,全身重盔重甲,連胯下異獸也披著甲胄,實為天下第一重騎,兇悍的厲害。
這種在名門大派才偶爾見到一次的異獸,此時怎會出現在青云觀中呢?葉清玄一時心下愕然。
看了看旁邊又被拱塌了的馬廄,許多觀里的大牲口都被驚四散而逃,有幾只馬匹更是躲在了角落里瑟瑟發抖,不敢動彈分毫,顯然對這兩個擁有異獸血統的家伙懼怕不已。一旁照料阿青的陸云東,手足無措,呆呆傻傻地看著兩個兇獸在那里互相叫囂。
“阿青,退回來——”
葉清玄連忙喊住就要沖過去的小魔牛,同一時間,一聲斷喝也傳了過來。
“黑騅停下——”
葉清玄茫然四顧,只見自己的三師兄正陪同遠山鏢局的方遠山和一個二十七、八歲的錦衣青年趕了過來,正是那錦衣青年及時阻止了黑鱗駒的妄動。
小魔牛阿青一見葉清玄來了,立即哞地一聲,屁顛屁顛地跑了過來,一臉委屈地在葉清玄胸前蹭來蹭去,
那錦衣青年見到阿青人性化的表現眼前一亮,再看清楚眼前的少年之后,又是驚奇萬分地說道:“咦?是你?”
葉清玄正不停輕撫阿青的頸部,安慰剛剛有些狂躁的小魔牛,冷不防聽到這個錦衣青年跟自己打招呼,自己多少有點搞不清楚狀況:咦?這人是誰啊?有些面熟…努力回想一番,才想起這名青年在四年前的觀前比武之后,有三人一同來到了觀中,這個錦衣青年正是其中之一。
“無量壽福,施主好——”葉清玄連忙施禮,心下卻想到:迷糊,不記得這位姓甚名誰了。
“哈哈,清玄小道長一別年余,別來無恙啊?好一頭魔牛,真漂亮,真是雄奇的坐騎啊,看這資質,應該是青甲魔牛的后代吧?竟連我的黑鱗駒都不懼,真是厲害!”那錦衣青年不是別人,正是當年對清玄生出戰意的華子興。
華子興也牽著黑鱗駒,一邊撫摸著愛騎的鼻子,一邊朗朗說道:“要知道我這黑鱗駒可不是馴養出來的,而是我親自在北方獸原上捕獲降服的,當初可廢了我好大的心思和功夫了,這畜生平日里野性難馴,十分不好侍候啊,想不到在這里竟然遇到了對手,哈哈哈…難得,難得…”
葉清玄訕訕笑了下,說道:“我家阿青平日里也挺老實的,今日不知為何如此暴躁,倒讓兄臺見笑了…”
華子興搖手表示不在意。
陳清松卻轉頭看了一眼呆立一旁的陸云東,沉聲問道:“這是怎么一回事?讓你好好照看華公子的坐騎,怎么反倒弄出如此聲勢?”
陸云東一直在旁不敢說話,此時見問,慌忙答道:“啟稟師父,這,這…這次師叔命我好生照看這大黑馬,我就想著給它喂些好點的飼料,便把阿青平日里吃的東西拿了一些給大黑馬,沒想到,便惹怒了阿青…是弟子無能,請師叔責罰…”
原來如此——
眾人不由得覺得好笑,葉清玄更是寵溺地拍了下小魔牛阿青的大鼻子,心道:看不出你這貨還有點護食呢…
華子興也搖頭失笑,說道:“我這黑騅,實難打理,平時喂的東西十分精貴,普通飼料怕是難以入得了它的口…”
旁邊陸云東低聲說道:“才不是呢,大黑馬吃得好生得意,不然也不會惹怒阿青的…”
聲音隨低,但這里的幾日無一不是高手,俱都聽得清楚。
陳清松見徒弟無禮,狠狠瞪了陸云東一眼。
華子興一聽之下,卻不由得升起了好奇心,往日本就為這黑鱗駒的口糧費勁心思,今日倒第一次聽說有它愛吃的東西,連忙問道:“這倒是奇了,小兄弟可否將飼料給我看看…”
陸云東被陳清松瞪了一眼,嚇得不敢造次,見華子興相詢,連忙把手里的簸箕遞了過來。
本來華子興見到簸箕里都是普通的燕麥,并無特別,卻意外聞到一股酒香味,仔細一看,里面有著好些磨得細碎的渣滓,像是酒糟…
“咦?這是?”
眾人一看,青云觀諸人不由得恍然大悟,陳清松更是一臉尷尬,苦笑著說道:“華兄見笑了,我那二師兄不知道從哪里淘弄來的釀酒的方子,用些清新的水果釀酒,這剩余的酒糟便被喂給了這頭青牛,不想至此連人帶畜生,青云觀多了一批的酒鬼…”
葉清玄不由得尷尬萬分,嘿嘿直笑。
華子興也是哈哈大笑,說道:“可惜清巖道長不在山上,不然一定討要幾杯水酒,只聞這酒糟之味,那所釀之酒必然是清香順口,令人垂涎啊…”
華子興說完,便不在意,沖著方遠山和陳清松二人笑道:“時日不早,我也該就此啟程了。此次押運之物事,便交予方兄和觀中的幾位道兄了…此去洛都一路艱辛,還望諸位能多加小心才是…”
什么?押鏢?去洛都?
正準備下山的葉清玄,一聽到此處,眼睛一亮,不由得大感興趣。
方遠山不敢怠慢,拱手說道:“華大人放心,此次遠山定當穩妥行事,又有青云觀幾位道兄幫忙,此去洛都定當萬事順利…”
方遠山自從上次被華子興等三人相邀入觀之后,也得了朝廷好些照拂,平日里有了許多朝廷分派的運輸任務,這幾年遠山鏢局不但沒有感受到來自鐵旗門的壓力,反倒得了不少好處,實力逐漸壯大起來。
陳清松也跟著點頭示意,以表示支持方遠山的觀點。
“那好,咱們在此作別,過后我們洛都相會,華某定做東主,為幾位接風洗塵,再一覽神都風華…”華子興話到此處,拱手拜別。
方、陳二人,亦拱手為禮,言道:“華兄一路順風,就此拜別…請——”
華子興哈哈一笑,牽著黑鱗駒便向外走去。
“三師兄,不知此去洛都我可否相隨呢?”葉清玄一臉期盼之色地望著三師兄。
“咦?這恐怕要師尊同意方可吧…”
“哦…”聽到三師兄的回答,葉清玄不由得有了一絲失落。
華子興聞聽葉清玄要下山,猛地腳下一停,心思一動,下意識地撣了撣胸口,眼神中卻是一時閃爍不已,顯然此時心中對突然產生的想法,有些拿捏不定,正在這里權衡得失。
“華兄?”
見華子興突然不動,方遠山疑惑出聲。
此時華子興神色一定,露出一股決然之色,接著臉色一松,似乎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般,轉過身來,沖著葉清玄笑道:“清玄小道長想要下山么?”
“正是——”葉清玄一臉疑惑。
華子興嘿嘿一笑,說道:“正好我這里還有一件事想要托付,不知道小道長能否幫我去一趟云州州城,替我給好友送一封信件呢?”
“這——”這回反倒是陳清松有些意外了。
華子興哈哈一笑,說道:“青云觀的幾位道長實在是太愛護清玄小道友了,這可不是什么好事哦,道長放心,只是幫華某送一份信件,簡單至極,華某身有任務,無法分身,交給他人又怕不夠貼心不當回事,有小道友出馬,華某心安的很…”
陳清松一臉沉默,葉清玄則一臉希夷地看著三師兄,盼望著他能答應。
華子興又說道:“我看清玄小道友武學境界徘徊在強元境巔峰有些時日了吧?這遲遲無法突破,怕就是少了幾分感悟,若是能下山游歷一番,對心境上也是一份歷練,說不定這境界就此能突破了呢…”
葉清玄忙道:“正是,正是…我欲見師尊也是為了此事困擾…”
葉清玄心下大喜,心道:這姓華的真是幫了大忙,那全真心法在筑基期根本不會有什么障礙產生,自己故意停留在強元境巔峰不予突破,其實就是為了有個說辭能讓師尊同意自己下山,沒想到,這次由外人嘴里說出來,無疑更是添加了幾分說服力…
同時,一旁的陳清松也心中暗自嘀咕:小師弟常年呆在山上,沒有了世事歷練,也確實不合適,這一去云州州城,來回不過十幾日的時間,送一封信罷了,當無大礙…
于是點頭答應道:“如此,我便替師尊答應此事了…”轉而對葉清玄說道:“華大人所托之事,小師弟一定要盡心辦好,切莫貪玩誤事…”
“放心吧,三師兄…”
葉清玄高興的手舞足蹈。
華子興從懷中掏出一件包得嚴嚴實實的大信封,鄭重地放在了葉清玄的手上,輕松地說道:“這封信便交托給小道長啦…我與那兄弟多年不見,這封信無比重要,還望小道長看護好…”
葉清玄沉聲應是,現在他滿腦子的下山通過,興奮異常,怎敢表現出不可靠的一面。
“當然,若是有什么閃失也無大礙,若有什么意外,小道長盡可毀去,千萬不要落入他人的手里…”華子興尷尬笑道:“要是被別人看到信中的內容,我這張臉就無處可放了…哈哈哈…”
葉清玄點頭應是,但誰都沒看到,他低下頭時眼神中的神光。
是錯覺么?這位所托之人,最后一句話時,眼神中一剎那展現出的凝重神色,絕對做不得假。
葉清玄牢牢抓緊了手中的信件。
看著一襲錦衣、風流倜儻的華子興,葉清玄心中惡意地想道:
這位朝廷來的大官,如此慎重其事地交給自己這個任務,難道說…
難道說——這封信里,是這家伙給哪個基友寫的情書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