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風山父女的指引下,眾人快速前行,沒過多久便已到一處絕壑之前。
風山回頭向葉清玄等眾人道:“下到壑底,再經過一處水洞,就到藏鋒谷。當年雙子峰的右峰在地震中傾倒,掩蓋了棋盤原,也擋住了我們藏鋒谷的進出口,這個地方,還是后來尋覓很久才找到的唯一出路。這段下壑途徑極不好走,諸位小心一些,我這就先下去了。”
眾人看到風山先行,而毫不避諱地留下了女兒風青青,知道對方這是表明并無陷阱,也就都無所謂,仔細看著風山下去。
展眼看去,那壑黑洞洞的,不知多深。
風山把頭一低,手腳并用,如同壁虎一般直下深壑。
眾人有樣學樣,由如花大和尚將葉清玄捆在背后,互相照應著,向下而去。
那壑深逾百丈,雖然兩壁略帶傾斜,并未完全陡立,且已經人工,略除草樹,辟有落下手足的位置,看似危險,實則非常安全。
此時天色已晚,壑深樹密,月光難透,眾人緊跟著風山父女,又轉折幾回,在一片松蘿覆蓋之下,進入一古洞。
二人人洞以后,越發黑暗,伸手已然不辨五指。
如花左右看了一眼,嗡聲道:“這位藏劍老人,真個古怪,倘若就住在這么一個黑洞之內,豈不悶死?”
風山看了如花一眼,呵呵一笑,并未答話,只是引著眾人一路前行。
轉過幾個彎道,眾人耳邊傳來水聲蕩蕩,洞勢也似逐漸往下傾斜,不一會便到了一處地下暗河邊緣。
風青青又行數步,搶在眾人前邊到了岸邊,回頭道:“出此水洞,便到寒家。諸位暫請稍歇,待小妹喚人相接。”
說罷合掌就唇,低作清嘯。
眾人聚精觀看。
過不多時,洞中深處略見火光微閃,風山笑道:“谷中之人已然駕舟來接,葉小友傷處不能動轉,煩請大師傅再背上船吧!”
眾人自然并無異議,這時暗河遠處的那點火光已越來越大,眾人看清那是一艘很普通的梭形小船。
船頭插著一根松油火把,一個青衣小童在船尾操舟,雙槳撥處,霎時便到面前。
小童一躍上岸,垂手叫聲:“青姐。山叔。”
兩只大眼,卻不住連眨,看著跟在后面的一眾外人。
風青青笑向小童問道:“大仁,怎的這晚還不睡?”
小童大仁答道:“自青姐和山叔走后,老太公日夜輪流,派人在水洞迎候,此刻輪到我值班。”接著目光又在人群中掃了一眼,有些悲傷道:“青姐,飛哥還是沒有找到嗎?”
風青青心中一疼,緩緩道:“大仁不傷心,我哥哥福大命大,一定會救他出來的。你莫要擔心,快些行舟,回頭我把你想學已久的‘海鶴鉆云’輕功教你。”
小童歡喜地點頭,招呼眾人上了小船,賣足了力氣劃船,船頭水聲汩汩,竟比來時快了數倍。
眾見這小童,不過十二三歲,伶俐可愛,明明是個小孩,卻被人叫做“大人”,問起風青青,才知是她族侄,名叫風大仁,是大仁大義的大仁,因極得藏劍老人喜愛,常日陪侍身邊,不好鑄劍,卻喜好劍法,已然得了不少傳授。
舟行極快,幾個轉折過去,已到水洞出口。
一出洞外,眾人眼前一亮,不覺一聲驚呼。
原來那水洞出口之處,卻是一片湖蕩,湖雖不算太大,亦不甚小,水卻清澈異常。四面高峰環擁,壁立千仞,宛如城堡。
這時明月正中,月朗星稀,環湖花樹,為柔光所籠,凝霧含煙。
岸上燈光掩映,人家并不見多,但卻充滿了一片清妙祥和、安謐之氣。
湖岸一片平整天地,小童風大仁看著岸頭催舟上前,其行如箭,不一會便到了渡頭。
眾人心懸葉清玄傷勢,不等小舟靠岸,幾人便已捧定葉清玄,凌空縱過。落地之后,風青青便已領著眾人,向一座上下兩層的玲瓏樓閣,如飛跑去。
那座樓閣,雖然共只兩層,方圓卻有十丈,通體香楠所建,不加雕漆,自然古趣。
眾人到了閣前,風青青高聲喝道:“老太公,快出來救人啊!”
說完又帶著眾人沖入小樓。
閣中陳設,也極為雅潔。最妙的是四面軒窗大開,湖上清風徐來,幽馨時至,令人心清神爽,塵慮全消。
眾人隨著風風火火的風青青轉過屏風,剛搶上樓梯,就聽得一個蒼老清亮的聲音問道:“是青兒和阿山回來了么?可有亦飛的下落?怎么如此多人?慌慌張張的,出了什么事情?”
風青青哪顧答話,一躍登樓,眾人隨之而上,在風山指示下,把葉清玄輕輕放在靠壁的一張軟榻之上。
這時清風一轉,一股炎熱氣息從一旁傳來,眾人駭然轉頭,只見一名面容清癯、頭發花白、一縷長須飄于胸前的黃衫老者出現在眾人面前,呼吸暢意,胸中猶如雷鳴,明顯修習的是一門怪異內功,只是雙眼電芒的威勢,便讓眾人倒吸一口冷氣——
天絕級別的高手!
老人對齊濡林等人的驚訝視若無睹,只是把目光放在了風山和風青青身上。
而風青青轉身對老者急急叫道:“老太公,他在前山誤中我的‘透骨神針’,雖然爹爹截斷血脈,但時間業已不短,老太公快來與他醫治。”
“哦?中了透骨神針?”
那位明顯就是藏劍老人的老者挪步到了跟前,翻看了一下葉清玄的眼皮,目光在眾人身上掃過,就在如花急得冒火的情況下,淡然道:“既然他能惹你動用神針,說明是他招惹了你,你跟你爹都是不入江湖,涉世未深,哪里懂得人心險惡。這種人,不過仗著你的同情進入我藏鋒谷罷了,所求不過是鑄劍而已。哼,存此不良之心,死了活該!”
說完轉身便要離去。
眾人聽得目瞪口呆,總算有些明白為何風山這對父女脾氣為何如此古怪了,原來上邊還有個更古怪的藏劍老人。
宗軒上前一步,道:“前輩誤會了,我等的確是為求劍而來,但我兄弟中了毒針,卻也是一場誤會!”
藏劍老人理也不理,繼續走遠。
風山連忙上前攔住,低聲道:“師尊,卻是我等誤傷了此人…”
“嗯?此話當真?”藏劍老人猶疑了一下,接著壓低聲音道:“這里有師父,別人欺負不了你,有什么話放膽說…”
旁邊的風青青急不可耐,高聲道:“老太公,你到底救不救?”
藏劍老人一轉身,沖著風青青道:“我不救,怎么著?”
風山連忙又轉身回來,開始勸女兒,“青青,青青,別激動,好好跟師尊說話!”
風青青一把將父親甩開,指著藏劍老人道:“好,你不救!行,人是我刺的,命是我收的,大不了救不活了,我一命抵一命!”
藏劍老人哈哈一笑,道:“嘿呦呵,挺有種!我這人吃軟不吃硬。你想死是吧?好,你抵命之后,我給你打造個最好的骨灰匣,讓你爹天天抱著以淚洗面!”
“師尊,師尊,不能如此,不能如此…”
風山連忙又去勸師父。
“你趕緊給我救人,不然我一把火燒了你的破樓!”
如花撓著后腦勺,呆愣愣地想——這不應該是我臺詞嗎?
“燒,有種你都燒了…”
眾人一副目瞪口呆地看著二人斗嘴,誰也想不到一個打鐵鑄劍的老頭原來嘴會這么碎!
眼看這場爭斗就要無休止地進行下去,旁邊的齊濡林忍不住吼道:“二位能否稍后再爭論,請先救我的朋友。”
藏劍老人嚷道:“你說救就救啊?她惹的貨,你讓她去救!”
宗軒氣不過,道:“只要前輩肯救人,代價任開!”
藏劍老人揉了揉鼻子,直接走了過來,一屁股坐在葉清玄旁邊,嘀咕道:“早說啊!這可是當年‘天下第一奇人’專供給我的解藥,用一顆少一顆,很貴的!”
藏劍老人特別把“貴”字咬的清晰,但眾人腦海卻是“嗡”的一聲,注意力完全放在了“天下第一奇人”這個名號上。
宗軒是久聞大名,齊濡林是心有所想,而如花完全就是聽到了熟人!
如花道:“前輩所說的‘天下第一奇人’…該不會是藏花先生吧?”
“除了他還有誰?”
藏劍老人從懷里掏出一個瓷瓶,倒出一粒青色丹藥,給葉清玄喂了下去,葉清玄登時臉色好轉,呼吸平穩了下來。
眾人不免松了一口氣。
這時候藏劍老人一回頭,好奇道:“現在的年輕人能知道藏花的不多了…怎么?你們聽說過他?”
齊濡林和宗軒大奇,不明白怎么如花會聽過這個名字,他會關注這個?
眾人齊齊看向如花,而大和尚撓了撓腦袋,開口道:“啊,認識,還挺熟。上個月剛看見,狗肉烤的不錯。”
當啷一聲,藏劍老人手里的瓷瓶就掉到了地上,回頭看著如花罵道:“你個禿驢見到鬼啦?那貨一百年前就死翹了!”
眾人同時點頭,宗軒和齊濡林也是不能置信地看著如花。
如花一拍腦袋:“啊,對了,季老頭說這事還不能說…”
“季廣嵐也沒死?”這回連宗軒和齊濡林也是一副見了鬼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