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竟是北方狄族無上大宗師“蒼狼”納蘭成吉!?
這一下,全場數百文武、所有賓客都是當場呆滯,包括葉清玄和九皇子一行人在內,都是身心懼駭,怔怔說不出話來,而一直被蒙在鼓里的二皇子,更是因此興奮得手足無措,倏然站立而起,與同樣激動的“文相”萬俟獨明一起向外迎接,同時郎笑道:“納蘭大宗師駕臨,本王陋居蓬蓽生輝,還請大宗師上座…”
二皇子和萬俟獨明慌忙迎接,走出去了十幾步距離,卻突然感到氣氛有些異樣,每個人看向自己的眼神都是想要說什么卻猶豫不決的意味。
二皇子和萬俟獨明也都是武功高手,轉瞬之間便察覺到了不妥,猛一回頭,剛剛還空無一人的右首坐席上,已經安然高坐一人。
來人看上去不過五旬左右年紀,體魄雄健至完美的境界,膚色略黑,面容堅毅,微微帶著些高鼻深目的模樣,顯然除了狄族之外還有著其他種族的血統,刀削般的臉龐帶著幾許異域風味,成熟男人的魅力肆無忌憚地散發出來。
額前一條額帶向后束住了頭發,身上是一件普通至極的游牧民馬袍,若不是神色間留露出的氣勢太過迫人,幾乎就與草原上最普通的牧民一般無二。
可此時此刻,這里沒有任何一個人敢輕視于他,就連視其為敵的人也不敢如此。
來人便是北方大草原上的無上大宗師,當今天下間足可與二百年前便退隱于世,凌云宮的上代宮主“天智散人”寧中流相提并論的絕世武者,“蒼狼”納蘭成吉。
正堂之內所有人的呼吸都是為之頓止。便是葉清玄也有一種大氣不敢出的感覺。
他的手掌寬厚而闊大,似是蘊藏著這世上最可怕的力量。在此時此刻,這位超然于世的絕代高手施施然地坐在席間,手上握著不知道從哪里得來的酒壺,極為溫柔地斟滿一個酒杯。神情悠然自在,渾身卻散發著邪異莫名的懾人氣勢,仿佛是暗中統治大草原的神魔,忽然現身人間。
葉清玄剎那間便如一只被野狼逼入死胡同的兔子,渾身汗毛炸立,不敢動彈分毫。因為自從這位大宗師落座的那一刻起。對方的氣機便已經牢牢鎖定了他,盡管至始至終他都沒有看向自己分毫。可葉清玄確實知道,這位絕世高手,完全已經盯上了自己。
最使人心動魄的是他就像充滿暗涌的大海汪洋,動中帶靜。靜中含動,教人完全無法捉摸其動靜。
葉清玄面對卓惠梵都有膽子轉身逃走,但在這位高人面前,他知機地一動不動。
二皇子誠惶誠恐地回過身來,上前邁了數步,激動說道:“本王,呃,不。晚輩久候大駕,大宗師此來…”
一道淡淡的目光掃了過去,二皇子瞬間怔在當場。那一瞬間自己仿佛被人用刀逼住了咽喉,對方只是簡單地一個目光,就能有如此實質一般的感受,而二皇子本身也是先天高手級別的人物,卻依然被對方的一眼嚇得不敢動彈分毫,對方功力之強悍。何止駭人聽聞。
對方只是看了他一眼,便移開了目光。此時二皇子額頭上的冷汗方才“唰”地一下淌了下來,登時領會到了汗流浹背的感覺。
“鳳儀閣弟子姚素嫻見過前輩!”姚素嫻盈盈一禮。卻被納蘭成吉完全無視。
身份尊貴的二皇子都被晾在了一邊,她一個皇妃又算得了什么?
“晚輩阿史那延陀,阿勒翰,完顏定術…拜見大國師!”
三位狄族部落的族長,族內排名前幾位的絕世高手一起行禮,納蘭成吉也不過是點了點頭,連腦袋也沒有抬起來,只是抿干了杯里的水酒。
納蘭成吉沒有說話,只是看著手中的酒杯,不知道在想什么事情。
他不說話,底下的一干皇親國戚、文武大臣、門閥權貴、絕世高手們,也都是大氣不敢出,面面相覷之下,不敢發出一言。
不過數息時間,眾人卻仿佛經歷了漫長的世紀。
這一瞬間,一首七絕閃電般閃過葉清玄的腦海――
獨蹲池邊似虎形,綠楊樹下養精神。
春來吾不先開口,那個蟲兒敢作聲!
納蘭成吉若只是一只小小的青蛙,那在場的所有人物,無論是皇子、宰相、將軍、一代宗師,在他面前都只不過是不敢發聲的小小蟲子罷了。
好氣魄,好雄姿!
葉清玄由衷地贊嘆了一聲這位無上大宗師,盡管與對方似敵非友,但葉清玄依然毫不掩飾自己的欽佩和敬仰,眼中神光一冒,那位眼中的無上大宗師恰于此時開口說話。
“舞,跳得很好…”
咦?這位狄族大宗師的目光竟然首先注意到了楚蝶依,難道他也看上了這位中原第一美女了么?
楚蝶依嘴唇蠕動半刻,卻是緊張得沒有回答出任何一言。
這也難怪,納蘭成吉的氣場極大,便是歸虛境高手面對對方的氣勢,也不見得能夠應答自如,又怎能怪一個武功平平的小女子呢…
食色性也。
眾人原以為這位武學大宗師跟普通的男人一樣,也是看中了楚蝶依的美色,二皇子甚至有了打算逼迫楚蝶依就范,以拉攏、討好納蘭成吉的打算。
沒想到就是這么一句之后,納蘭成吉突然話鋒一轉,淡淡一笑,悠然道:“胡笳,也吹得極好!”
眾人目光轉瞬移到了葉清玄身上。不明白這個已然必死的魯莽小子怎會引起納蘭成吉的注意…
葉清玄在空前的壓力之下,倏然膽氣一闊,踏前一步、雙目閃起前所未見的光芒,冷聲道:“晚輩謝過大宗師夸獎!”
納蘭成吉緩緩放下酒杯,悠然朝他望來,眼神嚴峻深遂,精芒電閃,嘴角飄出一絲冷酷的笑意,淡淡道:“胡笳能吹得似你一般好的,便是大草原上也找不出一個,你這樣的人物若是死了,我會很在意的。”
此番言論卻讓眾人大為疑惑。
這納蘭成吉到底是欣賞這個樂師,還是討厭這個樂師呢?
葉清玄卻是沒有這個疑惑,淡淡說道:“大宗師倒也不必如此,人總有一死。”接著又是轉念一問,“大宗師不問我是何人,便已有了必殺我而后快的心思,我能問問原因么?”
納蘭成吉疑惑道:“你會不知道?”
“確認一下而已。”
全場眾人全都是一副呆滯模樣,仿佛眼前的二人說的不是這個世界的語言,完全讓人摸不著頭腦。
納蘭成吉微微一笑,點了點頭,道:“你身上的傷,是紫煌劍留下的,而能夠讓卓閣主無功而返的,也就是前些時日救走那人的人物了。如果你肯將那個人交給我,不論是死是活,我都可以讓你死得輕松一點。”
人,什么人?
交出那個人之后,竟然不是活命,而只是死得輕松一點,這樣的條件誰會答應?
臉上寫滿疑惑的,都是華族的武者,而狄族的一干高手,都是一副想當然的表情。
納蘭成吉能夠許下如此承諾,對于了解其手段的狄族武者來說,已經是莫大的恩惠了。
若真是讓納蘭成吉出手教訓,那才會領略世上最殘酷的生不如死。
對方要的是玄化真人…
別人的疑惑,葉清玄當然是心知肚明。
“恕難從命。”葉清玄斷然拒絕。
“果然如此。”納蘭成吉點了點頭,仰頭長嘆一聲,道:“今夜之事,廢了我堅持了上百年的原則,你能在卓惠梵紫煌劍下重傷不死,又勞我親自動手,你可以死得很驕傲了…”
群雄嘩然,一個被卓惠梵重傷不死的年輕人,又勞動無上大宗師納蘭成吉親自動手了結性命,此等條件,簡直就是無上殊榮…而眼前這個青年到底是誰?
“你若死了,我愿為你守齋一日。”
大殿之內,所有人都是為之嘩然。
眾人看向葉清玄的目光瞬間變得異樣起來。
葉清玄不由得挺直了身子,原本的身高在一挺之間拔高了數寸,納蘭成吉面前,任何的偽裝都是愚蠢而無用的。
葉清玄這一變化,群雄眼中冷茫電閃,但卻沒有一人識得他的身份,唯獨人群中的薛文舉,看著葉清玄的背影,露出幾分疑惑的表情。
那個倔強的背影,似乎有些似曾相識。
面對死亡的威脅,葉清玄放開所有,這一刻反倒變得十分坦然,傲然說道:“多謝大宗師成全,大宗師可是即刻便要動手!?”
納蘭成吉竟然點了點頭,黯然道:“一日之內,竟然要同時手刃兩大高手,本應是人生最為快意的大事,可惜想不到,你們二人卻都是一副身受重傷的模樣,真是人生一大憾事!”
兩大高手!?
葉清玄心思一動,屋頂上一陣朗笑之聲傳來,老丁頭吧嗒吧嗒抽著旱煙袋,從空中緩緩落下,瞄著納蘭成吉嗤聲笑道:“納蘭成吉,你會好心講究什么公平比武么?還不是你那學自惡狼的一套,兇殘陰狠…”
老丁頭?
葉清玄眼睛一亮之際,納蘭成吉緩緩道:“兄臺輕功蓋世,近身百步才讓老夫聞聽到心跳之聲,如此輕功隱匿之道,當是‘天下第一殺手’司空見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