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康坊里住著的都是大齊實權高階武將。蕭士及能得永昌帝賜第承康坊,他將來在大齊軍界的地位可見一斑。
孫許氏雖然不知道崇康坊里住著的都是武將勛貴,不過她知道那里是陛下給雪兒她姐夫賜下的宅院。
陛下親賜,當然非同小可。
“怎么不早不晚,偏今兒搬,老夫人,您說少夫人是不是故意要避開我們?”知書拽了拽孫許氏的衣袖,悄聲說道。
那守門的老仆認得知書,知道她是夫人親妹妹從小的貼身丫鬟,如今卻吃里扒外,偷偷摸上了二小姐夫君的床,還比二小姐先有了身孕,對她十分鄙夷,當下便不咸不淡地道:“您也太把自己當回事了。咱們侯府搬遷,是陛下親自給挑的黃道吉日。難不成是陛下看你們不順眼,知道你們今日要來,故意讓咱們侯府今日搬走?您的臉也真夠大的。”
知書聽了,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卻不敢再挑唆,緊緊咬著唇不說話。
孫許氏眉頭一皺,用袖子抹了抹額頭的汗,問道:“請問老哥,那承康坊在哪一邊?”
老仆懶得再搭理她們,伸手胡亂往前方一指,“那邊。”然后咣當一聲,當著孫許氏和知書的面關上角門。
知書這才悄聲道:“老夫人,奴婢覺得不對勁。”
孫許氏瞪了她一眼,“要你說?難道我自己看不出來?”說著,帶著知書又往那老仆指的方向行去。
又走了一個時辰。眼看到下午了,承康坊還是遙不可及。
知書累得不行,覺得一桿腰酸的要斷掉了,在路邊一手扶著墻,一手扶著腰,喘氣道:“老夫人,咱們還是雇輛車吧,實在走不動了。奴婢的肚子疼得緊。”
孫許氏心情煩躁,伸出兩根手指。夾住知書胳膊上的嫩肉,擰緊了往兩邊轉了一轉。
“啊!”知書慘叫一聲,只覺得自己胳膊上的肉都要被活生生揪下來一塊了,差一點沒有痛暈過去。
孫許氏滿臉和氣笑瞇瞇地問道:“你是走不動了嗎?還要雇車嗎?”一邊說,一邊手里擰得更狠。
孫許氏勞累了大半輩子,手勁自然很充足。
知書從小和杜恒雪一起長大。過得是正牌小姐一樣的日子。就算在孫家這一年,她也過得如魚得水,比杜恒雪強多了,哪里受過這種皮肉之苦?一時痛得只恨爹娘為何要生她出來,偏要受這份活罪…
“…不…不用雇車了…”知書煞白著臉,斷斷續續地道。
孫許氏臉上笑容更盛。“那…你的肚子還疼不疼呢?”
“不…不疼了。老夫人,我們現在就走。奴婢可以扶著您…”知書忍著胳膊上的劇痛。馬上向孫許氏低了頭。
“那就好。咱們這就走吧。”孫許氏松了手指,手掌攤開,輕輕撫了撫知書的胳膊。
在路人看來,就是一個和氣端正的老太太,正在安慰自己剛剛有些犯病的侍女。
知書不敢再挑剔,咬牙扶著孫許氏,一路問路。終于在黃昏時分來到承康坊的柱國侯府門前。
剛進里坊的時候,就被里坊門口兩個高大兇悍的守門兵卒嚇得腳都軟了。差一點站不住。
果然是大官們住的地兒么?跟別地兒一般人住的里坊實在差別太大了。
“找誰的?”一個兵卒大聲問道。
孫許氏忙道:“兵爺,老身是這里柱國侯的親戚,他夫人的嫡親妹子,是我的兒媳婦。”
那守門的兵卒只是面相生得兇惡,其實為人很正派,所以才被選來這里做里坊的門卒。
聽了孫許氏的話,這兵卒一下子被饒暈了,什么侯夫人的妹妹是她的兒媳婦…
兵卒撓了撓頭,聽了半天,總算搞明白,這老婆子是新貴柱國侯的妻族的親戚,便大手一揮放行,”進去吧。記得早些出來。關門落匙之后,你們就出不去了。”
大齊長安都有宵禁。
宵禁的時候,各個里坊關門落匙,不得出去,也不得進來,除非有特發的令牌。
但是各個里坊內部,還是自成一體,晚上可以走動,也有各種酒館食鋪和客棧一直開到深夜。
孫許氏忙帶著知書進到承康坊里面,再一次一路問路,才來到柱國侯府門前。
她們沿著院墻根兒走了快半個時辰,才來到柱國侯的正門前。
到底是陛下御賜的一品柱國侯的府邸。
這一座占地百畝的大宅子,看得孫許氏和知書直咋舌。
站在門口,只能看見里面古木參天,綠樹成蔭,將外人的視線擋得嚴嚴實實。只在那樹葉枝椏間,可以看見偶爾露出一角重檐,各色形態各異的亭臺樓閣依稀可見。
這侯府到底有多大?
孫許氏的腦海里突然浮現出自己家在宣義坊的那一處二進小院,還沒人家的正門門樓大…
知書也看得滿眼艷羨,低聲對孫許氏道:“老夫人,奴婢知道,杜家在長安城,有好幾處大宅子,雖然比不上這個氣派,但是也差不了多少。老夫人只要再跟少夫人說幾句軟話,少夫人一心軟,就會去找她娘要幾處大宅子來給我們住。”
孫許氏這話聽了入耳,對知書和顏悅色地道:“好孩子,我記得你的好處的。只要你給我兒生下兒子,我一定抬舉你做二房。”
知書大喜,一時忘了胳膊上的痛,忙道:“老夫人,奴婢不奢望做二房,能一輩子在大爺身邊端茶送水,就是奴婢的福氣了。”
主仆倆十分相得,上前叩響了角門。
很快就有人應門。拉開一絲門縫問道:“請問哪位?”
知書上前道:“這位小哥,我們是夫人娘家妹妹的家人,我是知書,在杜家娘家的時候,和夫人身邊的知數、知節、知禮,是同一等的大丫鬟。我服侍二小姐。”
那看角門的小廝并不是從蕭家帶來的家仆,是為了搬到侯府而另買的一批下人。他挑著眼皮上下打量知書一眼。
這小廝知道,夫人身邊的大丫鬟,確實是“知”字輩的。特別是知數,那是鼎鼎有名的大丫鬟,內院除了歐養娘,就是知數姐姐頭一份。
當下不敢怠慢,堆起笑臉道:“您稍等,容小的去傳個話。”
這小廝叫了另一個小廝在這里守著。自己風一般趕了小騾車,急急地往二門上去了。
二門的婆子倒是從蕭家帶來的下人,也是杜恒霜當年從杜家帶來的陪嫁,知道是二小姐的婆母來了,便連忙去杜恒霜那里報信。
杜恒霜今日上午才帶著蕭家上上下下兩房快一百人來到侯府住下。
雖然早有人在這里打掃安置,但是他們現在剛剛住進來。還是得費不少功夫,安插器具。分派屋舍,調遣人手,從早到晚,忙得不可開交。
此時才稍稍將大事忙完,剛坐下歇一歇,喝口茶的功夫。
聽說孫許氏和知書來了,杜恒霜心里一動。想起了昨晚跟杜恒雪說的話。
昨天孫耀祖接杜恒雪不成,怒氣沖沖地走了之后。杜恒雪是哭著跑回蕭家內院的。
杜恒霜聽知數說了杜恒雪和孫耀祖見面的始末之后,便放下手頭正在忙的事,專門來到杜恒雪的屋子安慰她。
卻見杜恒雪似乎已經哭過了,一幅哀莫大于心死的樣子坐在窗前,呆呆地看著窗臺上一盆蝴蝶蘭出神。
杜恒霜就遣退了自己的下人,一個人走進去,默默地坐在了杜恒雪身邊。
杜恒雪偏頭見是杜恒霜來了,嘴角彎了彎,算是給了她一個打招呼的微笑。
杜恒霜伸手摸了摸杜恒雪的發髻,看見那些枯黃分叉的發梢,心里很是憐惜,低聲道:“雪兒,今兒的事,我已經聽知數說了。”
杜恒雪垂下頭,蒼白的臉色映著傍晚的暮光,有股說不出的脆弱和動人,如同上好的琉璃,好看卻易碎。
杜恒霜心里一直有疑問,此時便問了出來:“雪兒,你出嫁的時候,姐姐正好也遭了難,沒有來得及給你送嫁。你跟姐姐說說,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們孫家如何敢這樣待你?難道不怕娘知道了,活埋了他們孫家上上下下?還有許大人,他如何能夠坐視孫家虐待于你?”
杜恒雪的頭垂得更低。不過姐姐既然這一次問起來,她不敢再不說話。況且,那孫家,也不值得她再為他們說好話了。
杜恒雪默然片刻,聲音雖小,卻吐字清楚,將她這一年來在孫家的遭遇說了出來。
“…姐姐,這些事,我從來沒有跟娘親和爹爹提過。他們不知道孫家的這些事。”說著,又急切地解釋道:“姐姐,是他們來求親的,不是我一定要死皮賴臉嫁給他們。是大爺…孫耀祖幾次三番托知書傳話,要跟我見面。我雖然覺得不好,但是架不住盛情,而且…而且…,我也有錯。姐姐,我喜歡聽孫耀祖說話,他那時候待我真好。每一句都說到我的心坎上…”杜恒雪抬起頭,臉上帶著夢幻般的神情,憶起了跟孫耀祖的往事。
“你未定親的時候,就跟孫耀祖私下里見過面了?”杜恒霜心里一沉,有些著惱,“還是知書慫恿你的?娘知不知道?”
杜恒雪忙搖頭,“娘不知道。我從來沒有跟娘說過,若是娘知道知書在里面摻和,管保把她打死。”
杜恒霜冷笑道:“打死還好了。打死了,你就不會遭這份罪了。”
杜恒雪卻又白了臉,凄然道:“姐姐,你不知道,就算沒有知書,我也會嫁給孫耀祖。”
“這是為何?難道你真的心悅他?”杜恒霜有些擔心。如果雪兒一顆心就是在孫耀祖那個慫貨身上,她該怎么辦?
杜恒雪搖搖頭。“我那時候雖然覺得他很好,但是也沒有非他不嫁。如果娘不讓我嫁,我是不會嫁的。”
“那你怎么還是嫁了?”
杜恒雪抿了抿唇,“是我嫁到孫家半年之后,才偶爾一次,聽孫耀祖喝醉了酒說過,說是爹爹專門上他們的門,求婆母上門提親的。有爹爹堅持,我不嫁也得嫁。”
杜恒霜知道。杜恒雪一向把許紹叫“爹”。如果她們的爹杜先誠確實死了,杜恒霜也就算了,任憑杜恒雪亂叫。但是現在她知道自己和雪兒的爹爹還活著,再聽杜恒雪將許紹叫“爹”,就覺得分外別扭,終于忍不住出言糾正她:“許大人。不是我們的親爹。你最多叫他父親就可以了。不要再叫他‘爹’。”
杜恒雪苦笑一下,對杜恒霜道:“姐姐,我是習慣了,一時沒有改過了。其實我也不想叫他父親。”說著,又對杜恒霜滿懷崇拜地道:“還是姐姐你見事明了,從小就叫他‘許大人’。從來不叫他父親、或者爹爹。是我糊涂,人家并不是真心疼愛我。我還上趕著叫他‘爹’。”
一時悲從中來,又撲到杜恒霜懷里哭起來,一邊哭一邊道:“姐姐,姐姐,我真的好想有爹爹,一個很厲害的爹爹,在別人欺侮我們的時候。可以站出來保護我們,不讓姐姐受氣。也不讓我受羞辱…”
幼年失牯,娘親改嫁,寄人籬下的苦,只有嘗過的人才知道其中的滋味兒。
杜恒霜也忍不住紅了眼圈,緊緊抱著杜恒雪在懷里,連聲道:“雪兒,雪兒,別傷心,我們有爹爹,有爹爹的。我們的爹爹沒有死…”
杜恒雪猛地抬起頭,眼里還帶著盈盈的淚水,問道:“姐姐,你不騙我?爹爹真的沒有死?他真的還活著?是我們的親爹爹,是嗎?”急切又惶然地搜尋杜恒霜的雙眼,要從她那里得到肯定的答案。
杜恒霜鄭重點頭,“姐姐從來不騙你。咱們的爹爹當年出海的時候,你還太小,不記得了。他身死的消息,也是誤傳。前幾年,其實他還回來過一次,我見過他。可惜很快又走了。”
杜恒雪的雙眸頓時閃亮起來,“真的?太好了。我有爹爹,我有爹爹!爹爹去哪里了?還會回來嗎?”
杜恒霜用絹子給杜恒雪又擦了臉,才溫言道:“好了,以后爹爹回來了,我自然帶你去見他。你接著說你的事吧。姐姐要知道得清清楚楚,然后給我們雪兒好好出這口氣。”
杜恒雪皺了皺小鼻子,軟軟地偎在杜恒霜懷里,接著道:“…出嫁之后,三朝回門。”杜恒雪頓了頓,更緊地抱住了杜恒霜。
三朝回門的那一天,是杜恒雪永生難忘的那一天。
“…那一天,我正和娘說話,錢伯過來報信,說姐姐在莊子上‘遇難’,娘當時就暈過去了。家里家外都是亂糟糟的。我那時候新嫁,聽說姐姐你出了事,也是傷心得不得了,在家里日夜痛哭。孫耀祖那時候,對我十分體貼,每天陪著我說話,還帶我出去玩,散心,晚上跟我在花前月下吟詩作對。在屋里的時候,他也一直守著我。我刺繡,他念書,我烹茶,他煮酒,著實過了一個多月快活日子。”杜恒雪的雙頰露出幾許紅暈。
新婚的時候,都是有這樣一段蜜里調油、如漆似膠的日子的吧?
“那時候,娘不信姐姐你就這樣去了,發了瘋一樣四處尋你,每隔幾天,就帶著大隊人馬,往郊外搜尋。后來有人說,在洛陽看見有跟姐姐和知畫相像的人,娘又帶著人去洛陽。我也想跟著去,在家里鬧了一場,婆母就是不肯。后來,婆母就說,我是孫家人,是出了嫁的閨女,不能老是想著娘家,說我娘沒有教好,她要好好教教我如何做孫家的媳婦,要給我立規矩。我開始的時候不開心,但是耀祖說,他要跟我過一輩子,讓我忍忍,只要他娘高興,我們就能高高興興過一輩子。我信了,也忍了,然后大家就都高興了…”杜恒雪的聲音小了下去。
杜恒霜在心里冷笑,撫著杜恒雪的面頰道:“他們真是犧牲你一個,幸福他們全家人了。那孫耀祖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他怎么不忍忍?偏要你忍。”
杜恒雪笑了笑。將頭偎在杜恒霜懷里,輕聲道:“姐姐別氣,姐姐要生氣,我就不說了。”
杜恒霜無法,只好道:“姐姐不氣,姐姐就是替雪兒不值呢。”
杜恒雪就又接著道:“起初,婆母說,要教我學做家務。我想著,做人媳婦。這些事情確實得會,便誠心誠意跟她學。她會的東西其實不多,就是生火、做飯、擇菜、打掃,我一天就會了。后來我就開始琢磨如何將菜做得好吃,如今將各種食材湊在一起,可以做出許多種美味的菜。還有家里的家事、收拾、打掃。能做的我都做。婆母是個很挑剔,很愛潔凈的人,家里有一點塵埃她就要不高興。她不高興,耀祖就不高興。為了讓耀祖高興,也為了讓婆母舒心,我手里成天拿著抹布。走到哪里抹到哪里。姐姐,你看。我的手就是這樣被弄壞的。”
杜恒雪舉起雙手給杜恒霜看。
杜恒霜忍了又忍,才沒有流淚,只是安慰她道:“沒事,咱們可以再把手養起來。”
杜恒雪點點頭,“我知道。我也不在乎。我就是想不明白,為何當初說得好好的,只要我把這些事都做了。他們就會高興,耀祖就會高高興興跟我過一輩子。可是我答應的事都做到了。他們卻忘了他們答應過我的話。”
杜恒雪仰起頭,困惑地看著杜恒霜,巴掌大的小臉上,一雙大眼睛黑白分明,將人的倒影都看得清清楚楚。
“你終于明白了?以前為什么看不到這些事呢?”杜恒霜笑著問道。
杜恒雪幽幽地嘆一口氣,“是知書的事。她的身孕,就像一支箭一樣,戳破了我給自己編織的美夢。姐姐,我知道你說過,知書是賤籍,她的孩子不會對我有影響。可是我心里就是難受,就是過不去這個坎。一想到耀祖跟知書也做過他跟我做過的那些事,我就想吐…”說著,杜恒雪真的嘔了起來。
杜恒霜嚇了一跳,恨不得馬上叫諸素素過來診一診脈。
杜恒雪起身去浴房凈了面,漱了口才出來,對杜恒霜羞澀地笑道:“姐姐別怕,我沒有身孕。我身上正來小日子呢。”
杜恒霜摸了摸自己的臉,自嘲道:“我的擔心有那么明顯嗎?”
杜恒雪笑道,“就差在臉上寫兩個字了。”說話的語氣已經輕松起來,果然傾訴之后,她的包袱就慢慢放下了。
就算她對孫耀祖有再深的感情,經過這一年來的消磨,還有知書的身孕這根駱駝背上最后的一根稻草,那些所謂的深情已經所剩無幾了。
感情可以培養,也可以消磨。
沒有人能對另一個人予取予求,也沒有人能夠要求對方永遠付出,自己卻不愿付出任何代價。
杜恒霜再一次嘆氣。自己的妹妹,心地如水晶一樣澄澈透明,她太單純了,太良善了,是自己的錯,將她保護得太好,忘了教會她什么叫知人知面不知心。
杜恒雪坐下來,靠在杜恒霜懷里,看著窗外的天空,幽幽地道:“姐姐,我這幾天一直在想,什么人才是好人。”
“你想明白了嗎?”
杜恒雪悄聲地道:“耀祖說了許多好聽的話,可是他做的每一件事,都讓我痛苦難過。而許二哥,他說了許多難聽的話,可是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為了我好,他從來沒有傷害過我。我以前認為,許二哥是壞人,天底下最壞的壞人。可是現在和耀祖比一比,我才知道,他其實是好人,就是不會說話…”
杜恒霜窒了窒,“怎么突然想起許二哥了?”
杜恒雪道:“就是打個比方。我想我是看錯了人了。”看錯了好人,也看錯了壞人。
她錯得可真離譜。
“姐姐,是我做得還不夠好嗎?所以他們還是不高興,甚至不遵守他們的諾言?是不是我的錯?我是不是很賤很蠢?”杜恒雪急切地問道。
那時候,她是真的把孫耀祖的話當圣旨,他說什么她都覺得對,哪怕孫耀祖說,他們應該將整個杜家陪送過來,杜恒雪都會覺得有道理,會回去找方嫵娘鬧。
杜恒霜輕輕撫摸著杜恒雪的發髻,溫言道:“雪兒,這些事都過去了。受了挫折不要緊,關鍵是受挫之后,要懂得反省,知道自己錯在哪里,確保以后不犯同樣的錯誤。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你能想到這些人的不同,找出自己犯錯的地方,姐姐就很高興了。我們雪兒從小就是善心聰明的好姑娘,姐姐一向以你為榮。那孫家挫磨你,是他們不對,不是你不好。不要把別人的錯誤和罪責加在自己身上。”
“真的?”杜恒雪一向最信服杜恒霜的話,此時聽她這樣開解她,蒼白的臉上終于慢慢恢復了往日的神采。
想起昨晚的這一幕,杜恒霜便吩咐道:“讓她們進來。”然后吩咐人給她換裝。
孫許氏和知書跟著侯府的下人坐在青綢小騾車里一路行來,看著侯府里面的潑天富貴,越到里面,越是覺得被壓得喘不過氣來。
知書滿臉的艷羨藏也藏不住。
見了這樣的侯府,再想想她們在宣義坊的二進小宅院,簡直是狗窩一樣,難怪少夫人不愿回家…
孫許氏本來挺得直直的腰也慢慢彎了下來。
等她們兩人來到侯府內院里面正院中堂,看見上首坐著的一個珠圍翠繞,遍身綾羅綢緞的美艷貴婦,孫許氏的膝蓋軟得差一點就跪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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