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孟天璣住進天字洞府后,靈玉隔了七天,才再次踏進這座洞府。
她進來的時候,孟天璣正在跟康祥說話,靈玉聽到了后半截:“…把獸園的出口改到那邊去,免得踐踏了藥園。還有那幾棵樹,移得近一些…”
看到她過來,孟天璣上前幾步,畢恭畢敬地行禮:“師父。”
靈玉揮揮手,笑道:“我來看看,你們有事先說。”
孟天璣跟在她身后,稍微慢上半步的距離:“已經說完了。”
康祥很識相地抱了抱拳,下去辦事了。
走了一段距離,靈玉開口:“如何,還適應嗎?”
孟天璣頓了一下,才點了點頭:“嗯。”
他沒有跟靈玉說,他花了些心思,才收服洞府里的雜役弟子們。如他所想,這座洞府,就連雜役都非結丹不可,守衛弟子有的比他還早些。他一個小地方來的土包子,在入門之后,就被自家師父一個人扔在這里,怎么可能會迎來所有友善的目光呢?
孟天璣不是個長袖善舞的人,但也不是單純得沒有心機。經過一番衡量,他開始學習身為一個大乘門下該有的手段。七天時間,雖然他還說不上樹立威信,但至少,其他人對他的態度具備了該有的恭敬。
靈玉點點頭,沒有發表任何意見。這七天,孟天璣做的每一件事,都有人詳細地向她稟報。
孟天璣是天隨真人的轉世,這一點只能給他帶來進入無夢山的因緣,后面他能走到哪一步,值得什么樣的待遇,都要看他自己的表現。就比如這座天字洞府。靈玉一直打算傳給天隨真人的轉世,但如果孟天璣這一世是扶不起的阿斗,那她只能另選繼承人。
分脈傳承,不是開玩笑的事。
靈玉問了一些事情后,孟天璣忍不住問了:“師父,你不住在這里嗎?”
他已經知道,偌大的一座洞府。其實只有他的那個小洞府有主人。師父沒有收其他弟子。而且她本人的大洞府也沒有住人。
靈玉答道:“為師目前住在另一處洞府,等一下帶你過去。”
既然孟天璣初步經過了考驗,那么靈玉便打算帶他融入自己的生活。
讓靈玉慶幸的是。雖然孟天璣資質尋常,但天隨真人在修煉上的天分與悟性,卻保留了下來。
再加上藏虛界的經歷,給了他足夠的忍耐與堅持。只要運氣不是太差,化神應該不會有問題。至于再往前走。就不是靈玉現在能夠斷言的了。
接下來的十幾年,靈玉一邊打理初心居,一邊教導孟天璣。
當她將孟天璣引入正途,使之獲得無夢山的嫡系傳承。花有溪終于回到了初心居。
花有溪沒能找到徐逆,就連消息都不多。
“…所以,只能確定他最后去了北天?”靈玉靜靜坐著。垂下視線,看著手中的茶杯。
茶水泛開一圈一圈的漣漪。映出她的臉龐。
“是。”花有溪覷了她一眼。
他離開神霄界幾百年,自覺這趟游歷,自身收獲極大,再回來苦修個幾百年,就可以向中期發起沖擊。沒想到,靈玉居然在他不在的時間里,直接沖到了化神圓滿。
這差距,怎么就越拉越大了呢?
花有溪在內心嘆息。
沉默地想了一會兒,靈玉開口:“既然你回來了,那么就把初心居的事接過去吧。袁復已化神多年,也該出去游歷一番了。”
“是。”花有溪沒有猶豫。
袁復抬頭看了她,略一思忖,問道:“真人,那你呢?何時出去游歷?”
靈玉中期之后,晉階得非常迅速,其實還沒有真正到外面游歷過。現下她已經化神圓滿,按理說,應該到外面游歷,尋找煉虛契機了。
果不其然,靈玉說了一個意料之中的答案:“等初心居的事情交移完畢,我就離開。”
之后半年,靈玉將事務分別交給花有溪和端木澄二人,終于踏上了游歷之路。
這次外出,她花了將近百年,慢慢游歷過諸多大千世界。這些大千世界里,有繁榮昌盛的大界,也有偏僻荒涼的小界,跟許多人打過架,也結交了一些朋友。
可以說,這次游歷,她的收獲很多很多,唯獨沒有徐逆的消息。
感覺自己即將觸到煉虛門檻,靈玉終于結束游歷,回到了神霄界。
時隔百年,她踏上去往夢閣的小路。
無夢真君坐在樹下,靜靜地下棋。
他的對面,坐的是孟天璣。
看到靈玉上來,孟天璣起身行禮,眼里有著說不出的驚喜:“師父!”
靈玉微微一笑。要說她出門在外,最擔心的人是誰,莫過于孟天璣。
她把孟天璣帶到無夢山,短短十幾年時間,自己就出去游歷了,實在不是個負責任的好師父。
不過,看孟天璣這樣子,她可以放心了。
短短百年,孟天璣的修為已經觸到了后期。而且,無夢真君似乎還親自教導了。
第四代弟子中,能夠得到這個殊榮的極少。
師父回歸,孟天璣讓出了自己的位置,搬了張小凳,坐到旁邊。
靈玉在他的位置坐下,與無夢真君開啟新的棋局。
下了幾步棋,無夢真君狀似隨意地問起:“看來,你這趟沒什么收獲。”
靈玉目前的狀態極好,馬上可以閉關沖擊煉虛,無夢真君這句話,顯然指的是她游歷的另外一個目的。
靈玉隨手落下一子,坦然道:“所以徒孫回來,想求師祖出一次手。”
無夢真君淡淡一笑:“這不太容易。”
靈玉訝然挑起眉:“師祖…”
無夢真君是個大乘修士,連推算轉世這種事他都能做到,推算徐逆的行蹤,好像不是什么難事吧?他為什么要說不太容易呢?
無夢真君沒有馬上回答,繼續沉默地下著棋。
下棋本就不是靈玉的強項,何況她心中又有事,沒過多久,兩條大龍被無夢真君毫不留情地屠殺,一敗涂地。
收起棋子,無夢真君開口:“你不在的時候,本座已經推算過了。”
靈玉收下動作一停。
無夢真君不緊不慢地道:“命輪已轉,不止是他,連你恐怕也逃不過去。”
在旁邊觀棋的孟天璣忽然發現,師父的手竟然在輕微地發抖。
他心中困惑不已。太師祖說的命輪是什么意思?師父為什么會怕成這樣?
“師祖…”靈玉輕聲道,“那您覺得,我應該怎么做呢?”
無夢真君微微一笑:“命輪既轉,那就逃不過了。你眼下晉階在即,順其自然吧。”
靈玉的手倏然握緊,鄭重地問:“師祖,不知我們生機幾何?”
這一次,無夢真君的笑更淡然,卻也更飄渺:“不管如何,你們,都會活著,不是嗎?”
靈玉的心沉入谷底。
你們,到底是指她和徐逆,還是懷素和紫郢?本以為,他們還有更多的時間,沒想到考驗來得這么快。
北天,北天,徐逆在北天失去了蹤跡,她早該有預料的。
分界之戰,紫郢天君居上真,劃北天為界,立北極上真宮,北天皆以其為尊。
等她再次見到徐逆,他到底會是徐逆,還是紫郢?
“不必多想,該發生的事,總會發生。”
下了夢閣,靈玉回初心居靜思數天,決定閉關沖擊煉虛。
就像無夢真君說的那樣,既然逃不過,那就順其自然吧。何況,她的修為高一點,也多一分把握。
玄天仙府的高塔封閉,剛剛回到神霄界的靈玉,閉關沖擊煉虛。
時光流逝,一年又一年。
十幾年后,無夢山地字洞府一帶,出現漫天的靈光,五顏六色,形如彩虹。
“這是什么天象?”在無夢山做事的低階修士竊竊私語。
“這都不知道,這是煉虛天象啊!”
“啊?不會吧?化神天劫那么大動靜,怎么煉虛天象這么安靜?”
沒有風云呼嘯,沒有閃電雷鳴,沒有靈氣旋渦,就這樣安安靜靜。
經歷過的修士嘲笑道:“你以為修為越高,晉階天象的動靜就越大嗎?煉虛,本就是以實化虛,當然不像化神那么大的動靜了。”
無夢山為缺煉虛修士,大乘道場,煉虛修士也不算珍貴,無夢真君的徒子徒孫里,煉虛不要太多。不過,修士后期的壽元越來越長,相對的,晉階的時間也被拉長,數百年都不一定有一位修士晉階煉虛,他們這些低階修士,當然難得一見。
“這位晉階煉虛的前輩,到底是哪位真人門下的幸運兒?”
無夢山眾多修士問著這個問題,到處打聽消息。
無夢山的一處山峰上,阮唐看著彩虹出現的方向,輕聲嘆息:“居然這么快就煉虛了,還真是把我甩下了啊!”
荀清從另一邊走過來:“怎么,著急了?”
阮唐接道:“荀師兄都沒有著急,我著什么急?”
荀清已經嘗試過閉關沖擊煉虛了,可惜失敗了一次。不過,他心態很穩,并沒有發生波動。
兩人并肩看著天際絢麗的彩虹。
荀清長嘆一聲:“我的預感果然不錯。這位程師妹,真是了不得。兩千歲未到,就已經煉虛成功。真是把我們比下去了。”
“所以,我們也要努力了。”
兩人相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