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人是什么來歷?”
范閑書半天才答道:“我不知道。”
靈玉怔了一下,又問:“那你怎么惹上他們的?”
“我沒惹。”范閑書滿臉無奈,“我們分手之后,我一路追過去,都沒看到人,沒辦法,只好回來。剛走進巷子,就撞到那兩個人,然后就對我出手了。”
他怔怔地道:“筑基修士,原來這就是筑基修士,他們根本沒有真正出手,我卻如此不堪一擊…”
靈玉心思被他引動,回想之前那一幕,說來一息不到,她連人影都沒見到,就這樣毫無反抗之力。
兩人各懷心思地沉思許久,最后靈玉先回過神:“仙石,你說,這兩個人,跟那女人有沒有關系?”
范閑書遲疑了好一會兒,不確定地道:“不知道…”他按了按眉心,“這兩人出現得很突然,我連他們長什么樣都不知道。但我想,如果只是路過,應該不會對我出手吧?一則,我沒惹他們,二則,雖說晚上出沒的人不多,可我們是修士,不管日夜,都有可能出門,難道他們見人就動手?”
這附近住的修士不少,如果只是他們無意中撞上…他們好像沒看到什么東西吧?
可要說是針對他們,今晚除了跟蹤那女人的事,好像沒什么了。而且,那位被稱為“徐師兄”的修士,說了這么一句話:兩只小蝦,翻不出浪來。如果他們真的只是無關的人,似乎不應該這么說。
“靈玉,你的臉…”范閑書注意到臉上的傷口,血已經不流了,可這道傷口,從顴骨一直劃到下巴,斜過半張臉,幾乎等同于破相。
“咝…”靈玉這時候才覺得痛。被他一碰,倒吸一口涼氣。更要命的是,傷口里仿佛有什么東西,一直灼燒著皮肉。
“你等等。”范閑書把她按下來,拿出乾坤袋翻翻找找,最后找到一只玉瓶。“這是我前些日子在拍賣行順手買的,生肌續骨有奇效。怎么說你也是女孩子,臉上留道疤可不好。”
靈玉坐著,看著范閑書一邊在自己臉上忙忙碌碌,一邊絮絮叨叨地說著。心中一陣溫暖。盡管仙石變了,變得讓她陌生,但他的內心。仍然是那個仙石。
抹完了,范閑書把玉瓶遞給她:“收著,每天抹一遍,應該很快就好了。”
“嗯。”靈玉接過,放進懷里。
兩人相對看了一會兒,最后靈玉問:“這事,怎么說?”
“說?要說什么?”
靈玉指了指對面,羅蘊的房間。
范閑書略一思索。便道:“既然我們找不到人,羅師兄又根本不想我們知道,那我們就當不知道。暗中觀察吧。如果他有什么不對,立刻阻止。”
“好吧。”靈玉也沒更好的主意。她把這件事在腦子里又過了一遍,總覺得不是好事。恐怕羅蘊已經被卷進是非之中,他卻毫無所覺。
第二天,羅蘊看到靈玉臉上的傷,大吃一驚:“程師妹,你怎么了?”
“哦,”靈玉想要去摸,手伸到一半忍住了,“練劍的時候不小心劃傷的。”
羅蘊卻道:“你別騙我了,我也是個劍修,怎么會看不出來,這是劍氣所傷?而且這角度,分明是從對面劃過來的,你的御劍術沒差到這個地步吧?”
“…”靈玉面不改色,“我沒說全,練劍的時候,仙石劃的,他剛學御劍術,手法糙得很。”
“是嗎?”羅蘊半信半疑,“這么干脆利落,范師弟的天賦很好啊…”
靈玉與對面的范閑書交換了一個眼神,一起低頭扒飯。
兩人心驚膽戰地觀察了一個月,羅蘊始終好吃好睡,靈玉不禁懷疑,自己猜錯了?可如果只是很尋常的一件事,為什么羅蘊要瞞著他們?她跟范閑書并不是會多管閑事的人,就算那天被他們看到,羅蘊只要一句話,他們就不會多問半句,可他卻神神秘秘的…
說到底,是羅蘊的態度太奇怪,才讓靈玉起了疑心,后來追出去,又發生那樣一件事,連范閑書也覺得不簡單了。
終于到了陵蒼各派招收弟子報名這天,一切都風平浪靜,靈玉稍稍安下心,與羅蘊結伴去報名。
他們兩人的目標一致,都是紫霄劍派。
走到飛廉城庶務堂附近,一轉過大街,靈玉就傻眼了:“這么多人?”
只見庶務堂平時不輕易開啟的正殿,殿門大開,從里面開始,排隊排出八條長龍,如今天色還沒亮,就已經排到了大街上!
“程師妹,我們趕緊!”羅蘊拉著她,火速跑到紫霄劍派報名點,在他們站位的瞬間,又有兩個人擠上來。接著沒過多久,隊伍已經把整條街占滿了!
“照這趨勢,報名得上萬人吧?”羅蘊看著隊伍,擔憂道,“聽說每個門派只招收一百名弟子,我們輪得到嗎?”
羅蘊說完,排在旁邊極意宗隊伍里的一名修士看了他兩眼,說:“兄弟,第一次吧?”
“啊?”羅蘊被問得摸不著頭腦。
這名修士道:“難道你不知道,這個什么法會,是有彩頭的嗎?”
羅蘊想了一下,點頭:“知道,聽說法會排名前列的,會有獎勵。”
“這就是了,有獎勵,來的人當然就多了。”
羅蘊思索了數息,忽然悟過來這話的意思:“這位道友,你是說,很多人是沖著獎勵來的,并不是想入門派?”
“當然!”這名修士揮手,“誰耐煩加什么門派,哥在星羅過得多痛快!聽說在陵蒼,入了門派的人,不能隨意離開,不然就是叛門,門派師父說什么就要做什么,不從就要受懲罰,還有,除了修煉,還要干活——你說,干什么要入門派給人當孫子?在星羅,哥干活收報酬,要什么都可以買到,想去哪去哪,自由自在,哥蛋疼才給人當孫子!”
一番言論說下來,羅蘊和靈玉都呆了,他們都不知道加入門派有這么多缺點!偏偏周圍聽到的修士,不少人附和:“就是,咱們星羅多好,自在!想要靠山,那也沒問題,加入某個勢力就是了,也沒人在上頭指手劃腳,真不曉得陵蒼的修士怎么活…”
“可是,可是…”羅蘊想反駁,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這個,好像說得很有道理啊…
“小兄弟,別聽他們瞎說!”也有人不贊同,“背靠大樹好乘涼,加入某個勢力,自由倒是自由了,可真犯了什么事,勢力會替你出頭?別傻了!再說了,加入勢力不干活倒是可以,可你每個月要上交五塊靈石。就這樣,你在勢力里還得縮手縮腳地做人,萬一犯個什么事,立馬把你踢出去。”
“哼!”先前那修士駁道,“什么縮手縮腳地做人,是你自己沒本事!再說了,留下不爽,那就退出,勢力可不會強求你終生不能離開。”
“有本事?你要有本事,在門派一樣過得很好!”那人不甘示弱。
“哥有本事為什么要去門派里裝孫子?嘰嘰呱呱…”
“在勢力里你就不用裝孫子?呼嚕呼嚕…”
兩人就這么吵了起來。
靈玉和羅蘊大開眼界,聽了好一會兒,眼見他們倆快要動手了,維持秩序的城衛終于插手,喝令他們不得喧嘩,這才把沖突消彌了。
兩人聽了這么一場,大致明白了:這些來排隊的人,大半是沖著獎勵來的,真正想入門派的,半數不到,按以往的慣例,大概也就三四千人,五取一的概率。
“五取一,好像也挺難啊…”羅蘊喃喃自語。
“報名單。”庶務堂正殿門口,一名著紫霄劍派道袍的煉氣修士向羅蘊伸出手。
羅蘊連忙把自己報前填好的報名單遞了過去。
這人接過,看了一遍,又施個法術,檢查了一下羅蘊的骨齡,向旁邊一名修士點點頭。那人便道:“跟我來!”羅蘊連忙跟了上去。
緊接著,靈玉不用他說,就遞上了報名單。
這修士看了一遍,同樣檢查過骨齡,正要揮手,忽地頓住,仔細地看了她好一會兒。
靈玉奇怪,想摸摸自己的臉,忍住了。她臉上的傷早就好了,范閑書給的藥膏還算管用,現在只留下一條淡淡的疤,雖然還能看到,卻算不上破相了。這人需要看這么久嗎?
最后,這修士遲疑地問:“你…是男的?”
靈玉搖頭:“不,我是女子。”
這修士眉毛一軒,便把報名單扔了回來:“既是女子,你來湊什么熱鬧?”
靈玉聽得詫異:“這位道友,這話怎么說的?我怎么不知道修仙界還歧視女子?”
此人輕哼一聲,說:“修仙界當然不歧視女子,但我們紫霄劍派,不收女弟子!”
“啊?”靈玉愣了,紫霄劍派不收女弟子?她為這事忙了半年,居然沒人告訴她?
靈玉看看周圍,一指他們身后不遠處,同樣著紫霄劍派道袍的女修士:“既然你們不收女弟子,那這位道友是怎么回事?”
這修士慢悠悠地瞥了一眼:“你若成為紫霄劍派弟子的道侶,自然也能像她一樣。”隨后接了一句,“不過,看你這樣子,應該也不可能。”
他話音落下,周圍看到這一幕的修士竊笑起來。可不是,這女修女生男相,雖然樣貌俊俏,可哪個男人會要這么一個道侶?瞧這平板的身材,摸起來跟男人沒兩樣吧?唔,也不是,指不定會有哪個愛好特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