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凌晨,老刀出現在北海。
半個小時之后,張世東出現在艾愛的房間中。
正坐在梳妝臺前化妝的她,看到窗戶一動嚇了一跳,旋即想到不必怕,如果遇到什么危險,有他,他一定會保護我的。
“美女,餓了,昨天破五沒吃到餃子,有沒有餃子填飽一下肚子”
艾愛哦了一聲:“有啊,還有沒煮的,我給你煮。”
張世東看了看自己踩踏臟的地墊,只能歉意的看了她一眼,長出了一口氣,心情放松的跟著艾愛進了樓下的廚房。
追蹤耗費的精力固然多卻遠沒有讓他達到疲乏的程度,抓到雷王之后,等待的時間里,心力交瘁,又一場地震即將發生,他將自己的意見通過蘇惜西傳到了上面,明知人微言輕,卻希望能夠起到一點作用,連續的大動作,真的不適合再有大動作了,有那樣一次超級大動作就足夠了,全世界都被力度所震驚,這一次鬧的再大也絕沒有去年拿下的那一位震撼,不需要立威了,能否低調處理。
張世東也知道,自己那點政治智慧完全不夠看,也沒有那些真正大人物們所擁有的遠見,他只是改變了一下雷王能夠說的東西,將這件事歸為私人恩怨,歸入艾家的家族恩怨,總結了一份行動報告遞了上去,至于上面是怎么對這份輕易識破真假的報告,他不得而知,或許上面需要的就是這樣一份假的報告也說不定。
老刀走的時候。什么都沒說,只是表達了一個老兵的敬意,很正經的立正,對著張世東敬了一個維持了十秒鐘的軍禮。
老刀懂張世東,沒有人會知道那些生活在黑暗中的人究竟為這個國家做了什么,沒有登上舞臺的機會,沒有成為全民偶像的機會,沒有功成名就回到家鄉炫耀的機會,甚至,很多時候。不能成為父母的驕傲,能像張世東這樣讓父母知道讓親人知道的少之又少,那寫到別人的孩子功成名就的,在別人炫耀聲中,就算喝多了酒依舊不敢宣稱我兒子更加值得我驕傲的父母,只能默默的握緊拳頭。
國,家,究竟該如何選擇,為了國家流淌熱血的男兒漢們。在回到老家時,除了那雙跪天跪地的膝蓋之外。真不知道該怎么對父母表達自己的歉意,那些遞給父母永遠只能壓在箱子底下軍功章,只能讓他們在私下里默默享受,永遠不能在人前人后,高舉著軍功章喊著,我的兒子,是一個真的英雄,是我們的驕傲。
除了極少數的人,沒人會知道在爆發之前被掩埋大事件的英雄是誰。就連記錄的卷宗內都不會留下張世東的名字,他是一個除了少數人能證明他功勞之外沒有任何光輝履歷的人。
剛剛接起床邊緊急機密電話的艾躍進起身準備轉入書房,拿著電話,正低著頭應答著電話那頭的聲音,一出房間門,就看到斜對面餐廳內,一只腳踩在椅子上。端著一個瓷盆,鞋是脫了,襪子上濕干的印記還在,褲腿邊緣被玻璃劃破的痕跡。一只手抓著盆,一只手抓著昨天剩下的涼餃子,一個接著一個往嘴里塞,大口的咀嚼著,餃子是涼的,那邊艾愛準備煮新的,這邊他已經等不及了,說著涼餃子更好吃就將盆端了過來。
這樣一幅畫面,深深撞入艾躍進的心,仕途行走了多年,已經很少有事情能夠觸及到他的內心深處,真英雄,不為名利哭,真英雄,一碗餃子一杯酒。簡簡單單的一幅畫面,讓艾躍進呆愣住忘記跟電話那頭的人說話。
“哦,他在我這里。嗯,嗯,好。”
艾躍進掛斷電話,坐到了餐桌旁,看著那張讓人覺得輕佻無法信任的臉,眼圈略微有些濕潤:“喝點酒有餃子沒酒吃著也不香。”
艾愛吃驚的望著父親,父親不善飲,一些應酬都是淺嘗輒止,從小到大很少見到父親主動喝酒,更別說大清早還有一天日程主動請人喝酒,這樣的事情根本不可能出現在父親的身上,偏偏今天出現了。
張世東嚼著餃子,擺了擺手,幾秒鐘之后吞咽下去說道:“還是算了吧,吃點餃子就好了。”
艾躍進點點頭,看著女兒笨拙的模樣,走上前從冰箱內拿出昨夜沒有煮、凍起來的餃子,打開天然氣,燒水,親手給張世東煮餃子。
完全懵楞的艾愛坐到張世東的身邊,暗中指了指父親,意思是老爺子這是怎么了 張世東笑了笑,能讓省委書記親自到廚房為自己下餃子,這份榮耀,幾人能擁有,接過艾愛遞過來的啤酒咕咚咕咚喝了半罐,抹掉嘴角的啤酒沫說道:“客人上門,女兒是個廚房白癡,作為父親,艾書記也不能看著女兒臉丟到地上啊。”
“去死,討厭的家伙,車子我給你停在外面了,我去化妝,一會送我去上班。”特殊的工作性質,別人休息的時候正好是艾愛工作取得成績的高峰期。
作為政治家族出身的天之驕女,艾愛深知什么是該知道的,什么是不該知道的,將談話的場地讓給了張世東和父親。
蒜泥,小菜,一盤自家鹵的醬牛肉,艾躍進拿了一瓶五糧液:“那瓶酒被丫頭順走了,湊合點,喝這個吧。”
二兩多的杯子,艾躍進給張世東倒了滿杯,自家也倒了一兩左右,舉起來:“我不能喝酒,多少就這意思,敬你一杯。”
張世東收斂臉上的輕松神色,放下盆,鄭重其事的舉起杯,與艾躍進輕輕的碰了一下:“謝謝艾書記。”
一飲而盡之后,艾躍進面色浮現潮紅,努力的壓了壓酒精的沖擊力,將煮好的餃子端上來,醬油醋辣椒油擺上來:“辛苦了。”
張世東嗯了一聲,夾起熱乎乎的餃子,咬了一口,熱氣撲嘴燙嘴,很香。
走到書房前的艾躍進突的回頭:“別的事我贊同你,腳踏幾只船,小心我揍你。”
張世東剛嚼進嘴里的蒜頭噴了出來,抓起酒瓶又到了一杯,吃著餃子喝著酒,滿足了肚子對于食物的巨大需求。
艾躍進的秘書和司機都很詫異的望著老板,一大早老板在家里喝酒了這樣的事情在兩人跟隨艾躍進工作開始就不曾發生過,直到后面張世東那輛牧馬人有力的超越,兩人才若有所思的明白了一些什么,心下將那個貌似輕佻的男人形象印在了心底。
平江那場大火,終于“燒”了起來,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以直線速度猛烈的燃燒了起來,直接燒到了鄧久天的身上,讓所有北海的人驚訝咋舌,一些人被燒到了,一些人暗自慶幸,短短一天時間,官方的結果正式公布,一個省里的副廳級,兩個平江市里的正處級,工廠所在鄉的干部被擼了一大堆,很多人暗自慶幸救援及時,否則還會有更高的官員出來承擔責任,這承擔有時候不是因為直接的責任,只是因為你所在的位置。
鄧久天的公司被查封。
同一天,上級文件下達,鑒于常務副省長鄧培民的身體原因,尊重其個人的要求,暫時辭任職務到醫院休養,組織關系調到政協。
對于北海省那些不上不下關心政壇變幻的人來說,鄧培民的突然倒臺讓他們摸不到頭腦,只是隱隱覺得與鄧久天有著密切的關系。
對于北海省的高層足夠觸及到核心層面的人來說,鄧省長辭任這件事遠不如中央一連串的重拳來的兇猛,幾位身居要職卻不太為外界所知的高官,在幾天內接連被調離崗位,在這一連串的大動作之下,是燕京某個家族的徹底隕落,所有該家族成員仕途的全部調離目前工作崗位到閑職崗位然后一些相關部門介入調查,在企業里的全部一擼到底紀檢部門強勢介入,整個家族在短短幾天內土崩瓦解,有心人細細品讀后發現,那些被調離的高官,或多或少都與這個家族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
之后,在華夏的這塊版圖上,這個家族徹底成為了歷史,還存活的老太太帶著一大家子人主動搬出了代表著身份地位的居住地,至此之后消息越來越少,直至無人關注。
這一切,都已經與張世東沒有了關系,他關心的是平江市委、政法委、市局聯合下文,對平江市中心區公安分局局長張軍的表彰通報,表彰張軍同志在與惡勢力保護傘進行斗爭中堅守一個黨員的信念,忠誠的履行了一名公安局長的職責,身受莫大委屈的同時仍舊堅持信念相信組織。在表彰通報過后,是一份任命書,破格提升其為政法委副書記,市局常務副局長兼中心區分局局長。
市里還專門為張軍舉行了一場內部不對外的小型表彰儀式,四套班子的一把手全部到位,一時之間平江內最炙手可熱的人物就是張軍,三級跳后連續三級跳,三個重要職務破格的全部放在他一個人身上,誰都看得出來,這是因為張軍的路走的太快了,資歷夠也不能快速的跳升,穩一穩用不了多長時間他還會被提升,這位張局長在公安系統奮斗了半輩子,到了知天命的年紀反倒來了官運,一路破冰升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