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夫子臉色有些不大痛快,一看到這個二兒子,便像是想到了當日孫氏所說的給自己戴綠帽子的事兒,而且一戴便戴了多年!不管孫氏說的是真是假,可那事兒都像是一根刺卡在了聶夫子喉頭間,便是聶秋文真是他兒子,他現在也恨不得聶秋文去死,免得他一想到聶秋文的名字,便想起這恥辱來。
“他來干什么!讓他滾出去!”聶夫子頓時暴跳如雷,險些跳了起來,指著外頭便厲聲喝道。只是下人們聽了他的話卻沒有動,反倒都將目光落到了聶秋染身上,聶秋染并沒有像聶夫子一來便怒不可遏,反倒冷靜召了人進來些問道:“他來干什么的?”
“回大爺,二爺說是有要緊的事兒進來好說與您和夫人以及老太爺知道的呢。”這婆子回了話,那頭聶秋染也不知道聶秋文是來干什么的,他想知道聶秋文心里的想法,自然也不顧聶夫子的冷臉,讓這婆子出去將人給帶進來。
“我跟你說,可不能再讓他坐來!往后不準他再踏進這邊一步,也不準再與他多加接觸!”聶夫子心里怒火滔天,不由態度強硬的沖聶秋染吩咐了一句。但聶秋染哪里會聽他的話,聶夫子氣得要死,卻拿他沒有辦法,只得回頭惡狠狠的盯著崔薇:“你聽到了沒有!”
崔薇心里厭煩,冷冷便看了他一眼,雖說她也對聶秋文很是失望,也知道聶夫子的心情,不過剛剛還說過要抱走自己的兒子。如今又是這么一副態度,這家還不是他的,聶夫子憑什么以為自己會聽他的話?
兒子兒媳沒一個肯理自己的,聶夫子頓時氣得胸口兒悶疼。卻是拿這兩夫妻沒有辦法,這兩人不聽他的,聶夫子自己又是靠著兒子才有如今地位,聶秋染又不是性情軟弱能由他拿捏的兒子。反倒他很是強勢,自小以來,聶秋染無論是做什么事情,聶夫子不止是對他指手劃腳,反倒處處要受制于他,此時見這兩人不聽自己的話,聶夫子鐵青著臉,一下子又坐回到了椅子上。
外頭聶秋文很快跑著進來了,一個多月沒見。他瘦了不少。身上穿著一件淀青色薄襖。下擺被他撩著跑得飛快,雖說這身衣裳在小灣村時看來已經是極好的了,但聶秋文之前過過好日子。因此這身舊襖子看起來便顯得有些落魄了。估計外頭有些寒冷,他一進來便跺了跺腳。又呵了呵手,抬頭看到屋里聶夫子也在時,頓時臉色就凝固住了,眼里閃過一絲憤怒之色,低聲喚道:
“爹,你怎么也在這兒。”
聶夫子本來此時心中便恨他,一聽他說這話,頓時就冷笑了起來:“我怎么不能在?你已經不是這邊的人了,你過來干什么?”他說這話時語氣顯得有些急促,顯然心中還帶了氣。聶秋文沒料到自己一來聶夫子便對他是個這樣的臉色,頓時愣了一下,接著心里就勃然大怒。自己也是聶夫子的兒子,從小他對自己動輒打罵便是了,因為自己沒有出息,不像大哥一般愛讀書,聶夫子自來便對他橫挑鼻子豎挑眉的,每回打他時都沒有留手,那也就罷了,聶秋文自個兒心虛,他不是讀書的料,自小又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要靠聶夫子養活,他愿打自己便要忍著。
可如今的情況是聶夫子睡了自己的媳婦兒,這老不修的沾了孫梅,他憑什么現在對自己還是這樣一副態度?聶秋文這會兒心里的火氣騰的一下子就涌了上來,也顧不得要與聶秋染說話了,看著聶夫子便氣憤道:“爹這話是什么意思?這家里是大哥的,我也有一份兒,我怎么就來不得了?之前一聲不吭將我給趕走便罷了,我如今只是回自己的家,為什么來不得?爹就算是要偏心,也不能如此偏,這家里大哥大嫂還沒趕我走呢!”
兩人一句話不對,頓時便氣氛緊繃了起來。聶夫子聽了聶秋文這話,恨不能拿了東西將這小畜生給活活打死,只覺得心中氣得慌,偏又不能直說孫氏給自己戴了綠帽子,那也實在是太沒臉了些,往后如何有面目去見人?他這會兒恨不能將聶秋文與孫氏兩人生吞活嚼了,又聽他說這房子竟然他也占一份兒,頓時心中便如同吃了一只蒼蠅一般的惡心,聶秋文話音一落,他便厲聲道:
“你給我滾出去!我與你已經斷絕父子關系,從此再無往來,你要是再敢進來,我便立即報官抓你!”
聶秋文本來以為自己不提孫梅的事兒,但聶夫子心中也該有數的,可此時他竟然敢說這樣的話,頓時不由大怒,又聽他還威脅自己,聶秋文也忍不住了,瞪了眼睛便道:“爹該不會真忘了孫梅吧?爹這樣愛名聲的人,莫非想讓人家知道…”聶夫子聽他口口聲聲的喚爹,哪里還能忍受,大喝道:“你給我閉嘴!我不是你爹,你那賤人娘養了你這么一個…”他話沒說完,聶秋染皺著眉頭便打斷了這兩人的話,冷淡道:“聶秋文到底是過來干什么的,莫非過來就是為了吵架?”
雖說聶夫子為人功利現實了一些,可他至少還站在自己這邊,多少要為自己考慮,而前世時聶秋文給聶秋染的印象可并不怎么好,雖說重活一世回來,許多前世的事情都已經改變了,但心結是已經多年的,又不是朝夕間便能改得了的,聶秋染以前強忍心中厭惡便罷了,可此時聶秋文有可能并不是他弟弟,想到前一世時自己的家產便落在了這樣一個人手中,最后不知道孫氏要怎么笑了,聶秋染心中便一股戾氣升了出來。
沒有料到就連聶秋染現在對自己也是如此的冷淡,聶秋文不免有些委屈:“大哥,我過來自然是有要事兒要和你說的。”他說完這話,見聶秋染神色不為所動的樣子,從小也是當了十幾年兄弟的,聶秋文對這個大哥性格也是極為了解,深怕自己不說等他又讓自己出去了,也顧不得心中委屈,連忙便道:
“大哥,你猜我見著誰了?我見著聶明了!”他說完,滿臉的興奮之色:“本來黃桷村我以為之前發生了瘟疫,人早該死絕的,誰料聶明她竟然沒死,還活在人間,她在一個館子里掛了牌子,嘴也啞了,不知怎么的,若不是她見著我時激動了,我還真沒將她給認出來!”聶秋文還在這邊有些激動的不停說著,那頭聶秋染卻與崔薇交換了一個眼色,兩人心中都捉摸了起來。
當初羅玄說捉了聶明上京,又說全村沒留一個活口時,崔薇隱隱就猜出恐怕羅玄干了什么好事兒,不過她卻不敢往深了想,畢竟一百來條人命,若是當真被羅玄殺了個干凈,那這殺孽造的也實在太大了些,只是她雖然不敢想,不過心中卻隱約是知道了。聶秋染不用說,有了前世時的經歷,他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是他沒有料到,羅玄竟然留了聶明的性命,將她毒啞了賣到了那胺臜地方去了!
“是真的大哥!”聶秋文本來極其激動的說了一句,本以為聶秋染也會跟自己一般激動的,畢竟大家都以為聶明死了,可沒料到如今她不止是好端端的活著,而且還出現在一個那樣的地方,也實在是令聶秋文太激動了些,連孫氏也沒告訴,急急忙忙便朝聶秋染這邊跑過來了。
“你在哪個地方見到她的?”聶秋染臉色平淡的問了聶秋文一句,聶秋文見他對自己消息有興趣,頓時便眼睛一亮:“是在桂坊道子胡同那邊兒一個館子里…”他話未說完,便看到聶秋染皺起的眉頭,頓時才想到自己說了什么,忙住了嘴,有些忐忑不安的看了聶秋染一眼,小聲解釋道:“我只是過去瞧瞧熱鬧的,哪成想就看到聶明了…”桂坊道子胡同后頭的館子幾乎都是暗娼窖,里頭的婦人大多都是姿色平庸,有些還是在一些樓館里已經失了顏色的粉頭,年紀大了之后便只有去那樣的地方,自賣其身。
一般因為身價便宜,渡一晚只消幾十銅子兒便可以,很是適合一些販夫走卒等前去光顧,聶秋染前世時可是知道那樣的胺臜地兒,剛剛時便已經想到了聶明恐怕是被賣了那樣的暗館,如今聽聶秋文這樣一說,他自然更是確定。
那頭聶秋文還在絮絮叨叨的解釋著,說自己不是有意要去那邊的,事實上他說的也是真話。若不是手里沒銀子,而他又沒媳婦兒,憋得慌,如何會去那樣的地方?早便去那些大點兒的樓館找顏色好些的姐兒了。可就沒料到,聶秋文這樣一去,竟然在那兒碰到了自己的親姐姐,剛剛只顧著激動了,現在聶秋文想起來才覺得有些尷尬無比。
“我瞧著聶明那模樣像是在讓大哥你救她出來,接她回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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