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卻沒哪個同情她的,反倒都指著紹氏笑,直氣得紹氏更是心里不舒坦,哭了一陣,見沒人理自己,又灰溜溜的起了身來,往崔敬忠那邊去了。
崔薇跟著崔世福進了屋子,那頭崔世福便勉強沖她笑了笑:“好些沒,剛剛沒將你嚇到吧?”從昨兒晚上開始,崔世福到現在都沒怎么闔過眼睛,滿臉的疲憊之色,掩都掩不住。崔薇看了不由心中嘆息了一聲,干脆道:“爹,反正這兒也不差您一個人,不如我幫您盯著些,您自個兒回頭睡一會兒吧。”
她是一片好意,崔世福心中慰貼,卻仍是搖了搖頭:“不了,統共也就幾日的事情,今日請了道士陰陽先生們來看過了,說是三日后下葬是好時機,只消忙完這一回便算完了,她嫁到咱們崔家來,我沒教個好兒子,這事兒是我對不住孔家…”他話里意思竟然像是要賠紹氏一些銀子般,崔薇眉頭皺了皺,想到崔世福的性格,也不多說了。
外頭陸陸續續的來了不少客人,一般此時人家里辦喪事兒也有親戚村人要過來奔喪的,來的不止是楊家的人,竟然還有楊氏嫁到了隔壁村曹家的妹妹小楊氏等,一時間外頭熱鬧得很,崔世福今日作為東道主,根本坐不住,連忙出去迎客了,那頭楊家人拿了一修酒以及一藍子十個雞蛋做為禮了,那頭大舅母刁氏看到崔薇出來時,面色還有些不好看,冷哼了一聲,別過頭去了。
唐氏也領著楊立全站在后頭,她現在有只腿被打得走路都有些一瘸一拐了,不大方便,這些年來整個人瞧著像是老了十來歲。牽著楊立全的手,恨恨的瞪了崔薇一眼,可她現在也不敢做什么,就怕自己一張嘴又被崔薇叫著還錢,到時若是她再告官,唐氏還得吃上一回苦頭。
楊立全今年已經九歲了,長得倒是高大,常年到晚的在外跑著,肌膚微黑,看到崔薇時沖她吐舌頭扮著鬼臉。看得崔薇嘴角直抽抽。這破孩子當初被崔薇打過一回便將她恨上了,每回一來崔家都要折騰一回,只不過全是些小事兒。崔薇也不跟他計較了,這會兒楊立全一看到崔薇,頓時便哼了一聲,轉頭四處望了起來。
他原本早前跟崔敬平要好,但崔敬平自從收了玩性一心跟著崔薇學做糕點了之后。楊立全每回過來也不跟崔敬平玩兒了,這幾年倒是跟同樣調皮搗蛋又被寵得無法無天的崔佑祖要好了起來,兩個酗伴這會兒一旦見面,頓時便欣喜得不行,王氏正怕兒子非要跑到孔氏那邊去瞧死人,孝子天不怕地不怕的慣了。要真給瞧見非給嚇一跳不可,她昨兒被嚇得一輕,一整晚都做惡夢。現在臉色都是青的,看到楊立全過來了,樂得兒子跟他一塊兒玩耍,自然便不再拘著崔佑祖,一邊就與吳氏等人打了招呼后道:“外婆過來了。全哥兒也來了,正好跟小郎玩一會兒。”
吳氏愛憐的看了楊立全這個曾孫子一眼。知道他都呆不住了,便沖他點了點頭,溫和道:“好的,你去跟小郎玩一陣兒,你們孝子家,也不用拘在這兒。”崔佑祖歡呼了一聲,忙就向楊立全跑了過去,兩個孩子手拉著手,一會兒功夫便不見了蹤影。
那頭楊家人剛剛坐定,門口處便又有人進來了,一個年約四十許歲,穿著一身青布衣裳的婦人由一個年輕些的小媳婦兒扶著進來了,一邊還在與楊氏說著話,楊氏難得臉上帶了笑意,那婦人一過來時,便看了吳氏等人一眼,加快了腳步,歡喜的便喊道:“娘,爹,大哥大嫂也來了。”這個婦人是楊氏的妹妹,小楊氏,是嫁到隔壁村曹家的,平日里跟楊氏也有過來往,她媳婦兒前兩年剛生了孩子,也就比王氏晚了一年多,因此這些年來在家里侍弄著孫子,少有出來。
崔薇來到古代好幾年,也沒瞧見過這小楊氏幾回,這會兒眾人都湊到了一堆兒,不多時連王氏的娘家人也過來了,屋子里頓時便坐不下了,楊家人不時想過來與崔薇套近乎,那頭王家人也是,小楊氏更是話里行間都在打聽著聶秋文兄妹的消息,一副想要做媒的樣子,崔薇沒坐多大會兒功夫便坐不住了,與崔世福打過招呼之后,又見奶奶林氏跟外婆吳氏都聊得招呼,刁氏等人跟小楊氏等也在說話,她干脆起身溜了。
一出門口她才松了口氣,屋里談笑的聲音隔得老遠都能聽得到,村里婦人都過來幫忙了,崔薇走出幾步,便看到地上一堆堆的稀泥,頓時心中生了疑,想到剛剛楊立全跟崔佑祖離開的情況,頓時眼角抽了抽,忙加快了些腳步,遠遠兒的還沒回到自己家房門前,便看到墻壁上與朱紅的大門全是沾了一堆堆的濕泥巴,還有不少的小泥手印兒,頓時氣不打一處來,這情況她只有崔佑祖跟楊立全那兩個小東西做得出來。
她臉上露出怒容來,也不開門了,又倒轉身回崔家那邊去,準備收拾崔佑祖兩人一頓。每回楊立全那小破孩兒一過來便沒好事,她逮著過楊立全好幾回,也打過他幾次,但孝子皮實,打了哭過一回他根本不怕,而且揍過他之后每回這小子一做了壞事便跑,根本有時候人都逮不住,崔薇這會兒心里厭煩,沉著臉便又回了崔家,崔家院子里幾個婦人三五人圍到一桌正說著閑話,崔佑祖兩人的身影卻沒在屋里頭,崔世福正跟人說著話,院里亂糟糟的,突然間崔敬忠那邊屋子里傳來孝兒尖利的慘叫聲與呼救聲,崔佑祖尖銳的哭聲響了起來:“娘,救命啊,娘…”楊立全的聲音也在里頭跟著哭了起來。
院子里正說著閑話的王氏等人頓時愣了一下,唐氏聽到兒子的哭聲,臉色大變,剛想說肯定是崔薇打過了自己兒子,可是回頭便看到崔薇沉了臉站在門口處,到嘴邊兒的話便又咽下了肚子里。王氏慌慌張張站起了身來,聽到了崔佑祖的聲音從隔壁傳過來,她頓時表情就不對勁兒了,忍不住哭了起來:“這冤枉,讓他不要去隔壁,偏偏不聽…”眾人聽到她提到隔壁,頓時都跟著臉色變了變,吳氏等人慌忙站起了身來,崔世福那頭臉色也不好看,率先便要朝門口行去。
楊氏扶了自己婆婆林氏等都起身朝崔敬忠那邊行去,崔薇站在崔敬忠門口沒有進去,眾人一蜂窩來到門口邊,里頭崔世福驚怒的大吼聲便傳了出來:“孽畜!你們在干什么!”崔薇忍不住探了頭去看,屋里一股異味兒,崔佑祖已經嚇得放聲尖叫,楊立全的聲音卻不見了,孔氏的尸體本來是留在一張臨時編成的竹床上,可這會兒已經滾落了下來,有個身影本能的像是想要將她拖到竹床上去,崔薇看得渾身發寒,那頭崔世福已經氣得發了瘋,伸手便劈頭給崔佑祖一耳光,楊氏的哭喊聲與眾人的驚呼聲傳了出來,頓時屋里亂成一團。
楊立全兩個人也實在是太調皮了些,兩個孩子被人拉出來時,表情都有些蒙了,二人手上還帶了些泥漿,崔佑祖挨了一耳光,整個人還抽抽噎噎的,而楊立全則是整個人都嚇蒙住了,屋里眾人看到孔氏的模樣時,都不由自主的發出倒抽一口冷氣的響聲,就連紹氏剛剛原本想表現母女情深一路哭進去時,也是牙齒顫抖著被人拖出來了,孔氏身上昨日里才新換的壽衣這會兒已經被沾上了泥點,可是她昨天死了,今天看起來那表情更扭曲嚇人了些,夏天天氣大,她眼睛落出來處已經蒙上一層白色像是粘液的東西來,讓人看著便膽寒,身上已經隱隱有了味道,可是卻沒有哪個肯給她換壽衣的。
崔世福氣得要死,就是銅錢出到了五百文,也沒哪個肯接這趟活兒,都說孔氏是遭上吊死的,人家要找替身哩,尤其兩個孩子又沖撞了她,讓她走得不安心,哪個人都惜命的,崔世福給的銀子再多也沒用,最多眾人折騰著將人抬上榻子,不過光是這樣,也是每個人給了十文。
不提崔世福氣得要死,就是王氏與楊氏等人也氣得厲害,拉了崔佑祖出來便數落他道:“那屋里煞氣重得很,可是什么好玩兒的地方?你們竟然也敢往里頭去,膽子也太大了吧!”王氏恨不能劈頭蓋臉給兒子兩耳光,可是看他哭得大聲的模樣,又心軟了起來,不由害怕得很。
崔佑祖還好,他雖然瞧著孔氏害怕,不過到底還知道哭出來,倒沒什么,而那楊立全整個人像是都嚇呆了,根本一聲不吭,傻呆呆的樣子,像是丟了魂魄一般,這下可將唐氏與楊家人給嚇住了,剛剛的怒火一下子便變成了擔憂與焦急,任憑眾人怎么喚他,楊立全都沒什么反應,就是外頭那些道士被請進來沖楊立全念了些什么,又燒了符水給他喝了,他也像是根本沒反應的樣子,吳氏等人頓時便嚇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