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家如今正關了門在吃著東西,崔世福過來開門時手上還端了碗,看到是兒女以及女婿回來了時,他忙有些驚喜的就招了招手,一邊喚幾人進來:“天冷得很,趕緊先進來坐會兒,免得在外外頭凍著了,如今家里正煮了飯呢,正好一塊兒過來吃了。”
透過大開著的門里頭,崔薇看到楊氏與王氏等人正端了碗站在門口瞧這邊看,崔佑祖忙擠開這兩人跳了出來,嘴里稚聲稚氣慌忙道:“姑姑,給我帶糖沒有,我要糖。”他走得快了些,楊氏端著碗,一只手沒能將他抓得住,便看這小子沖進了院中,頓時有些著急,忙喊道:“慢一些,地上有青苔,仔細摔著了哩。”話音剛落,崔佑祖頓時一下子便打了個滑,‘撲通’一聲便坐在了地上,兩只手撐著地,頓時便張嘴‘哇’的一聲就大哭了起來。
“哎呦,你這小祖宗。”
楊氏連忙回頭擱了碗便朝院子里跑,她面上還帶著病容,頭上拿了白色的汗巾帕子裹了一大圈兒,更顯得她神色慘白憔悴了些,一邊拉了崔佑祖起身,楊氏一邊就看到崔佑祖身上已經帶了不少的濕青苔,兩只手掌上頭全是青苔與濕泥,頓時大急,忙回頭就沖王氏喊道:“趕緊打些熱水,給小郎將手洗了,褲子給換了。”一邊說著,她一邊抱起了孫子便喊了起來,目光還朝崔薇這邊看了一眼,眼中忍不住帶了怒意來嫌惡之色。
“我要糖,我要糖!”崔佑祖一邊哭著,一邊伸手便朝崔薇這邊喊,任楊氏怎么哄他,他兩條腿蹬著甩得厲害,楊氏好不容易將人抱到屋檐底下。那頭他跳下來了又要往這邊跑,楊氏有些無奈了,忙看了崔世福一眼,嘴里便道:“當家的,你瞧瞧這…”
崔世福根本沒理她,嘴里還在問著崔薇這一趟去城里玩得好不好的話。他并不知道崔薇這一趟進城是要開鋪子的,只當她是去玩呢。崔薇與他說了幾句,后頭崔佑祖哭得更厲害了些,直吵得人耳朵都跟著有些嗡嗡了,連忙就道:“爹。您先吃飯呢,免得等下涼了,我自個兒回去再煮就是。”
這會兒天色都已經大黑了。崔世福一手端著碗,一邊忙又沖她招了招手:“進來吃啊,天已經晚了,你回來得晚,懶得也做。就進來吃吧。”
有了楊氏剛剛的眼神,崔薇自然是不肯的,依舊搖了搖頭,想到自己在離開城中時在客棧里買的幾只做好的烤鴨,忙就笑了起來,還沒開口呢。那頭聶秋染便像是知道了什么一般,回頭沖崔敬平說了幾句,便讓他取了只鴨子出來。這鴨子是已經烤好了的。雖然放了一天皮已經不像早晨時那么脆了,但香味兒卻還在,崔薇朝崔世福遞了過去,崔世福本來不想要的,屋里崔佑祖哭得更厲害了些。他看女兒幾人站在門外風雨交加的,忙從懷里掏了鑰匙遞給她。一邊示意她先回去,一邊自個兒則是進了屋。
崔薇拿了鑰匙,跟聶秋染回了家,崔敬平哆嗦著從馬車里出來,剛開了門進去,黑背便沖了出來,一邊興奮的甩著尾巴,嘴里發出‘嗚嗚’的叫聲,崔薇深怕它撲上來印自己一腳的腳印,忙將它喝斥得遠了些。已經好幾天沒有回來了,屋里依舊是那副老樣子,原本晾在院子中的肉倒是被人撿到了屋檐下,廚房這會兒已經變得大了些,羊圈里的羊也被人遷走了,羊圈被拆了,照著崔薇之前留下的話,崔世福讓人給改成了一大間廁所。
沒了羊圈,院子里一下子便寬敞了不少,這會兒天色晚了看不大清楚,恐怕白日里看時院子中還要寬一些。聶秋染趕了馬車進來,崔敬平正往車下搬著東西,崔薇拿了鑰匙將屋門打開,剛進屋將燈點上,那頭崔世福便進來了。來得這樣快,剛剛還看到他捧著一碗飯呢,估計飯也沒顧得上吃就過來了,崔薇忙讓他進來了,一邊讓他坐會兒,一邊進廚房里將火生上了,打了米先將飯煮上,又燒了些開水準備等下灌羊皮袋子,這才回了堂屋,就看到崔世福正替崔敬平搬著東西進來了。
“爹,您剛飯沒吃多少,要不等會兒留在這邊將飯吃完了再回去吧。”崔薇出去收了帕子,又打了些熱水進來放到了聶秋染兩人面前,自個兒剛剛已經洗過臉了,碰過了熱水,身上才暖呼呼的。崔世福呵呵笑了兩聲,跟崔薇說了一下將她羊已經遷到了新建好的牲畜房里的事情,崔薇點了點頭,這事兒她感激崔世福還來不及呢,又哪里會去怪他。如今一回來便省了不少的事兒,她看著院子也高興,連忙就道:“爹,我正想跟您說,您家里的地不如就租出去,這邊幫我看看羊,我每年給您一些錢,若是您一個人不夠,再讓大哥幫著照看,或請幾個人,這樣一來也要輕松一些。”
照看羊圈的事兒雖然也麻煩,但也總好過崔家里那一堆雜事兒既累又掙不了多少錢的活兒。崔世福現在家里確實不富裕,他聽了崔薇這話,雖然不想占女兒好處,但一說到錢的事兒,卻是有些心動了,他之前借了林氏的銀子,現在還沒能還得上,林氏當初守寡將他們兄弟拉撥長大,吃了不少的苦頭,因此崔世福兄弟對林氏很是孝順,若是旁的便罷,可那些銀子卻是母親往后的棺材本兒,現在棺材不便宜,林氏身體骨兒如今瞧著雖然不錯,但畢竟年紀大了,若哪天有個萬一,手里卻沒銀子,那就是晚輩的不孝了。
在村里人們一向是估著自己年紀約摸要到了,便早早的要備下棺材的,這幾天崔世財也在跟他商量這事兒,歲月不饒人,林氏現在年紀不小了,現在眼看著精神一年不如一年,若哪一天撒手西去,她自己存得有銀子不要晚輩出錢,可做兒子的兩人縱然不孝。可至少也不能讓母親往后沒錢下葬。崔世福心里掙扎了半晌,臉上露出煎熬之色來,半晌之后才咬了咬牙,痛苦的點了點頭,一邊就道:“那也好,只是,我這做爹的沒本事,給你添麻煩了。”
他說完,有些惶恐的看了聶秋染一眼,一邊就低聲道:“姑爺。都是我這個做爹的沒本事,若是,你們也為難。那也就算了…”他如今雖然缺銀子,但也害怕因為自己的事兒讓女兒女婿吵起來,因此猶豫了一下,仍是將這話給說了出來。
“岳父放心就是,這事薇兒說了就是了。只是往后還要勞煩岳父費心一些。”對于這樣的事,聶秋染根本是不管的,因此溫和笑著沖崔世福說了一句。
崔世福頓時喜出望外,心中既是感動又是歡喜,連忙就點頭道:“那是肯定的,肯定的。我一定好好照顧那些羊和牛。”他這會兒心中才真正松了一口氣,忍不住拿袖子擦了擦眼角,臉上神色放松了些。只是那心剛放回原處,崔世福臉上頓時又變得嚴肅了起來:“對了,薇兒,你婆婆回來了,前兩天才過來哭了一回。”說到這兒時。崔世福眉頭就皺了起來,臉上露出一絲苦惱之色來。
對于崔世福口中所說的婆婆。崔薇恍惚了好半晌才回過神來,才明白崔世福說的是孫氏回來了。而孫氏之前被聶秋染送去侍候姨祖母了,上回聶夫子想拿捏她,不是還說要讓孫氏好好兒的呆在那姨祖母那邊么?怎么這樣快便回來了,自己幾人去臨安城還沒幾天功夫呢!崔薇吃了一驚,抬頭就看了聶秋染一眼,又看到崔世福臉上跟吃了一只蒼蠅一樣的表情,崔薇現在敢肯定,若是聶秋染不在這兒,恐怕平日里不會說人好歹的崔世福現在一定能說出滿腹對孫氏的不滿來!
“聶大哥,她不是去侍候長輩了嗎?”崔薇有些吃驚,回頭就看了聶秋染一眼。聽到女兒嘴中沒喚婆婆,崔世福心中是覺得孫氏根本不值得她喚,不過到底是長輩,又怕聶秋染心里對她不滿,因此忙斥了她一句:“沒大沒小的,怎么也要喚聲娘的。”他說完,看聶秋染根本不在意的樣子,這才心中松了口氣,又更加覺得自己女兒這是嫁對了人,這會兒見聶秋染沒有一味的站在自己母親那邊,崔世福心中也放心了些,也顧不得自己再隱忍,想到之前孫氏鬧出的事兒,頓時就氣憤道:“你婆婆一回來便跑到你門前跪著哭了半天,說是求你讓她回來,還說你若不同意,便長跪不起了。幸虧村里人最近幫著做事兒,沒人肯聽她的。”否則恐怕崔薇這會兒名聲早就壞了。
孫氏不明就里,前幾天一回來頂著雨便跪在了崔薇門前,那兩天在崔薇家里做事兒的人又多,都圍了一圈兒,孫氏哭鬧了半晌,后來聽說崔薇根本不在家里,也顧不得她自己所說的長跪不起,被聶夫子給喚了回去。不過村里人這幾天都說著孫氏的事情,雖然他們拿了崔薇的工錢,不好意思說崔薇,但總歸這事兒說多了對女兒名聲也不好,更何況孫氏到底是個婆婆,女兒又嫁到了他們家,若是能好好兒過下去,崔世福當然也不希望他們鬧出事情來,因此才想著今兒過來給崔薇提個醒兒,免得孫氏到時天天過來鬧,打崔薇一個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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