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秋染的目光不閃不避的與聶夫子對上,眼中似蘊含著冰雪,令聶夫子剛與他目光碰上,便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哆嗦,別開了頭來。聶秋染嘴角邊露出一絲溫和的笑意,聲音平靜道:“爹想得太多了,我只是在請求你而已。”雖然他說是在請求,但他的語氣與神態卻絲毫沒有求人的意思,聶夫子狼狽的看了他一眼,頓時便冷哼了一聲,頭也不回的出去了。
他其實這已經是妥協的意思了,聶秋染目光冷淡,突然間忍不住就笑了起來。以前的聶夫子從不會與他低頭認輸,而他做得再好,也終究不能令他滿意,就算是中了舉人,如他所愿一般娶了高門貴女,他也永遠只想著能讓自己更進一層而已,就算順著他的意思又如何,最后結局不見得自己樂意。聶夫子生的孩子,便像是為了替他實現希望一般,只不過自己是他挑中的那個人而已!只是沒料到他現在竟然也有妥協的時候!
聶秋染眼中冷意更甚,好歹想到明日里聶夫子會去向崔家提親時,嘴角邊才露出一絲笑意來。
當天晚上被兒子這樣一威脅,聶夫子心中也不大痛快,并沒有再出去吃酒,反倒回了屋里便倒頭就睡,直到第二日孫氏端了水過來侍候他起身時,他這才淡淡的道:“你今兒便跟我去崔家,去替秋染提親。”
雖然聶夫子沒有明說是去向崔家哪個丫頭提親,但崔世福家里只得一個女兒,自己兒子心里想的是什么,瞎子都看出來了。孫氏手一抖,原本端著的盆子便險些落到了地上,就算是她緊緊抓著盆子,但盆中的水卻仍是溢了些出來。倒在了床邊的腳踏板上。她臉色頓時一陣扭曲,心里的氣憤止都止不住。若是這事兒真給定了下來,自己娘家里的侄女兒可怎么辦才好?若是不能將孫梅抬過來,到時她娘家人可也不是好惹的!
孫氏雖然極力鎮定,但臉上依舊忍不住露出些憤恨來,一邊也顧不上聶夫子對于她打倒水的不滿,一邊連忙放了盆子便道:“夫君,當真要去崔家提親?崔家那死丫頭哪兒配得上咱們秋染?現在秋染中了舉人,怎么還要娶她?”
原本聶夫子對于聶秋染的決定便心中有些不滿,不過他對于自己的兒子還真有一種不好拿捏的感覺。他有預感,若是自己不照聶秋染的話做,說不得他真會做出一些什么自己不能隨的事兒出來。孫氏這話正好戳中他心窩,讓他不滿,可偏偏有火又不能沖兒子發,聶夫子自然眉頭就皺了起來,頗有些不耐煩:“讓你去就去。你管她配不配得上,秋染自己喜歡,你難不成還想將你娘家那侄女兒給送過來?”聶夫子斜了眼睛看孫氏,頓時就將孫氏看得面紅耳赤,說不出話來。
“但是夫君,崔家那丫頭做個妾倒也夠了。她憑什么要咱們去下聘!”
雖然知道聶夫子下了決心,這事兒便已經算是定了下來,但孫氏仍有些不甘心。崔薇對她可從沒畢恭畢敬過,之前還拿話頂撞過自己幾回,要她來做兒媳,孫氏哪里愿意,因此侍候著聶夫子穿衣裳時。仍是忍不住又開口說了一回,這次聶夫子再也是忍耐不住。回頭便沖她冷笑了一聲:“你要不愿意去下聘,便自個兒回你娘家去,我可以另外找人來代替你做這事兒,不要以為就非你自己不可了,秋染不能有娘替他下聘,可總還可以有個后娘。”話一說完,聶夫子便看了臉色青白交錯的孫氏一眼,這才邁步出門去了。
他這是什么意思?孫氏心里頓時亂糟糟的一片,被那后娘兩個字噎得半晌沒有回過神來,她知道聶夫子的性格,最是說得到做得到的,若當真逼得他這樣,自己豈不是生個兒子出來,還沒享到福,便得被送回娘家?孫氏心里又怕又怨,卻并不敢再開口多說話,吃完飯后便忍了心里的慌張與怨恨,一邊跟著聶夫子便出了門。
崔家里崔世福早已經是等著了,因為昨日里聶秋染說了今日要讓爹娘過來提親的事兒,不拘真假,崔世福總要等著一回,因此說要分家的事自然便是緩了一緩。昨兒晚上崔世福揍了楊氏一回,最后雖然林氏過來勸了架,沒將楊氏趕回娘家,可楊氏卻是在崔世財那邊跟林氏住了一晚沒敢回來,到現在崔家里自然只得崔世福一人。聶夫子夫妻過來時,本來心里都已經以為自己今日會被敲上一筆了,可誰料最后崔世福卻好說話得很,輕易便將婚事給訂了下來。
崔家竟然連定金也沒要,這讓孫氏心里既松了一口氣,又有些瞧崔薇不上,而另一頭聶夫子心里卻有些不大舒坦,他原本都已經準備好在這事兒上多出些銀子,好讓往后兒子永遠記得自己為了他的事兒出了力的,但誰料崔世福竟然一分銀子都不要,他原本準備的情況自然便派不上用場。兩家人一旦有了結親的意向,崔世福又巴不得自己女兒早早的便嫁出去免得往后楊氏找她麻煩,因此這事兒上他便最為積極,雖說孫氏心中還有些不情愿,但她的細胳膊哪里扭得過聶夫子的粗大腿,很快聶秋染跟崔薇兩人的婚事便找了日子,又過了媒聘定了下來。
消息一傳出來時,小灣村頓時便轟動了!
當日在崔薇家里時,聶秋染曾說過要娶崔薇的話,但哪個會將他的話當真?當初他自己也不過是個少年而已,就算是年少得志,中了秀才,可眾人都只將他的話當成孩子話,后來孫氏跟楊氏間鬧得那樣的兇,眾人更是只當這門婚事兒不可能成真,如今聶秋染又有出息,是個舉人老爺了,沒料到當日他的一句戲言,竟然成了真!崔薇那小丫頭年紀還小著,可誰料到聶秋染就看上她了,許多有女兒的人家心里暗自羨慕著,又嫉妒無比,可不論如何,這門婚事依舊是定了下來,不少人背地里議論紛紛,這聶崔兩家之中,辦著婚禮最為高興的,除了聶秋染之外,恐怕就數崔世福了。
楊氏心里復雜的滋味兒就不用再提了,她女兒是嫁出去了,可惜自己卻半點兒好處也沒撈到,崔世福那傻東西,竟然連彩禮也不肯收,他這是白養了一個女兒來送人啊!楊氏當日被打得厲害,額頭上的痂好了,留下一個疤來,她心里對崔世福是真有些怕了,但她再怕,想到女兒一旦嫁了出去,而兒子那頭卻沒有著落時,到底還是心中慌了起來。崔敬忠沒能謀到官職之事,終究紙包不尊,他自個兒手里沒有銀子,而縣中卻有人等著他拿了銀子回去謀官職,手中無錢,哪里好意思過去,因此便一直賴在家中,崔世福心里是生出了些懷疑,可他現在正忙著跑崔薇的婚事,自然便唯有將這事兒給放到了一旁。
十一月崔薇十二歲的生辰剛過,便迎來了成婚的日子。十二歲就嫁人雖然說早了些,但也不是完全沒有過,只是名聲到底有些不大好聽,背地里猜什么的都有,不過聶秋染如今風頭正盛,他的名聲實在是太大了,而他跟崔薇之間的事兒也有人傳來傳去的,那背后懷了惡意的,也挑不出什么茬兒來。
崔世福一大早便將屋里收拾得干凈了,小灣村里趕來幫忙的人倒是不在少數,而家里親戚也一大早便趕了過來,將崔家的院子擠得滿滿當當的,因為崔薇跟聶秋染都是一個院子里的,辦酒席的事兒自然便在這邊一并弄了就是,孫氏對于大兒子要娶崔薇的事兒還有些不大痛快,也不肯在家里張羅著,聶夫子估計也有些心結,干脆最后便說在崔家這邊擺,反正兩家離得并不遠,隔著兩條田坎便能望見了,他一說自家院子里窄,崔世福自然便將這事兒給攬了下來。
壩子外早已經有熱心的鄰居村民們借了桌椅出來擺好了,崔家剛養過的豬已經被殺了,這趟女兒辦婚事,崔世福干脆找崔世財家里買了兩頭豬,一大早便已經殺了,鄉親們幫著收拾飯菜洗碗等,忙得不可開交。楊家的人一大早就過來了,圍在楊氏身邊正說著話,雖說今日嫁女兒,但楊氏臉上卻絲毫沒有笑意,使得每一個前來與她說恭喜的人都最后怏怏的走了。吳氏看到女兒耷拉著一張臉的樣子,頓時忍不縱狠便擰了她一把,楊氏打了個哆嗦,險些一下子跳了起來,有些不滿道:
“娘,您干嘛掐我?”
“薇兒今天出嫁,你再不樂意也給我擺出張笑臉來,要是再這樣沉著張臉,惹了世福不快,到時將你趕回娘家,別說我不收留你!”吳氏對這個女兒實在是有些氣惱,瞧她現在惹出的這攤事兒,便沒一件是個小的,嫁到崔家幾十年了,初始幾年都好端端的,崔世福又是個老好的性子,偏偏這幾年倒是鬧起了矛盾來,接二連三挨了幾回打,要是一大把年紀楊氏被休回娘家,恐怕楊家的臉也是得丟個干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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