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要開口的崔世福見兒子這樣子,頓時又重新拿了筷子扒飯,裝作沒看見一般了。王氏回來時見沒了自己的位置,嘴里嘀咕了半天,又罵了幾句,見崔薇坐著不肯讓她,也不敢當著眾人的面將她扯開,心里雖然氣得半死,但也不得不忍了下來,學著崔薇之前的樣子,回門坎邊會著吃飯去了。
王氏被楊氏拽著去地里做了幾日,險些連皮都給曬脫一層,整個人變得黑了不少,這幾日時間崔薇之前采的木耳曬干了大半,只是崔家人都喜歡吃這東西,因此倒吃了一些,剩的不多了,楊氏又知道這東西是野生的,為了能吃上能節約一些菜下來,特意又讓崔薇兄妹進山了一趟,崔薇又上山采了不少木耳以及割了不少香蕉下來,十來天左右,山里近一些的地方,木耳與香蕉幾乎被她割了個遍,第一次捂的香蕉已經快成熟了,崔薇又將生的香蕉捂上,這樣一折騰,自然是錯過了趕集的時間,要想等到下次趕集時,自然還須要上等上一段時間。
趁著這些日子,崔薇時常進山采些木耳割些香蕉,如今她院子里藏的木耳曬干了恐怕都有十來斤的樣子了,再加上一些新鮮的,還有草堆里藏的香蕉,恐怕也有好幾十斤了,趕大集的時間社,終于也到了。
對于這個集,楊氏也重視得很,她已經攢了兩個多月的鴨蛋和雞蛋,正準備拿到鎮上賣呢,這段時間地里玉米也收完了,收割稻谷還要幾日,崔世福也難得松了一口氣,最近家里用了些錢,之前又支出一百文買那院子,還要存些錢給崔薇整理院子,過段時間又要收割稻谷了,那要請人幫忙的,也得花錢,因此今日也不準備去地里,天不亮時就從屋里各捉了一對雞鴨出來,從屋里床上抽了一些干稻草將雞鴨的腳捆了,準備拿到鎮上賣換些銀錢。
不過楊氏倒是有些舍不得,摸著雞鴨的腦袋嘆息:“唉,當家的,這些雞鴨留著多養段時間,我再孵些小的出來,也好留個種啊。”這會兒外頭天色漆黑,崔世福的臉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出幾分疲憊來,他沉默的抽了一陣煙,這才抖了抖煙桿,將煙袋子重新收了起來,也望了還在不住叫著的雞鴨一眼,嘆了口氣:“不說了,過些日子讓娘幫著再捉幾對小的重新養就是,如今家里花錢的地方不少,這東西該賣還是得賣。”他說完這話,楊氏一邊數著筐里的蛋,一邊就有些不大痛快:“你也是,為了那死丫頭,花了一百文錢,這都得抵我兩只鴨子了!”
想到那數出去的一百文錢,楊氏到現在還有些不大痛快,這也是最近崔薇干活兒雖然勤勞,但她卻半點兒沒有好臉色擺出來的原因了。
聽她又說起這件事,崔世福臉色也有些不大好看,不過見煙光下楊氏明顯老了些的臉,再加上梳得整齊的頭上又鉆了些白頭發出來,讓他心里一酸,剩余的話也就化了一聲嘆息,再說出口時,便不是之前的斥責而是有些內疚了:“都怨我沒本事啊,不能讓你們過上好日子,薇兒這事,你不要再提了,閨女大了,在你身邊留不了幾年的,你好些對她,薇兒聰明,心里也知道的,難不成還真能忘了你這個當娘的?”
若崔世福一開口就是喝斥,楊氏自然心中覺得有些不舒服,不過他這樣嘆息著,楊氏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起來,數蛋的動作頓了頓,一邊就有些怏怏道:“那也不是個閨女嗎?再好,也是別替別人家養的。”
她這樣說著,崔世福臉色又有些不好看了起來,但總算也沒有再與她一般計較。
兩夫妻說著話,崔薇站在門外聽著,不知該是進去還是又重新倒回廚房里,聽著人家說自己的壞話,那種感覺真是奇妙,她心里也不怎么在意楊氏,雖然聽到這些肯定是有點兒不太舒服的,不過自己并不是她真正親生的女兒,因此也并不覺得如何憤怒,她進去倒不怕楊氏會說什么,只是擔心崔世福會覺得尷尬,因此想了想,又重新回廚房,打了桶水提進來,面無表情的放到了二人面前。
估計剛剛那樣說了女兒,楊氏心中也有些不好意思,將雞蛋和鴨蛋各自清點了一遍,示意崔世福先將臉洗了,自己連數了幾遍,確定蛋的數量不會出錯后,這才擰起已經半溫濕的帕子擦了把臉。今兒要出去趕集,楊氏難得穿上了一身整潔干凈的朱紅色衣裳,衣裳看得出來平日是放在柜子底的,半新不舊的,上頭沒有打補丁,楊氏還難得正經將頭發挽了起來,上頭還簪了朵絹花,整個人瞧著跟平常完全不一樣,顯得年輕了好幾歲,估計是年紀大了,她臉上并沒有涂脂抹粉的,崔家也沒有那個閑錢給她買那些胭脂水粉等物,因此楊氏顯得極為素凈,就光這樣,已經算是隆重打扮了,難怪剛剛崔世福與她說話時一副愧疚的語氣。
“你過會兒將鴨子與雞趕出去放著,今兒也不要到處亂跑,家里沒人,得有人照著。”楊氏臉色有些不自在,但卻又叮囑了幾句,說話間,屋里頭崔大郎兩夫妻先后鉆了出來,如今趁著趕集,他們還想要摘些新鮮的蔬菜等拿到鎮上賣,王氏穿著一身湖綠色的衣裳,下身是一條大紅色的裙子,是她成婚時穿的東西,王氏平日也一向愛惜,不到出門兒的時候不會這樣打扮,頭發梳得整整齊齊的,頭上還戴了一支銀釵,一對銀耳環吊在耳垂下,嘴唇抹了大紅的胭脂,看起來倒是比平常要精神幾分,可惜此時的胭脂都不怎么好,王氏嘴唇又干,涂在嘴上有些掉皮處便顯得特別的紅,一塊一塊的,在昏黃的燈光下瞧著有些嚇人,偏偏王氏還自以為美,出來時撫著頭發扭了腰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