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的局勢已經越來越復雜了,表面上一片祥和,可是整個南京都籠罩在一片怪異的氣氛里。杭州和揚州的消息已經慢慢的傳回來了,雖然很多人還不知道,可是南京的廣場也就那么大,很多消息是瞞不住的。
杭州的貪污軍餉案,一個守備已經被抓了起來,現在雖然看起來很是平穩,可是傻子都知道這件事情遠遠沒有結束。揚州的事情更是震懾了整個南京官場,南直隸巡撫的事情已經傳得是沸沸揚揚。很多人都能想得到,這件事情一旦傳到京城,那將是一場怎樣的震動。
很多人都是人人自危,整日呆在家里,生怕什么事情牽扯到自己。在這些事情中,魏國公府也牽扯在其中,這樣的留言更是甚囂塵上。不過時至今日,魏國公府也沒有絲毫的消息傳來,軍制改革的事情也仿佛不存在了一樣,沒有人在提起。
不過這一切都隨著一個人的到來而打破了,這個人就是吏部尚書周嘉謨,代天巡守的欽差大臣。這下所有人都知道,朝廷要動手了,雖然很多人心中滿是忐忑,可是該來的還是來了。
這一日碼頭上人頭攢動,無論是南京六部官員還是其他衙門,又或者南直隸的地方官員,全都集中到了這里。軍方的人自然也都來了,魏國公一身戎裝的站在碼頭上,意氣風發的和身邊的人指點著什么。仿佛前一段的傳言并未有什么影響,一副云淡風輕的樣子。
“大人,魏國公似乎有些不對,我們的計劃是不是出了什么差錯?”南京戶部尚書錢哲的臉色很是難看,看了一眼身邊的老者,小心翼翼的問道。
“錢大人,我們和你們聯手,又聯合了那么多志同道合的人,怎么可能這么容易失手?不要自己嚇自己!南京早已經是一張鐵網,周嘉謨撞進來也不怕困死他。這些事情我們會安排,洛陽的事情你們辦的怎么樣了?那可是唯一的后路,不容有失。”看老者身上的官服正是南京吏部尚書程頤,此時的程頤一副云淡風輕的樣子,捋著自己的胡子,胸有成竹的道。
錢哲的眼中閃過一抹灰暗,不過卻沒有在說什么,緩緩的點了點頭,面容嚴肅的道:“大人放心,洛陽那里已經派人過去了。這次沒有動用京城的那邊的人手,也沒有告知他們,不會走漏消息的。不過有一件事情我很擔心,洛陽那里會不會同意我們的意見,那位似乎并不是有野心之人啊!”
搖了搖頭,程頤笑著說道:“人都是有野心的,只是很多人都沒有機會,更何況那位怎么可能甘心?只是沒有辦法而已,我們給了他一個機會,他怎么可能放棄。更何況這次去的可是蘇秦張儀之流,自然是有幾分把握的。實在不行就逼上梁上,當然這是最后的辦法!”
點了點頭,錢哲沒有在說下去,而是轉移話題道:“這次周嘉謨到南京來肯定是來者不善,不過不到最后還是不要那樣做,畢竟非同小可啊!”
程頤的面色也凝重了起來,點了點頭,道:“這個我自然知道,那不是沒辦法的辦法啊!不然怎么辦?等著被抄家滅族?東林黨就是前車之鑒,我們不能坐以待斃!”
沒有在和程頤爭論,在既定的事情多說無益,錢哲還是嘆了口氣,無奈的道:“無論怎么樣魏國公始終是個絆腳石,不把他搬開,我這心里總是覺得不踏實。可是魏國公府根基實在是太過深厚,以前做的布置似乎也沒什么效果,程公還有什么好辦法嗎?”
輕輕的嘆了口氣,程頤也有些無奈的道:“想要搬到魏國公談何容易啊!不過想些辦法搬走魏國公,或許還能行。讓我想想辦法,不過希望不是很大!”
“程公,我覺得應該從錦衣衛那邊想點辦法,我們的辦法似乎不多。”錢哲臉上閃過一抹狠辣,沉著臉說道。
看了一眼錢哲,程頤緩緩的點了點頭,沒想到錢哲還有這樣的辦法。不過程頤還是有些猶豫,略有些擔憂的道:“南京錦衣衛指揮使張大可這個人很不簡單,想要在他的手底下找麻煩,恐怕很困難啊!”
“程公,這次杭州的事情把杭州錦衣衛千戶周峰牽扯了進來,這個人可不是隨便安排的。當初安排這個人可是費了很大的力氣,他是張大可最寵愛的小妾的弟弟。這件事情就算不能讓張大可辦,我們也可以把張大可拉下來!周嘉謨就算再是清官能吏,可是他終究是個文官。文官和錦衣衛就是天生的敵人,周嘉謨或許不會去找錦衣衛的麻煩,可是真的有把柄送到手里,他也不會絲毫的猶豫。”錢哲臉上閃過一抹詭異的神色,冷冷的笑道。
見程頤點頭,錢哲再一次開口道:“更何況周嘉謨這次頂著一個代天巡守的名義,來勢洶洶,肯定是要查杭州的案子。這個時候我們把周峰和張大可推出去,他就是不管也要管!”
贊賞的看了一眼錢哲,程頤滿意的點了點頭,道:“不錯,錢大人有心了。這件事情錢的人安排一下,如果能夠將張大可扳倒,一塊大石也就落地了。以后要挪開魏國公,我們也就會省下很大的力氣。畢竟老夫在錦衣衛里面還有些人脈,做些事情還是可以的!”
錢哲的臉上雖然保持著笑容,不過心里卻不住的冷笑,真是個老狐貍。張大可還沒倒下,居然想著收好處,不過可別高興的太早了。這東南地面可不是你們山西人能插手的,真當我們每人了!
心里翻了幾種想法,可是錢哲卻沒有表親出來,依舊親切的道:“程公放心,這件事情我會去安排一下!”
兩個人站的位置比較靠前,身邊沒什么人,倒是沒有人聽到他們在說什么。不過也沒有人他在意他們,畢竟很多人都成群結隊的談論什么。
直到太陽升起來很高,一支報信的快船才來到了這里,又過了大概半個時辰,欽差的船隊才緩緩的走了過來。這是一支由五艘船組成的船隊,船的兩側都是欽差的衛隊,欽差的旗幟隨風飄動著。
“南京眾官吏在此恭迎欽差大人!”南京眾官吏不敢有絲毫的怠慢,全都躬身行禮,職位不夠的全都跪著行禮。
不過讓這些人失望的是出來的并不是周嘉謨,而是欽差衛隊的隊長,不過也沒人敢小看他,因為他的手里捧著一個黃色的卷軸,那正是天啟皇帝的圣旨!
“圣旨到!”侍衛隊長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目光從所有人的身上掃過。
“臣等接旨,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一時間喊聲在碼頭上響起,聲音十分的浩大。
侍衛隊長仿佛沒有聽到,緩緩的展開圣旨,面容嚴肅的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自三皇治世,五帝并倫,帝者以牧養生民為社稷。官者國之重者,替皇上牧養生民,乃社稷之本。此等重要之事,朕不可不察也。著特進榮祿大夫吏部尚書內閣大學士周嘉謨,查察吏治,代天巡守。臨機專斷,便宜行事,所到之處如朕親臨!欽此!”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所有人連忙再一次行禮,直到侍衛隊長將圣旨收了起來,所有人才站起來。
“諸位大人,周大人一路舟車勞頓,路上偶感風寒,身體不適,如今已經臥床不起。陳情折子已經送往京城,大人是在不方便出來見諸位大人,諸位大人回去吧!”侍衛隊長在一起走了出來,恭敬的給眾人行禮,面色平靜的道。
這一下子岸上炸鍋了,有的人面帶喜色,有的失落,更多的則是懷疑。不過誰都沒有傻到說出來,無不一臉慨嘆,仿佛病的是他爹。還有人甚至流下了眼淚,有人要上船探看周嘉謨。侍衛隊長沒有理會眾人的反應,不過想見周嘉謨的人全都被擋駕了。
這邊如此熱鬧,在一條河道上,一艘福船正在慢慢的行駛,一位老者正坐在船邊上。頭上帶著斗笠,身上穿著粗布的衣服,手中則是拿著一根竹制的魚竿,一臉的淡然恬適。
“大人,按照約定,今天欽差行駕因該已經到南京了。”一個中年人漢子走到老者身邊,低聲道。漢子三十度歲的樣子,棗紅色的臉色,一身粗布衣衫,看起來就像是一個苦力。
“到了就到了吧!南京太復雜,如果老夫直接去,恐怕就會落入彀中,再也出不來了。”笑著搖了搖頭,老者也沒有回頭,開口道:“我們還有多久能到揚州?好好看著船上的糧食,這可都是能救命的!”
中年漢子點了點頭,笑著說道:“大人放心,不會有什么閃失的,只是大人還是到船艙里歇息吧!這里畢竟風大,對大人的身體不好!”
似乎是在驗證漢子的話,一陣風猛地吹過,老者頭上的斗笠一瞬間便被吹飛了。露出來一張蒼老的面孔,正是吏部尚書周嘉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