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衛,乃是大明朝赫赫有名的特務機構,權勢極大。按理,整個錦衣衛只下設十四千戶所,也即是說,錦衣衛的千戶只有十四人。
可是到了英宗時期,錦衣衛開始急劇擴張起來,使得錦衣衛不再只是原來駐京的十四千戶所,英宗重新奪回權利之后,為了確保皇權穩固,錦衣衛在袁彬的治理下開始向各地伸出觸手,各地的衛所也悄然建立。
說來卻是可笑,表面上,錦衣衛的官方編制為千戶所十四,可是隨著各地衛所的建立,這千戶的人數卻已超過了四十余人。只是為了遵循祖制,卻又掩耳盜鈴,只設十四千戶所,至于其他各省的所謂‘千戶’就成了東廠的檔頭一樣,成了編外人員。
比如這浙江千戶所的千戶張韜,他的真實官職是錦衣衛外東城千戶所百戶,不過他還有個身份,即兼浙江事。
因此正式的編制上,他只是個百戶,而實際上卻統管一省偵緝,暗中監督整個浙江的一舉一動。所以說,錦衣衛之中不只是要看實職,還得看兼職。雖然在官面上這位張韜是正兒八經的百戶,可是無論是錦衣衛內部還是外部,都認可他千戶的身份。
很快,這位千戶大人便已經帶著人手到了,張韜是個不茍言笑的人,倒是沒有進去見王艮,只是領著人在外頭等,等徐謙出來之后,上下打量徐謙一眼,張韜朝徐謙抿嘴笑了笑,隨即道:“走罷。”
這一個笑容實在有點勉強,可見這位千戶大人只是受人之托,并不想和徐謙有什么交情。
張韜帶來了二十余人,人數不多。不過執法能力卻是非同凡響,因此徐謙也甚感滿意,領著這位浙江的特務頭子直奔商家別院。
商家別院。
這里并不是商家人的主宅,一般情況,也就是一些子弟在杭州落腳的地方。
現在這個宅子里住著的是商家二爺商正,商正近幾日心情很不好,他派到這里并不是享清福的,而是維持好商家在杭州的種種關系。
只是明報的出現,打了商家措手不及。
本來這些年來順風順水。商家暗中確實經營了許多生意,畢竟商家是大族,族中子弟多,單靠田畝上的盈余,只怕早已餓死了。人無外財不富、馬無夜草不肥。這些生意如今已成了商家的根本。
只是明報出來,大肆宣揚倭寇危害,商家其實并不蠢,和倭寇之間并沒有太多的干系,可是這并不代表他們能容忍明報的造勢,問題就在于,一旦朝廷開始關注倭寇。那么接下來的海禁將會更加嚴厲,一旦如此,商家上上下下這么多人,難道去吃西北風?
商正打算先禮后兵。銀子,商家有的是,不怕這姓徐的不就范,結果十萬寶鈔送了去。人家卻是送了回來,商正自然勃然大怒。這在他的眼里,這姓徐的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
此時的商正坐在椅上,一個主事模樣的人躬身站在堂中,低聲道:“二老爺,事情已經辦妥了,是王安他們動的手,統統打著的是市井潑皮的旗號,直接將那報館砸了,不過那姓徐的似乎不愿意善罷甘休。”
商正吃著茶,溫文爾雅地笑了笑,道:“他不愿善罷甘休,又能如何?”
徐謙…在商正眼里畢竟還只是小人物,就算近來風頭再如何大,可是對商家這種幾代人底蘊積累起來的家族來說,實在不值一提。在看他來,這種不識相的東西收拾一下也就老實了,誰知這姓徐的竟還不肯罷休,這就真正觸犯到了他的底線。
這主事道:“姓徐的回了報館之后發了很大的脾氣,后來連那王公公也去了,姓徐的對王公公說,此仇不報非君子,此后他又去了提刑按察使司衙門。”
商正不以為意,道:“提刑司那邊早就打點好了,怕個什么?今日坐堂的是哪位大人?”
“是孔大人。”
商正捋須微笑,道:“孔大人就更好說話了,他是我商家故交,應當不會有問題,那姓徐的吃了孔大人的閉門羹,想必會老實一些。”
主事道:“可是后來,姓徐的又去了提學衙門。”
商正眸光閃爍,不由掠過了一絲殺機。
如果姓徐的跑來商家向自己服軟,或許這筆帳也就勾銷了。可是姓徐的不甘心,又跑去其他衙門,這分明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商正臉色陰沉了片刻,隨即哈哈大笑,道:“去了提學衙門又能如何?他難道以為連提刑衙門都不管的事,提學衙門就管得了?那提學雖然是新官,和咱們商家沒有什么交情,可是靠提學,莫非還能除了我商家子弟的功名?真是笑話!”
商正目光幽幽,冷笑一聲道:“這姓徐的是越來越不識相了,本來老夫念在畢竟是同鄉的份上以和為貴。可是他這般鬧下去也不是辦法,讓下頭的人做好準備,實在不成,就直接了斷了吧。只是手腳要干凈一些,不要露出馬腳,一旦事泄,只怕咱們商家的面上不好看。”
“是,是…”
商正又恢復了慵懶之色,一個小小的徐謙,顯然還不能提起他太多的興致,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轉移到了別的地方。
而在這時,有門子飛快地過來,道:“二老爺,徐謙帶著許多人來訪。”
商正原本聽到徐謙來訪,以為這徐謙的是登門說和的,可是聽到說帶了許多人,臉色頓時變得不客氣了,道:“慌什么,把這些人打發走,告訴他們,老爺我沒有空!”
門子卻不敢走,期期艾艾地道:“來人之中,有錦衣衛校尉…”
聽到錦衣衛三個字,商正頓時愕然了,那主事嚇了一跳,忙道:“商家和錦衣衛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小人也沒聽說過這姓徐的和錦衣衛有什么關系,莫不是咱們商家的…”
“胡言亂語!”商正雖然心里雖然隱隱生出了一絲不安,不過這時候還是打斷了主事的話,旋即冷笑道:“不要慌,走,都隨老夫出去看看。”
他站起來,又朝這主事低聲吩咐幾句,主事頜首點頭,下去準備了。
商正則是直接到了門房這邊,果然看到徐謙領著許多錦衣衛在門房這邊不耐煩地等待,他心里有了計較,快步上前,隨即露出了微笑,只是這微笑并不是向徐謙發出的,而是錦衣衛千戶張韜,雖然商正并不知曉這張韜具體的身份,可是只要一眼掃過,就能看出這些錦衣衛都是以張韜為馬首是瞻。
“諸位光臨寒舍,有失遠迎,來,請入內說話。”
張韜木然不動,顯然沒有興趣套這近乎。而徐謙冷笑一聲,道:“入內說話就不必了,只怕這里頭有刀斧手,進去容易出來難。”
商正不露聲色,人畜無害地道:“哦?你便是徐公子,久仰大名,只是不知徐公子方才的一席話是什么意思?”
徐謙瞪著商正道:“我說什么,想必商兄自己明白,何必要惺惺作態,你指使人砸了我的報館,這筆帳怎么算?”
若不是有錦衣衛在此,只怕商正早就一腳將徐謙踢了出去,此時卻不得不耐住性子,道:“徐公子的話,商某不明白。”
徐謙也不客氣,道:“明不明白,搜過就知道!”
他朝身邊的張韜使了個眼神,張韜會意,已經打算入內搜查了。
商正的臉色頓時陰沉下來,道:“姓徐的,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這后宅里有女眷,你以為帶著幾個校尉就可以在商家放肆?”
商正說出這句話還是有底氣的,若是錦衣衛僉事或是指揮使來,商家自然什么話都不敢說,可是商家經營了這么多年的人脈,什么人沒打過交道?若只是區區幾個錦衣衛,能盡量不招惹也就罷了,真要到了魚死網破的地步,也不必太過害怕。
要知道這別院之中存著不少賬簿,他不怕徐謙搜出砸報館的人,因為下頭那些人砸了報館早就得了商家的銀子遠走高飛了,可問題在于,商家有許多秘密是見不得光的。
徐謙冷笑道:“放肆?再放肆又如何比得過你這姓商的,實話告訴你,我今日來,就是要將你們商家一網打盡!”
商正聽罷,不由覺得好笑,這徐謙小小年紀帶著幾個錦衣衛,口氣竟是大到沒邊了,商正反唇相譏:“那么…老夫倒是要看看,你這賤役之子,何德何能敢動老夫分毫?”
誰知徐謙笑的比他更冷,一字一句的道:“其實我過來,就是來搗亂的,你砸我報館,我就拆了你的宅子,你動我一人,我讓你滿門不得超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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