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目光閃爍,仿佛是自己不小心說漏了嘴。
“母親,”外面傳來周家大爺的聲音,“快請楊大小姐開單方吧!”
話題被打斷,李氏只好吩咐下人擺好案幾,楊茉走過去寫了一張單方交給周家下人。
單氏雖是剛生產完身體軟麻地提不起力道,卻還是支撐著抬起頭,“謝謝楊大小姐幫我診治。”
周夫人李氏總是故弄玄虛不懷好意,周家大爺和大奶奶倒是很爽利。
楊茉露出笑容,“奶奶好好將養,明日我再來看情形。”
周夫人眼看著楊大小姐的下人將藥箱整理好,立即親和地上前道:“我讓人去備車馬,大小姐跟我去前面喝杯茶吧!”
是要接著前面的話題說下去吧?
楊茉也想知道李氏到底要表達什么意思。
楊茉跟著李氏到堂屋里坐下,李氏將手邊的茶拿起來喝一口,然后仔仔細細地端詳了楊茉一番,也是奇怪,從來沒聽說過宣王看上過哪個女子,論長相楊大小姐雖然有幾分的鮮艷,也并不是十分難得,病怏怏的宣王妃也比楊大小姐多些嬌襲,要說特別,就是有一種永久的自信。
李氏潤潤嗓子,試探著開口,“楊大小姐將來可是要進宗室營的,這里大家住的近,難免常來常往,所以有些話我就徑直開口。”
被說中了心事,小姑娘應該是不知所措,慌張地望著她,楊大小姐臉上卻是莫名其妙的神情,甚至嘴邊還帶了笑意,這樣一來倒讓李氏一怔。
“夫人真會說笑,”楊茉眉眼舒展,忍俊不住。“哪里聽來的這些話,要進宗室營,我怎么不知曉?做側室又是從何說起?我好好的女兒為何要給人做小?”
楊大小姐眼睛清亮,徑直地望著她,目光中甚至有一種輕蔑,讓人覺得羞臊。
難不成是宣王妃說錯了?
李氏面色不虞,轉眼看了看身后的媽媽,“這話怎么說的?我聽說…”
楊茉聽著李氏說話,突然道:“夫人可聽說過我為何要離開常家?”
楊大小姐離開常家是想要重立楊氏。
這樣一來就和與人做妾的說法相悖。
楊氏這是要用她的話來堵她的嘴,李氏皺起眉頭。“傳言多了,也不知哪個是真哪個是假。”
楊茉笑著站起身,“夫人現在可知曉了?”
楊氏不給宣王做小。莫不是將來要做王妃?李氏道:“你是要等著…等著…你可知休妻不是個簡單的事。”
李氏已經將話說的這樣明白,就是怕她要和周成陵有瓜葛,楊茉輕聲道:“夫人說是休妻?”說著笑一聲,“已娶過發妻,豈可委屈我下嫁。”
楊氏聲音輕軟。明明似春風般溫和,卻偏讓人感覺到說不出的熱烈,那普通的笑容也變得絢麗起來。
楊氏好大的口氣,常亦寧那般有名的才子她不肯嫁,娶過發妻的宗室她竟然也不肯嫁。
李氏正驚呆著。
看著李氏的神情,楊茉覺得心里異常的痛快。古代女子千方百計要高攀王侯將相家,即便是委身做妾室,她這個現代靈魂卻沒有與人共事一夫的嗜好。“夫人可還有別的話?若是沒有請將診金送去保合堂,我也要告辭了。”
李氏還欲要說些什么,卻一時拿不出話來。
楊茉才走出一步,茜色的簾子被撩起來,一個穿著青色半臂的管事媽媽走進來稟告。“夫人,獻王太妃讓人來請楊大小姐過去診治。聽說這幾日病得重,連屋子里不能出了。”
管事媽媽話音剛落,就有一個模樣親和年紀比周夫人還大許多的媽媽進來向周夫人行了禮,看到楊茉又蹲身道:“楊大小姐一定要去看看太妃,太醫院的藥太妃不肯吃,聽說楊大小姐的醫術,太妃才說要試試。”
楊茉轉頭去看沙漏,時間倒也還有些寬裕。
獻王家的媽媽又向楊茉躬身,“大小姐,救人如救火,眼下您正好在宗室營,獻王府離這里近的很…”
別人來請醫哪有就拒絕的道理,楊茉點頭,“我跟媽媽去看看。”
獻王家的媽媽立即笑起來,“大小姐真是好心腸。”
楊茉跟著獻王家的媽媽向前走,周夫人李氏也跟著出門,不時地向獻王家的媽媽打聽,“聽說老太妃這些日子一直精神不好,老大家的媳婦要生產,我也沒來得及去瞧。”
獻王家的媽媽聽出音來,“奴婢還沒恭喜夫人得了孫兒,老太妃若是聽了不知道有多高興。”
李氏抿嘴笑,“媽媽這樣說,我也覺得該去給老太妃報喜。”
楊茉心中一笑,真是哪里有事都少不了李氏這雙眼睛。
獻王家的媽媽頜首,“夫人說的是。”
李氏道:“我安排一下就跟著幾位夫人一起去看獻王太妃。”
楊茉出了垂花門,彎腰上了馬車,立即就有人來引車夫去獻王府。李氏轉身要回去屋中換衣衫,就有下人來道:“老爺說有事要去獻王府呢。”
獻王如今是宗人令,管著所有宗室的各項事宜,替宗室向皇上陳情。老爺去獻王府是因為什么?
李氏道:“老爺有沒有說什么話?”
管事媽媽道:“宣王來過,說是要和老爺說承繼爵位之事。”
難道宣王真的下定決心要將爵位傳給他們家了,所以才會去找宗人令說話,李氏心中一喜,“快給我準備轎子,我也去獻王府。”
宣王妃靠在引枕上,聽媽媽說外面的事,“已經和老爺說了,讓老爺這些日子小心些。”
宣王妃點點頭,正想要歇著,只聽門上的媽媽來道:“太傅和舅老爺來了。”
宣王妃忙支起身子吩咐丫鬟去拿件褙子來換上,然后從內室里出來,上前給父親行禮。“父親來之前怎么也不知會一聲。”
旁邊的劉延清忙給妹妹行禮。
劉硯田看著女兒身上穿的單薄,皺起眉頭,“怎么也不多穿些,若是著涼可怎么好?”
父親最擔憂的就是她的病,每次來府中先要將她上上下下看一遍,宣王妃親手端茶給劉硯田,管事媽媽忙將屋子里的丫鬟帶下去。
沒有了旁人,父子三人才方便說話。
“父親,我之前說的事可是真的?”宣王妃低聲問。
劉硯田想起這個,臉上多了幾分陰沉。“閑言碎語我也聽說了不少,在疫區他就幫著楊氏,”說著抬起眼睛看女兒。“委屈了你…他回到京中連家門也不進…暗地里我們也就忍了,若是他敢明著有辱你的顏面,我必然要與他要個道理。”
宣王妃搖頭,“這個結果,父親和我不是早就料到了。皇上明著讓妹妹嫁入宣王府,實則就是要我嫁,這是我們早就商議好的,我在王府這么多年,卻沒有幫襯到父親,如今也算是有了機會。父親不能放過,王爺做事向來縝密,從不曾有半點錯處。如今若是真的喜歡楊大小姐,說不得御史倒能從中彈劾…”
劉硯田聽得這話,長嘆口氣,這件事他也是無奈中才答應皇上,皇上賜婚本就和政事有關。賜婚表面風光,內里的辛酸鮮有人知。自從做了太傅他就一心輔佐皇上,即便是皇上有時做事荒誕,那也是皇上,做臣子的只能直言勸諫,不得有半點的反心,康王一脈功高震主,勢必亂了大周朝江山,早晚是禍患,他這才拿定主意和女兒商議嫁入宣王府。
話聽到這里,劉延清站起身向宣王妃行大禮,“妹妹放心,將來無論是什么情形,只要有我在一日,就會讓子孫奉養妹妹,劉家有今日,皆因妹妹換來周全。”
“哥哥千萬別這樣說,”宣王妃忍不住咳嗽兩聲,“生我養我的是父母,兄弟姐妹也一直照應我,我才能活到今日,家中危難我哪里能袖手旁觀,父兄放心,我是皇上御賜的宣王妃,在這個府中還沒有人敢為難我。”
聽得這話劉硯田心中寬慰不少,看向兒子,“既然如此,就聽你妹妹的吧!”
馬車停在獻王府,梅香先下車然后將楊茉扶下來。
楊茉放眼望去,獻王府門前已經停了不少的車馬。
管事媽媽笑著道:“太妃年紀大了,不少夫人心中惦記,便陸續都來探病。”
楊茉心中覺得奇怪,獻王太妃病重,為何管事媽媽臉上找不到半天緊張的神情反而有些些意味深長。
楊茉走進垂花門,院子里的下人立即蹲身行禮。
“太妃不喜外人打擾,住的院子稍遠些。”管事媽媽道。
楊茉點頭,跟著管事媽媽走過月亮門,上了長廊又通過小花園才來到獻王太妃的院子,院子外的大門敞開著,下人分站在兩側,管事媽媽進屋通稟然后將楊茉迎了進去。
楊茉被讓坐在椅子上,很快內室里傳來腳步聲,楊茉抬起頭看到周成陵攙扶著一位年過七旬的白發蒼蒼的太妃慢慢地走過來。
楊茉不禁愕然,沒想到會在宗室營,在這里見到周成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