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家管事聽得這話再不敢怠慢,忙低著頭上堂。
楊大小姐神醫的名聲在京中已經傳開,加上這次是向常家討要嫁妝,想常家那樣的大族竟然欺負一個孤女,百姓們就都來擠著看熱鬧,看看這案子到底要怎么判,父母官是要維護官紳人家,還是會給楊大小姐一個公道。
升堂鼓一敲,周圍也就安靜下來。
大興縣丞“啪”地一聲將驚堂木拍在桌子上,喝問,“下面所跪何人。”
楊茉道:“民女楊氏。”
縣丞點點頭,伸出手來,“楊氏,念你是弱質女子,本縣準你站著回話。”
楊茉謝了縣丞站起身來,旁邊的常家管事見了不禁臉色難看,這樣一站一跪就像是已經定了常家的過錯。
“下面所跪何人?”縣丞又問起來。
常家管事忙低聲道:“常府的管事。”
大興縣丞臉上一抹冷笑,“大些聲,連一個女子也不如不成?”
管事被罵的臉上羞臊,外面看熱鬧的百姓也是一陣笑罵聲。
常家人被告不過叫了一個管事來,那管事還滿臉的心虛,一看就是真的貪了人家的財物,沒臉呆在這里。
常家管事就看向旁邊的訟師,京中達官顯貴若非是出了大案,都是訟師代為官司,下人在堂下聽審。
“楊氏告常家侵吞楊家財物可是實情?”大興縣丞厲聲問。
“沒有,冤枉啊,”訟師忙道,“哪來的侵吞,一直都是楊老夫人交給常老夫人代為保管。”
白老先生站在柵欄外輕笑一聲,帶動著旁邊的人也跟著笑,真可笑啊。讓人一紙狀書告上了官府,竟然還敢說是代為保管。
這若是婦人私下里嚼舌還能沒理咬三分,現在大堂上,竟然也用這樣的借口搪塞。
常家要無恥到什么地步才能這樣狡辯。
大興縣丞道:“那常家是承認握著楊家的財物不放了?”
訟師道:“這里可能是個誤會,幫忙管了幾年的財物,當然要經過盤點再交上去,哪里有握著不放之說。”
大興縣丞看向下面的管家管事,“本官就問你楊家索要財物,常家是否沒有及時歸還,楊家的狀書遞交本縣已久。常家是否沒有立即將財物單子呈上來。”
常家的管事從先遇到的案子都是上下打點好的,充其量走走過場,問他話也是事先都準備好的。哪里會這樣抓住他的話柄徑直追問,一下子他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好,“是…不是…不是…”
大興縣丞皺起眉頭,抬高了聲音,“到底是也不是?”
“威…武…”皂隸提起水火棍一陣的擊打。
常家管事轉頭去訟師臉上尋找。企圖能找到答案。
訟師也焦急地要說話,大興縣丞卻并不理會他。
“來啊,常家管事怠慢本官,棒責二十,本官再審。”大興縣丞說著抽出火簽扔在堂下。
常家管事一見慌了神,立即道:“草民沒有。草民沒有啊…”
皂隸見令一下,哪里管常家管事改口,立即用水火棍叉好。掄圓了棍子一連串打下去,常家管事頓時哀嚎出聲。
皂隸打完之后,只聽外面有百姓喊道:“好,青天大老爺斷的好。”
“好…斷的好…”
喧嘩的聲音壓過了常家管事的呻吟聲。
大興縣丞從來沒有被這樣稱贊過,不由地心里高興幾分。常家雖然用了銀錢,但是常老爺豈能比得上順天府府丞葛老爺。誰不愿意在能討好上峰的情形下。在縣衙上大放異彩,這是名利雙收的事,百年難遇的好機會。
一頓棍棒過后,大興縣丞道:“我再問你,楊氏離開常家之后是否索要楊家的財物?”
“是。”常家管事有氣無力。
旁邊的訟師忙道:“不是,不是…”
常家管事這才回過神來也急忙要改口。
大興縣丞卻接連問下去,“楊氏離開常家之后,常家是否沒有將財物單子歸還?”說著看向堂下,“帶人證。”
眾人看過去,只見有人跪在堂下道:“草民陳興,家有店鋪在東二街,楊大小姐要租草民店鋪開藥鋪,訂下十年契約,楊家長輩說楊家財物在常家手中保管,草民去常家要租金,誰知常家說,楊家代管財物不過一萬兩,只給了草民一年租金…”
楊茉就是在那天及笄搬出了常家,這件事鬧的京城人盡皆知。
大興縣丞看向常家管事,“你還有何話說?”
訟師忙道:“大老爺,常家只是怕楊氏年幼不能接管財物,這才代管…”
大興縣丞似是猶豫了片刻,“那照你說,常家無罪?那楊氏是誣告之罪?”
訟師一怔,立即道:“這…這…要大老爺來判…”
大興縣丞將驚堂木一拍,“你知道就好,斷案的是本官不是你,要不是看在你功名在身,我立即就治你擾亂公堂之罪。”
若是縣丞不買面子,訟師根本說不上話,他平日里和縣衙里的老爺們都有些交情,接了這么多案子,今天被這樣斥責還是第一次,想到這里訟師不敢再說話。
這案子大老爺從心里早已經有了決斷,任他口吐蓮花也不會有第二個結果。
大興縣丞將楊家財物單子拿起來看清楚,然后展開一截,“這些財物只有一萬兩銀子?”
堂外更加喧嘩起來。
常家管事抬起頭看向楊大小姐,蔥綠色的繡花鞋,鵝黃色的宮裙,臉上是堅定的神情,站在那里有幾分讓人不敢直視的氣勢。
哪里像他們平日里談論的孤女。
這個他們以為不久就會不聲不響死在府里的孤女,為何一下子成了這般模樣,不但開了店鋪還真的就將常家告來了衙門。
聽到楊大小姐狀告常家,他們還以為這個孤女一定會受到教訓,卻沒想到這個官司竟然讓楊大小姐占了先機,常家管事越想越覺得害怕。明明是要看楊家大小姐的笑話,卻先被打得屁股稀爛,再往下,萬一真的判了常家有罪,要怎么辦才好…
他還是不敢想象,常家走到今天這一步全是因為楊大小姐。
楊大小姐的肩膀怎么能扛得過常家。
大興縣丞道:“按照大周律,侵占旁人財物未遂者應處其財物價額兩倍以下價額以上罰金。”說著將楊家的財物單子遞給旁邊師爺,“可核對了楊家的財物,共計多少銀錢?”
師爺道:“莊子和田地一起折合,約有一百多萬兩。”
大興縣丞道:“常家處罰金一百二十萬兩。限常家三日內歸還楊家所有財物,如若不還當以侵占論處。”
侵占未遂是罰金,侵占就要有牢獄之災。
下面頓時一陣嘩然。
常家賠是認罪。不賠這案子就要審繼續下去,再審一次常家的臉面就真的要丟光了。可是這里面最大的問題就是,這罰金委實不少。
常家老夫人已經交代這案子不能拖下來,可是這么多的罰金,訟師也驚呆在那里。大興縣丞沒有給常家留半點的顏面,他想到這里不由地看向縣丞,一邊是孤女一邊是朝廷官員,明眼人看來都是極為簡單的官司,怎么卻變了模樣。
大興縣丞看向師爺,“將口供拿給常家人畫押。”
常家管事將口供看了一遍。遲遲不肯按下手印,旁邊的皂隸很體貼地幫忙抓住他的手按了上去。
大興縣丞看了一遍口供,滿意地點點頭。拍一下驚堂木,“退堂。”
楊茉上前給大興縣丞行禮,這案子斷的太快,在審案過程中只提了人證、物證,甚至沒有讓她說話。
楊茉從大堂里走出來。只聽耳邊道:“楊大小姐,恭喜你。你家中的財物要回來了。”
“楊大小姐真不容易啊。”
“好人有好報。”
楊茉笑著看左右,要回了楊家的財物,她就不用過著捉襟見肘的日子,還可以打造更多的醫療工具。
這一天終于讓她爭來了。
楊茉上了馬車,讓她半晌才回過神來,
常家下人跌跌撞撞地將堂審結果傳回常家。
“什么?讓我們賠多少?”常大老爺豁然起身。
“說是一百二十萬兩。”
常大老爺向前走幾步卻腳下一滑撞在旁邊的椅子上,頓時疼得他眼前冒金星。
這已經是最差的結果,不但判了他們侵占未遂還賠出那么多銀子,常大老爺眼淚都要流下來,“我不服,大興縣丞竟然敢這般,哪里來的膽子,”說著伸出手吩咐下人,“快去喬府問問情形,為何會這樣。”不但拿出了楊家的銀子,還要賠一百多萬兩。
常大太太道:“不是說好了今日不會判下來?”昨兒送了銀子打點,縣丞已經答應要仔細審證物,擇日再判,怎么這么快就審結了案子?
屋子里靜悄悄的,大家都看向高位上的常老夫人。
常老夫人消瘦了不少,顯得有些沒有精神,“楊氏救了順天府尹的妻兒,你說這案子會怎么斷?”
常大老爺將手里的茶碗摔在地上,“不能就這樣算了,該死的楊氏,這筆債我要她用命來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