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也是妖!”
這四個字入耳,楚留仙心中劇震,仿佛有一聲聲的驚雷在炸響,耳中盡是轟鳴之聲,恍若有新的天地重開在他面前。
心神劇震下,楚留仙沒有內視心湖,不然就會發現殘破如一潭死水的金色心湖空間里,有水波微微蕩漾,湖面更是不可察覺地上漲了一絲。
僅僅四個字,就有這樣的威力。
楚留仙冥冥之中覺得,這里面蘊含的道理,顛覆了很多故有,又上合天意,好像本來就是這個樣子,只是過往都被太多的東西遮擋在以前,恰似一葉障目,不見這萬妖群山。
毫無理由的,楚留仙走神了。
他猛地想起王賜龍王二少,心想若是這廝在的話,聽到這里怕是會脫口而出:“那豈不是人妖?”
楚留仙自失地一笑,搖了搖頭,回過神來。
“請詳細說說。”
楚留仙拱手一禮,請教老槐樹。
老槐樹這下徹底得意了,不是不想賣關子,他想來著,只是到口的話不說出來,不吐不快。
“人,生而有靈智,三魂七魄,七竅能通,上中下三丹田對應天地本質,更有周身竅穴呼應周天星辰。”
“然而,從本質上而言,無非是天地間一種生靈,與飛鳥,與游魚,與草木,又有何異?”
“連魯鈍如無知無覺的石頭,虛妄如腳下的影子,都能成妖。身為天地靈長的人,又如何成不得妖?”
老槐樹一番振聾發聵的話道出來。真是字字珠璣,發前人之所未發,直接揭開了新天地之帷幕。
楚留仙在咀嚼了一番其中道理后,亦深以為然,同時詫異地望了老槐樹一眼,開始懷疑之前是否看走了眼,這老妖竟有內秀不成?
看老槐樹的樣子,之前的表現。著實是不像啊,但這番話又做不得假。
楚留仙這是太不了這老妖呢,他剛剛要重新對其審視的時候,老槐樹意猶未盡地補充了一句:“我家老祖宗就是這么說的,老頭子覺得很有道理呢,公子以為然否?”
“呃”
楚留仙堅決地收回目光,搖了搖頭。很認真地道:“老人家高見,楚某深以為然。”
“只是…”
楚留仙斟酌了一下,道:“楚某人過往也曾見過那人族妖修,以人身而修妖法,或有練就一身驚天動地神通者,然以楚某人觀之。他們依然是人,而非是妖。”
這就是他心里面最后的一個疑問。
妖修多有,他們大多也為了獲得力量,弄得自身人不像人,妖不像妖。妖修在大道上的阻礙且不提他。至少他們并沒有產生本質上的變化,讓人覺得他們已經算得是妖屬。
“他們不懂。”
老槐樹傲然挺身。只是老而佝僂,再挺也沒有旁邊小孔雀來得高,“妖之為妖,那是他們不是人,自然就成妖。”
“人乃天地之主角,一經獲得此地位,就受天地鐘愛,如另外造冊以記錄一般,要回歸本質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楚留仙有些了解了,說白了,人族成為天地之主角的同時,也受了天地之另眼相待,故而不會如其余生靈,得了機緣,練了妖法,自然而然就成了妖。
“的確是如此。”
楚留仙微微頷首,“若非如此的話,所有身具神通者,非天然所成,那也都可以算作是妖了。”
“可有解決之法?”楚留仙繼續問道。
老槐樹重重點頭,深吸了一口氣,后面的話,就是他諸般大費周章,甚至搭上天之玥也要達成的目的。
“有!”
“愿聞其詳。”
“得一山妖眾之認同,于此妖域當中,受天地規則所影響,便會立地而成妖王。”
“妖王,又如何不是妖?”
老槐樹狡猾狡猾地眨了眨眼睛,昂著腦袋,就差在臉上寫“快來夸我吧”。
天地良心,這個辦法,還真不是老祖宗說的,真是他老人家自個兒想的。從楚留仙從天而降,身帶一群兇神惡煞那天起,老爺子就在想辦法,萬一事有不諧,如何保這一山小妖。
這個,就是他想到的辦法。
想到得意處,老槐樹臉上都笑出了一朵菊花來,心想:“你當上妖王了,總不好隨意殺自家兒郎把?”
“外面有風險了,你總得擔著吧?”
“這世道越來越兇險了,孩兒們也要活不下去了,據說最近就頻繁有大妖在附近一帶出沒,不知道為什么?”
“有了妖王,孩兒們也就有了門戶,不懼外人欺負。”
老槐樹心里面打著如意算盤,他老人家妖老成精,終究不是白饒的。
只是他沒想到,楚留仙壓根就沒有打算滅口什么的,也沒有什么兇殘的敵人追殺以至于有這個必要,他原本是想送上禮物,或是感謝,或是借助,沒有其他想法的。
不過至少后面的想法,現在看上去還是有搞頭的。
楚留仙何等人物,小妖們既歸其名下,自是不容得他人欺辱。
老槐樹的這些算盤,他并不是看不到,只是不在意。這等題中應有之義,又有什么好在意的?
“那便如此,有勞老人家了。”
楚留仙亦是一個決斷之人,當即應了下來。
“妖王便妖王,我便當個妖王,又如何?”
楚留仙自己也覺得好笑,當日在天上白玉京高臺上,隔著一層阻礙看妖域,可曾想過自己有朝一日,也會成為妖王之一。
“敢問天之玥何在?”
楚留仙既然有了決斷,自不會扭扭捏捏。耽擱時間,身處危急存亡之地。早一天恢復力量,就早一天有幾分底氣。
老槐樹抱的也是同一個念頭,半句廢話沒有,直截了當地道:“公子傷勢未愈,便請作壁上觀。”
“就在這里?”
楚留仙詫異了一下,天之玥何等寶物?就放在這個地方?
別說是他了,就是悶悶地,死活插不上話的巡山小妖都驚奇地望向老槐樹。明顯連他都不知道這個事情。
“就在這里。”
老槐樹肯定地點頭,踱著步子,來到他本體槐樹前站定。
“小孔雀兒。”
他喚了一聲,雙手負在身后,感受到后面楚留仙和雨師妃投來的好奇目光,不由得虛榮心大漲,愈發地站得如山一樣。
只可惜啊。老槐樹的干孫女兒小孔雀卻不太配合,皺起小瓊鼻,不滿地道:“干爺爺,你擋住人家了。”
“咳咳咳咳咳咳”
老槐樹干咳了幾聲,悄無聲息地向著一側移開。
看到這一幕,楚留仙不由莞爾。敢情啟出天之玥跟著老人家沒啥關系啊。
且不提楚留仙的好笑,老槐樹的尷尬,只說小孔雀很不給面子地把干爺爺趕開后,雙手并蒂蓮花狀抬起到額頭,顫動著白生生得如透明般的指頭。如蓮花在綻放一樣。
與此同時,小孔雀一身彩衣無風自動。九色的光暈浮動,在她身后映出了一只孔雀優雅地開瓶的形象。
“咦?”
楚留仙奇怪地看了小孔雀身后幻象一眼,他發現了一個奇怪的事情。
這頭孔雀幻象的身后,托著一條長長的尾巴,分叉為五,其色屬火,絢爛如燃燒。
“這有點像傳說中的鳳尾。”
楚留仙腦子里閃過傳說中的鳳凰形象,終于知道乍看起來那種詭異的熟悉感哪里來了,這小孔雀身后幻象的尾巴不像是孔雀,倒像是神獸鳳凰。
這個時候,隨著小孔雀輕盈起舞,幾如舞蹈的動作,異變終于出現了。
老槐樹的那株本體老樹顫動著,樹身裂了開來,露出熊洞大小的樹洞,仿佛有一頭熊在里面冬眠一樣。
從中,絢爛無比的光彩浮動而出,下一刻,就移出了樹洞。
樹洞重新彌合,老樹停止顫動,老槐樹他跟羊癲瘋一樣的不停發抖也隨之停止,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
楚留仙壓根沒看到這一幕,他的目光如遇磁石,落在了絢爛光輝收斂后,老樹之前多出的一樣東西。
“樹樁?”
從樹洞中移出來的,光彩如此絢麗的,赫然只是一截樹樁?半人高低的,不起眼的樹樁。
“這是梧桐樹。”
老槐樹見縫插針地解釋道。
小孔雀這般施展,將梧桐樹樁從老樹的本體中取出,似乎也消耗了巨大的氣力,一張小臉煞白,只剩下點頭的氣力了。
很明顯,老樹本體就是一個保存的地方,真正貴重之物是這截梧桐樹樁。
楚留仙的神情,不由得凝重起來了。
這梧桐,自然不可能是俗世凡間,遍地可見的梧桐樹,若是傳說中,鳳凰所棲息的那種梧桐。
鳳凰不落無寶之地,這種梧桐樹本事,就只是寶物。
老槐樹得意洋洋地解說道:“老頭子這干孫女兒某一天就跟公子一樣,從天上掉下來,渾身是傷,懷里就抱著這截梧桐樹樁。”
“老頭子看女娃子可憐,就把她救了下來,借著梧桐木天生能遮掩一切氣息,將小丫頭放在梧桐木上,藏在本體里。”
“后面幾年里,時不時就能看到孔雀一族的大妖在搜尋,兇神惡煞,明顯是不懷好意。哼哼!”
老槐樹說得硬氣,但只是說說那一幕,身子都在發抖,顯然當時是嚇得厲害了。
“孔雀一族,可是我們妖域的強勢大族啊,真不知小丫頭是造了什么孽,竟然被從族中追殺出來,可憐嘍。”
小孔雀可憐兮兮地點頭,顯然也覺得自家好可憐。
楚留仙望了她一眼,微微點頭,心知這丫頭會被追殺,興許跟她身上的血脈有關,那鳳凰尾巴虛像,終不可能是憑空而來的。
不過,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楚留仙的目光,重新落在梧桐木上。。
老槐樹說起那句話梧桐木能遮掩一切氣息的時候,他就知道天之玥在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