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日,是每月的15日。
黑鐵歷903年11月15日,這一天,對生活在軒轅之丘的人來說,與以往,并沒有什么不同,所有人都不會想到在幾十年后的人看來,這一天,就將成為太夏全面卷入第三次圣戰的標志性的日子。
雖然圣戰已經開始了好多年,但對在東方大陸的太夏來說,次大陸的戰火和硝煙,還沒有到燒到太夏的時候,除了軒轅大帝失蹤,除了通天教的一干余孽時不時的弄出一點動靜會讓人有些鬧心之外,普通人的生活,在圣戰開始的這些年中,并沒有收到多大的影響,大家依舊該干嘛干嘛。
15日這一天的天氣很好,是難得的晴日。
忠叔在這一天早上起來之后,再喝下一碗湯藥,就感覺自己的身體經過這些天的調理,已經好了很多,特別是到今天,整個人就像又回到了以前沒有中蠱毒的時候,忠叔心中大喜,煎熬了多年的破金蠱毒,終于第一次讓他看到了痊愈的希望。
忠叔起床的時候,在金水河上討飯吃的船老大老周也起床了,老周洗漱完,站在自家種著幾顆桃花的院子里,看著頭頂一洗如碧的天空,就笑著對自己正在給他準備早飯的娘子說,“今天天氣不錯,想要游金水河的人肯定多,運氣好的話又能掙兩個金幣了!”
“也不要太辛苦了,晚上早點回來!”廚房里的女人一邊麻利的準備著早飯,一邊說道。
“就是這幾天萬寶大會好掙錢,現在一天掙的錢比以前一個星期的都要多。辛苦一點也沒什么!”
“還是要保重好自己,像上次一樣。我聽劉輝說你船上的客人還和畫舫上的人打了起來,在金水河上鬧出大動靜…”船老大的娘子在廚房里有些擔心的說道。
“你不懂。那個崔公子和白小姐是貴人,特別是那個崔公子,簡直就像水神轉世一樣,當時大浪一來,崔公子就正站在船頭,我剛剛暗叫一聲糟糕,沒想到河中就沖起一股水流,把我的小舟給穩穩的托在了浪頭之上,以前我也載過騎士。但像崔公子這樣的騎士,我還是第一次遇到,等過三個月,我就讓老二和他叔叔去一趟幽州…”
“你相信他們說的話?這來往幽州一趟的路費可不便宜,而且路上還要耽擱不少時間…”
老周摸了摸自己懷里那個他一直珍藏著的被張鐵捏出一個手指印的金幣,“這就是善緣,像崔公子那樣的人,哪里會有心情和我們這樣的小人物開玩笑,我覺得可以搏一搏。我們周家里說不定還有光宗耀祖的那一天…”
聽到船老大這么說,廚房里沒了聲音。
在家里吃完早餐,帶著家里娘子準備的桃花酒和梅干,船老大就直奔他系舟的金水河中的一處碼頭。心中滿是對未來的憧憬…
在船老大到達金水河中系舟碼頭的時候,大帝皇城之內,一輛訂制的頂級黑色的仙龍座豪車正緩緩駛出大司農官邸。大司農官邸外面的一片桃花樹上,一群麻雀正在枝頭上跳得歡。嘰嘰喳喳的叫著,韓正方面無表情的坐在車里。看著車外路邊枝頭的那一群歡快的麻雀。
聽著那一群麻雀的叫聲,韓正方只覺心頭莫名煩躁。
日理萬機的太夏九卿之一,當然不會為幾只自家門外隨處可見,日日可見的麻雀置氣,韓正方煩躁的原因,是因為他的二兒子。二兒子已經好多天都無法聯系上了,二兒子乘坐的飛舟也像是在太夏消失了一樣,沒有一點蹤影,一絲陰影就悄然爬到了韓正方的心頭。
難道二兒子出事了?韓正方想過這種可能,但這幾日中,綜合各種情報判斷,軒轅之丘一切正常,上四軍按部就班,外出的三公沒有任何異常,自己的兒子怎么可能出事。在這太夏,又有誰敢動自己的兒子,而且自己的兒子又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二兒子天賦超絕,已經晉升大地騎士,二兒子身邊還有一個大地騎士一個黑鐵騎士與眾多護衛,只要亮出身份,二兒子走到哪里都通行無阻,怎么敢有人為難他呢。
難道又是在哪里和一群女人胡天胡地?
有這種可能,而且可能性還很大。
但不知為何,韓正方哪怕能夠說服自己他的二兒子現在正在一個地方胡搞著,但心里的那絲陰影,卻怎么也揮之不去。
進階騎士之后,騎士的感知和靈感都超出常人,越是高階的騎士第六感也就越強大,韓正方感覺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有什么事情要發生,但卻摸不到一點頭緒,如此才有些煩躁。
因為韓正方的煩躁,這幾日他的心情都不算太好,大帝皇城之中的大司農府內就氣氛壓抑,大司農府內的一干官吏辦員這幾日都小心翼翼,生怕出了什么錯。
等這次遠圖回來,一定讓他身邊的人帶上一個遙感通信裝置,不至于弄得像現在這樣連人都找不到!
仙龍座的車窗悄然升起,阻斷了外面窺視車內的視線,在麻雀的叫聲消失之前,太夏的大司農心里閃過這么一個念頭。
對了,今天還要有太傅大人的拙心園的酌酒之約。
想到那個此刻坐鎮在大地皇城之中的老人,韓正方把一切的心緒都壓下了。
如果沒有這個人在大帝皇城之中坐鎮,三公估計也不放心能同時離開軒轅之丘巡視。
同一時間,當韓正方正坐著車前往大司農府處理公務的時候,大帝皇城之內一個叫做拙心園的地方,拙心園的主人,正在悠閑的喂著院子里一個水池之中的鯉魚。
拙心園的主人叫孟師道,這個名字或許知道的人不多,因為已經幾十年,都沒有人敢在他面前直接叫他的名字了,在軒轅之丘,大家都叫他太傅大人,而在更多的地方,對越來越龐大的吞黨這個群體來說,孟師道這三個字更是宛如神明一樣,這是吞黨的領袖,吞黨眾人稱呼自己的領袖為“道師”,剛好是孟師道名字后面那兩個字反過來的讀音。
道師,大道之師。
在大帝皇城這樣的地方,有一個占地上百畝卻猶如荒廢的山村小院一樣的地方實在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拙心園卻正是這樣一個地方,拙心園中沒有園丁,沒有花匠,甚至連仆役都少得可憐,從外面看的話,整個拙心園就像無人打理的荒廢的山村庭院,到處雜草叢生,園子外面只扎著一圈木籬,偶爾還有野貓從木籬的空隙中鉆到園中,在亂草之中亂竄。但在大帝皇城之中,能有資格推開那道木籬走進去拙心園的人,都是跺跺腳就能讓軒轅之丘震上一震的人物,太夏許多的高官顯貴,甚至能以來拙心園中坐上一坐為榮。
道法自然,拙心近道——這就是拙心園的由來。
當初,拙心園的主人僅僅是說出前面那八個字,告訴太子殿下拙心園的由來,這八個字在軒轅之丘傳開之后,就引起一股風潮,有人冥思苦想,有人趨之若鶩,有人欣喜若狂。
此刻,拙心園的主人正在專心致志無比認真的喂著小池之中的鯉魚。
沒有生命的面團,在經過拙心園主人之手丟到水池之中后,就像突然有了生命一樣,宛如魔幻,在入水的瞬間會變成一條條活靈活現的游動的白色的小魚,白色的小蝦,白色的小蟲,而且還會躲避池塘之中金魚的追逐,引得池塘之中的一群鯉魚沸騰。
“啪”的一聲,為了追逐一條面團化成的小蝦,池塘之中的一條一尺多長的黑色鯉魚尾巴猛的一抽水面,濺起大片的水花,那些水花,有大半都落在了拙心遠主人的長衫的之上,就在這一蹦之中,那條黑色的大鯉魚也從池塘的水中一下子蹦到了池塘邊上的一堆亂石的縫隙之中,那堆亂石一下子把魚的身體卡主,讓那條魚一下子出不來,只能無力掙扎,尾巴亂甩,又把一些泥漿甩到了拙心園的主人主人干凈的布鞋和長衫的下擺上。
拙心園的主人一下子停下了手,看著那條突然從水中蹦到岸邊亂石之中胡亂掙扎的黑色鯉魚,看著亂石堅硬鋒利的棱角蹭下鯉魚的鱗片,讓那條鯉魚一會兒的功夫就渾身是傷,拙心園的主人眉頭微皺,看看自己腳下和身上的水漬泥漬,再看看那條臉在亂石之中慢慢失去了掙扎的力氣的黑色鯉魚,臉上居然有了一絲凝重之色…
一只大野貓雙眼放光的從池塘的草叢邊上突然鉆了出來,鯉魚身上的腥味和動靜吸引了那只大野貓的注意力,大野貓一點都不怕人,就像沒看到池塘邊上還站著個人一樣,三步兩步就竄到了池塘邊上的那堆亂石邊上,用貓爪子撓了幾下那條黑色的鯉魚,鯉魚掙扎了兩下,大野貓一口咬住黑色鯉魚的魚脊,就把大鯉魚叼出了亂石堆,向著那堆草叢中跑去,鯉魚太大,掙扎,大野貓咬不住,就掉在地上,大野貓就用爪子撓了幾下,咬住鯉魚的尾巴,慢慢就把大鯉魚拖到了遠離池塘的草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