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章合一章 任瑤期一見他們的樣子就知道之前一定是發生了什么事情,便出聲道:“舅舅你們是在哪里落腳?離著這里近不近?”
李天佑四周看了看:“應該不遠把?從我歇著的地方也能看到這個山頭。”他指著前面那座雨霧朦朧的遠山道。
任瑤期順著李天佑的手看去,只能嘆氣。想著要不要提醒一下他這一點不能證明兩個地方離著近。
好在夏生出聲道:“離著這里大概有兩刻鐘的路程。”
任瑤期看了看自己再看了看一身狼狽的任瑤華,對身后的香芹和桑椹道:“你們回去替我和三姐尋干凈的衣裳和鞋出來。”
兩個丫鬟應聲去了,任瑤華又對夏生道:“我記得之前看到前面不遠有租驢車的,你去雇一輛來。這路上泥濘不堪,不好走。”
夏生看向李天佑。
李天佑擺了擺手,讓夏生去了。
見當場只剩下了自己,李天佑,任瑤華和冬生四人,任瑤期仔細打量著任瑤華和李天佑。
只見任瑤華那一身妃色的衣裙從頭到腳都濕透了,變成了極深的絳紅色。尤其是那一雙蓮青色的繡花鞋,上面沾滿了泥漿和干枯的草鞋,已經看不出來原來的顏色,全身上下可以用狼狽不堪來形容。
她的發絲有幾綹垂下來貼在了額面上,臉色有些白,嘴唇卻是紅得發烏。也不知道是凍的還是氣的。
這還是任瑤期第一次看到任瑤華在人前這般模樣。
不過倒是讓她多了幾分脆弱和平易近人,如果忽視她臉上那能凍的死人的冷峻表情的話。
冬生的樣子比之任瑤華也好不了多少,他衣裳的顏色深,倒是看不出來是濕了后的顏色還是原本就是深褐色的。半新不舊的粗布鞋上與任瑤華一樣,沾滿了泥漿和枯草。尤其是他的臉色,不是任瑤華那樣的氣怒之色,到更像是驚懼和不安。
任瑤期心里有些擔憂。
任瑤華出門的時候是帶了幾個婆子和丫鬟的。現在包括蕪菁在內的下人全都不見了。只有他們兩人一身狼藉地回來了,不知道遇上了什么事情。
不過看他們現在的模樣,這里明顯不是說話的地方。
任瑤期只能將之前脫下來的蓑衣和斗笠給任瑤華戴上,以遮掩她身上的狼狽。
不多會兒,夏生就將驢車租了回來。李天佑摸著下巴繞著那輛驢車打量了半天,一臉新奇地問任瑤期道:“這玩意你坐過沒有?它拉得動這么大的車嗎?看起來沒什么力氣的樣子。”說著還伸出手掌。拍了拍那驢子的頭,惹來趕驢的車夫不悅的視線。
燕北雖然因有馬場,所以馬匹比南邊的要多,但是平民百姓們還是喜歡用驢車,因為養活一頭驢所需要的草料比養活一頭馬所費的草料要少得多。
且驢子耐力極好。也沒有馬那么容易生病,老了死了還能吃肉。所以大周朝平民百姓家中口糧足夠的大都會養驢。
尤其是少產馬匹的江南,驢子更為常見些。
但是世家大族出行就沒有用驢車的。因為驢車不夠排場。
李天佑這么問是因為他從來沒有坐過驢車,即便是年幼之時在少馬的京都,他也只吃過驢肉。
不過總的來說,李天佑能區分出馬和驢的區別,而沒有將他認作是牛或者龍,或者別的什么就已經是一件值得表揚的事情了。
任瑤期吩咐夏生讓他在這里等著香芹和桑椹兩個丫鬟來,再帶她們雇車回去。
自己則和任瑤華上了驢車,隨后李天佑也坐了上來。冬生則與車夫一起坐在了驢車外頭的車轅上。
沒有多久,驢車就在一處一進的小院落前停了。
寺里的租賃出去的院落外頭瞧著都是十分簡陋的,還有些小院子用的是黃色的土磚。
李天佑落腳的院子到是青磚黑瓦。且進去了之后便發現。院子被收拾得很干凈,很顯然平日里專門有人負責修繕和打掃。
與租賃田畝雇傭佃農一樣,房屋租賃也是寺院的一向重要收入來源。
“舅舅你來白龍寺多久了?”任瑤期一邊跟在他身后進了院子。一邊問道。
“昨日里來的,有人約我過來斗雞。不想半夜里雞被人給偷了。好在我這次不過是隨便來看看,帶的是只普通貨色,丟了就丟了吧。本打算今日就走的,不想卻是遇上了…咳,嗯,一個熟人。”李天佑摸了摸鼻子左顧右盼地道。
任瑤期便也不再多問。
等進了屋,各自坐下了,任瑤期才看向臉色一直不太好的冬生,直接問道:“我三姐身邊跟著的那些人呢?”
任瑤華眼睛像是利刃一樣地刺在冬生的臉上,卻是抿緊了唇不發一言,顯然她是被氣過了頭了。
冬生看了任瑤期一眼,低頭小聲道:“都被我敲暈了。”
“你怎么不干脆把我也敲暈了扔到山洞里?”任瑤華譏誚地說道,還狠狠地瞥了在一旁坐著看熱鬧的李天佑一眼。
李天佑立即苦著喊冤臉道:“可不是我讓他這么做的。而且冬生向來乖巧聽話,說不定是你身邊的人做了什么過分的事情才惹得他發火的!是不是,冬生?”李天佑悄悄朝冬生使眼色。
冬生卻是搖頭老實道:“是屬下魯莽了。”
任瑤華冷哼道:“不過是個戲子,稱什么屬下?主子沒規矩,慣得下頭的人也一個一個的都沒了規矩!”
這話李天佑卻是不愛聽了,他將手搭在冬生的肩頭斜睨了任瑤華一眼:“他是爺的人,爺說他是屬下他就是屬下,爺說他是爺哥,他就是爺哥!你又不姓李,關你什么事?”
冬生嚇了一跳,忙道:“爺,屬下不敢當…”
李天佑用手掌重重推了他的頭一下:“也對,爺應該說你是爺弟。讓你當爺哥。你也沒那個膽。”
任瑤華看著主仆兩人在那里鬧,忍無可忍:“你們到底要不要把我的丫鬟弄回來!若是她們有個什么差池,你以為你能脫得了干系!”
李天佑這才想起來,輕咳一聲小聲問冬生道:“你把人藏哪里了?還是還給她吧?好男不與女斗。”
冬生低頭道:“就在一個山洞里,我敲暈她們的時候有注意力道,這會兒應該快醒了。”
任瑤期皺眉:“還是趕緊派人去一趟看看吧。免得他們醒過來后不見三姐回去報了大太太知道,那就麻煩了。”
冬生點頭道:“是我疏忽了,我這就去將人弄過來。”
這會兒外頭又有人進來了,任瑤期聽到了香芹的聲音,便對冬生道:“夏生知不知道那個山洞?如果他知道的話讓他帶著我的兩個丫鬟去吧。免得她們瞧見你又起了爭執。”
她其實還有很多話想要問冬生。
這時候夏生正好與兩個提著包袱的丫鬟走了進來。
任瑤期讓冬生去與他們交代。自己則攜了任瑤華一起去將身上濕了的衣衫和鞋子換了下來。
她們出行都會預備上幾身衣裳以備不時之需。
一般而言為了應急,這些衣裳大都是花色和式樣相似的。這樣若是衣裳臟了,換了下來也免了一些不必要的尷尬。
比如說十一二歲的女子突然來了初潮。遇上這種尷尬也會好辦一些,以免鬧出笑話。
任瑤期換上的一條翡翠色的裙就與她之前身上的那一件極其相似,腳上的繡花鞋雖然花色有些不同,式樣和顏色卻是一樣的,不仔細看看不出來。
任瑤華也換了一身湘妃色的衣裙。
兩人出來的時候夏生已經去幫任瑤華去尋她的人去了。
任瑤期這才問夏生他從白云痷出來后到底遇見了什么事情。
冬生卻是搖頭悶聲道:“不過是被人追了一路罷了,然后發現了三小姐的人在跟蹤我,我還以為是她們追上來了,就想著先下手為強將人給敲暈了。”
任瑤華卻是在一旁冷笑道:“別人也就算了。可別與我說你不認得我身邊的蕪菁。在主子面前鬼話連篇,你是跟誰學的規矩?還是根本就沒有人教過你規矩!”
蕪菁跟在任瑤華身邊有些年頭了,跟著她去過云陽城的外祖家好幾次。冬生應該是認得的。
連李天佑也不相信地偷偷覷了冬生一眼。不過他很聰明的沒有開口攪和,而是認真的盯著自己手中的一個普通白瓷茶碗看了起來,好像是在看一件古董。明擺著不想管事。
冬生聽了任瑤華的反駁便將頭低了,一副認錯了的模樣,卻也不肯再開口解釋之前的事情。
任瑤華就越加認定李天佑是故意報復她,畢竟她曾提過很多次要將外祖家的那個戲班子的人給攆了。
任瑤期卻是有別的想法,他知道冬生的話沒有說完。可是這里明明就只有他們四個人在,沒有外人,冬生為何還是不肯說?
他是只想之后與李天佑一個人說,還是誰都不打算說?如果是后者的話,那這件事情肯定是一件大事。
想起上一世,冬生很有可能就是因為這件事情失蹤的,任瑤期心理有些擔心。
她仔細回想今日遇到的那些事情,努力想要將事情串聯起來。可是想來想去,總像是少了些什么。
最后,她只能看著冬生認真地道:“我有事情想要與你說,你跟我來。”說完,任瑤期便站起了身,指了指旁邊的屋子。
李天佑還以為任瑤期是想要教訓冬生,糾結了半響,拍了拍他的肩膀小聲安慰道:“還好,這個不是很兇,你忍忍就過去了。”
雖然說的是悄悄話,不過很顯然在他李爺那里,沒有所謂的悄悄話的概念,所以任瑤期還是聽到了,也只能裝作沒有聽到。
那邊任瑤華卻是狠狠地瞪了過來。
冬生還是不敢違背主子的意思,跟著任瑤期去了隔壁的屋子。
任瑤期緩步走進屋子,沒有找地方坐下,她走到窗邊,推開了一扇窗戶。一股混合著濕潤泥土的青草香涌進了屋子里來。原本滯悶的空氣立即就鮮活清新起來。讓人的精神也跟著不那么緊繃了。
想了想,任瑤期開門見山道:“我知道你這次一定是遇上了一件大事,且這件大事并不算是件好事。我想你不打算與我們說,是因為不想將我們牽連進去。我說的可對?”
冬生很是驚訝地看著任瑤期:“表小姐,您…”
任瑤期轉過頭來,溫聲打斷他道:“我明白你對我舅舅的忠心。甚至因此而愛屋及烏對我們也多了幾分容忍。不過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真的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你卻已經與我三姐,舅舅還有我接觸過了。你真的不會牽連到我們身上嗎?若是你當時立即就離開了,或許還可以不將麻煩帶回來。可是你將我姐姐送了回來。還遇上了我們。你的好心或許會帶來不好的結果…”
冬生聞言,臉上的神色更加蒼白了些,沒有血色的嘴唇也跟著抖了抖。
任瑤期見他已經有些松動。繼續漫聲道:“反正事已至此,你就算是告訴別人我們沒有牽扯,別人也不會相信。與其如此,你還不語告知我真相。我們想辦法將事情解決了。”
不想冬生聞言卻是面帶苦笑地搖了搖頭,神色之間帶了些極深的無奈:“沒有用的,我惹上大麻煩了。表小姐您說的沒錯,我原本是應該不聲不響地離開。”
任瑤期靜靜聽著,搖頭道:“你敲暈了那些仆婦是因為她們看到了什么?而你送我三姐回來是怕她身邊沒人。遇上危險?”
冬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們應該沒有看到,我只是以防萬一罷了。”
任瑤期看著他不說話。
冬生看著任瑤期沉靜的面容,想到她之前說的那些話有理有據。不知怎么的竟然鬼使神差地從衣袖里拿出了一封信:“我之前為了引開追爺的那些人,抄了山上的小道。不想卻是看到山道上躺了一個人。我走過去一看,那人竟然斷了氣了。我瞧見他旁邊的地上有這樣的一封信。便拾起來看了看,見上頭沒有落款心知有些蹊蹺。”
頓了頓,他接著道:“我正打算將信放回去卻是聽到了有人過來了。猶豫了片刻,我還是將信收了起來,然后上前去查看,便見到是三小姐帶著幾個人往這邊尋來了。我怕他們遇上地上的那個人,便偷偷引著她們往別處去了,好不容易離著那地兒遠了,我正要現了身,三小姐卻是突然想到我剛剛帶著她們胡亂繞圈子是為了掩護別人走。于是她命令那幾個婆子丫鬟往原路去。我見此便尋著機會將三小姐引開,然后將那幾個婆子丫鬟敲暈了藏了起來。”
“然后我想要將三小姐送回來。不想三小姐她卻是對我有些敵視,以為我有什么目的,她…我放在衣襟的信箋被三小姐不小心扯了出來掉到了地上,我嚇了一跳,想要將信收回去,三小姐卻是搶先一步將信的封口撕開了。”
說到這里,冬生咽抿了抿唇:“我只能說那信是我寫給自己喜歡的一個姑娘的,三小姐便將信還給了我。我見那信的封口已經拆開,索性將信打開看了一遍。這一看就嚇了一跳。那信封上面沒有任何標記,但是里面的信卻是…卻是不能見光的…”
當信被任瑤華搶去的時候,他才知道為什么夏生他們總是說他武功太弱。
他與夏生他們不同,不是暗衛或者侍衛出身,他原本只是一個普通的小廝,學武不過是形勢所迫,以防萬一,在關鍵時刻不給主子們拖后腿。
正因為日此。所以他武功雖然很一般,跑跳功夫卻是一流,臉夏生都跑不過他。
“哦?”任瑤期皺眉沉吟。
若是可以,她覺得自己不應該再問下去,可是現在這件事情怕是沒有那么簡單了。掩耳盜鈴并不是好辦法,不管怎么樣,任瑤華已經被牽連了。
冬生沉默了許久,突然低聲道:“那是朝廷寫給督軍趙鳴的一封密報。”
冬生還是說了出來。
他也是沒有辦法了,如若剛剛他沒有遇上李天佑,他什么也不會說。
偏偏他已經將自己的主子卷了進去,卻是想不出辦法來解決。他也不知道有沒有人在暗中跟蹤他。
這件事情他不知道要與誰說。在場的三位主子,另外的兩位卻是不適合的。
他終究也只是一個小廝,沒有辦法能做得太多。
任瑤期卻是沒有急著問朝廷給趙督軍的信里說了什么,她想了想,沉默了片刻,突然看向冬生:“你是不是還有什么事情沒有告訴我?若是只發生了這些。不會耽擱了這么久。”
冬生聞言將頭低下了,臉上有些難堪。
任瑤期微微一笑,看向他的目光卻有些淡漠:“如果我沒有猜錯,你之所以拖了這么久才將我姐姐送回來,是因為你在想著要不要殺了她滅口?免得她拖累我母親和外祖一家。”
這是她在聽到冬生說那封信是朝廷密報的時候想到的。
她不會懷疑這一群人對獻王府的忠誠程度。
冬生面白如紙。突然雙腿一軟跪倒在了任瑤期面前,他沒有辯駁,也沒什么可以辯駁的。
之前他確實在心里掙扎了許久。若是將任瑤華殺了,他再離開,就不會牽連到獻王一脈。
于是他帶著任瑤華繞了許久的圈,猶豫著要在哪里殺人,可是他終究還是下不了決心下殺手,因為任瑤華是獻王爺的親外孫女。算是他的半個主子。
他從記事起,就被教導著要對獻王府忠心,為自己的主子送命也毫不猶豫。弒主之事他沒有辦法做得出來。
最終不知怎么的。他帶著人走到了白龍寺寺門不遠的地方,然后遇見了正在尋找任瑤華的李天佑和任瑤期。
當時他腦中唯一想的是,他的婦人之仁要害了自己的主子了。若是那樣他百死難辭其咎。
即便是現在,如若再給他一次機會,他也會毫不猶豫地殺了任瑤華。
任瑤期看著他地神色。輕嘆一聲:“起來吧,你并沒有錯。你是李家的奴才,不是任家的,自然是要以李家人的利益為先,就這一點而言誰也指責不了你。”
冬生面色灰敗地站起了身,卻是始終不敢抬頭。盡管他知道自己做的沒有錯,可是他卻沒有辦法面對任瑤期清澈了然的目光。
“你之后是不是還返回過撿到信的地方?”任瑤期問道。
冬生點了點頭。
“然后人不見了?”
冬生震驚地抬頭,吶吶地道:“表小姐,您怎么知道?”
任瑤期嘆氣:“若是他在,你不會這么擔心害怕。”
那人不在了,說明在冬生之后有人出現過,也就是說或許有人一直在暗處在關注那個人。這也說明冬生有暴露的危險。否則他去將那人給埋了,毀尸滅跡,麻煩也就小多了。
“我之前瞧著他倒下的周圍并無打斗痕跡,應該是之前在別處受了傷,被人追到了那一處。在我拿了信離開之后,有人找到了他,并將人帶走了。所以我之前的一舉一動可能已經落入別人的眼里。我聽秋生他們提起過,朝廷辦事,向來不問因由,只求結果。那封信極為機密,接觸過的人怕是都會…”
任瑤期也有些心情沉重,她不由得想著,上一世冬生失蹤是自己因為怕連累舅舅他們所以偷偷離開了,還是被人給殺了滅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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