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爹爹的話,我這五年走遍了歐美日本,先在德國學了點軍事,然后又學了一些其他學課,總之我學的比較雜,什么都不算太過精通,什么都懂一些,不過我覺得最重要的是漲了見識,開了眼界,如今大清和列強差距太大了,不過列強也不盡相同,美國商業氛圍濃厚,工業實力最強,軍力卻很弱,歐洲列強之中英法已經開始走下坡路,現如今正在和德國雙方較量,我看不遠的將來必有一戰,而離咱們最近的日本國小心大,虎視眈眈,早晚是中華的死敵,至于俄國則是風雨飄搖,國家也是動亂不已。(天天中文)”
喬宇簡單的點評了一下如今各國的態勢,又講了對清廷的影響,喬光遠聽得不住的點頭,他正是身在北京的時候感受到了列強的強大,才想到把自己的兒子送到國外去見識一番的,現在兒子能有這些見識,老爺子很高興。
“三兒,這幾年新政的熱潮很大,想來咱們也能迎頭趕上,不會繼續落后下去了!”
看來喬老爺子對于新政還是抱有希望的,恐怕這也是代表了中國士紳階層的普遍看法,直到皇族內閣新鮮出籠,漢族官僚士紳才徹底對清政府死心,轉而支持革命黨,其實在原本的歷史上存在一個偷天換日的事情,就是黃花崗起義。
在黃花崗起義之后,的確起義之風遍布全國,但是那并不是黃花崗起義的結果,而是在起義之后半個月內皇族內閣出籠了,士紳們對清廷的幻想消失,才開始拋棄清政府,在滿清滅亡的問題上,士紳階層的意志起了相當重要的作用,而不是革命黨的力量,可以說一百次黃花崗起義也比不了一個皇族內閣喪失的人心多,后來有人貪天功為己有,實在無恥。
不過現在說這些還太早,喬宇必須用現有的事實說服老爹,讓他意識到危機,才會支持自己辦廠,擴大喬家的勢力,以求自保。
“爹爹,以孩兒看來,大清的新政根本沒有任何的成功可能,任何變革其實都是權力的重現洗牌,簡單地說立憲派想要從滿清貴胄手中將權力拿過來,清廷權貴本來不想改變,但是到了不得不變的時候,也只能隨波逐流,但是他們一定會死死抓住權力不放的,因此才趕走了袁世凱等漢臣,這幾年張謇他們不是策動了數次情愿么?清廷可是有什么松動么?政治遲遲不能改革,軍事經濟的變革根本無濟于事,搞不好清廷培養出來的新軍,新文人反而會走到朝廷的對立面上去,這幾年新軍鬧事還少么?”
喬光遠聽著兒子的話,臉色有些不好,對于這些道理他也有過思考,四川這幾年也不太平,時有動亂起義,喬光遠也思考過這個問題,但是遠不如兒子這樣直指問題的核心,雖然老人家有心駁斥自己的兒子是大逆不道,但是從心里講他還是認同了兒子的判斷。
“若是當初維新變法能夠堅持下來,也未見得的就是這個局面,唉,咱們喬家耕讀傳家,講究的忠孝仁義,這些事情你以后不要隨變說了,否則與那些亂黨還有什么區別。”老爺子感嘆一番,然后又問道:“你學了這么多年,我想看看你今后有什么打算么,是從政還是從軍啊?”
“老頭子,咱家都有一個從軍的了,三兒是說什么都不能再去當兵了!”
有一個從軍?是誰?喬宇先是一愣,他雖然繼承了原有的記憶,但是畢竟不是親身經歷,還有些生疏,但是一經提醒,立馬就反應過來了。
“二哥怎么不在?難道二哥從軍去了?”
“沒錯。你們哥倆都不讓我省心,你走后,這老二坐立不寧的,就要出去看看,他那個魯莽的脾氣,我們哪敢松口啊,不過這一家老小也沒看住他,自己偷著跑出去了,現在已經吃上皇糧了!”喬母不住的埋怨,但是還帶著那么一絲欣喜的味道,喬宇有些不解。
喬光遠接過了話頭:“你二哥參加了趙爾豐趙大帥的邊防軍,進入西藏平亂去了,據說已經當上了營官了,徹底成了丘八!”
趙爾豐?邊防軍?喬宇沒想到自己的這個便宜二哥竟然有做民族英雄的的命,真是太出乎意料了,清末的西藏上層在英國人的支持下叛亂不斷,險些就徹底分裂出去,趙爾豐屢次平定叛亂,維護領土完整,功蓋千秋,絕對當得起民族英雄的稱號,不過在辛亥革命之中慘死在尹昌衡之手,說起來也是一樁千古遺恨,如今二哥喬貞能夠在趙爾豐手下得到重用,既是自己日后的助力,又有可能保住趙爾豐的性命,看來老天待自己真是不薄,本來自己還想著怎么擴展勢力呢,這已經給自己預先伏下了棋子,看來天命在我啊!
喬宇想著這些微微有些出神,白氏老太太看著兒子臉上帶著向往之色,頓時就沉下臉來。
“三兒,我告訴你你絕對不準再去從軍,我為了你二哥天天心都提著,要是你再當了丘八,我可就活不下去了!”好男不當兵,好鐵不打釘。這是中國人根深蒂固的一個觀念,白氏老太太也不例外,分外擔心這個寶貝兒子也去參軍打仗,要是出了一點意外,老太太這真就沒法活了。
“娘,你放心吧,據我所知現在藏地的叛亂已經平定大半了,往下就是穩定地方了,二哥肯定沒有什么危險,我現在就想辦廠,這不舅舅來咱家就是要商量咱們合伙辦廠的事情。”
“你要辦廠?士農工商,這商業可是賤業啊?”喬光遠本來憑借自己以前的人脈,在加上這張老臉,替兒子尋個好去處,現在朝廷新政,要用各種人才,不過老爺子怎么也沒想到兒子竟要辦廠子,因此十分吃驚。
“姐夫,你這是什么意思,看不起我么?”
白寬可是正兒八經的商人,雖然花錢捐了一個道員的銜,但是只是虛職,一聽喬光遠說商業是賤業,自然不高興,這不是當著和尚罵禿子么?
“你姐夫不是這個意思,三兒,這要光宗耀祖還是要當官,戲文上不是說學會文武藝,貨賣帝王家,你留學這么多年,好歹能謀個一官半職,你去經商辦廠子,不是白白浪費了一身的本事么?”
白氏夫人雖然出身商業世家,本身喬家也經營不少商鋪,但是從心底將還是將商業視作賤業,并不希望兒子從事這個,喬宇心中也是一陣感慨,中國人根深蒂固的傳統觀念是何等強大,時代變換就在眼前了,還守著老黃歷怎么能行呢,不過對自己娘可不能這么說。
“娘,其實做官和辦廠子是兩不耽誤的,我記得頭幾年不是頒布了獎勵投資的章程么,這回我準備投個五十萬兩和舅舅合伙辦紡織廠,怎么也能混個六品頂戴!”
清末對于投資辦廠的獎勵幅度還是比較大的,投資達到一定數目就獎勵相應的職位,從二十萬兩銀子算起,直到兩千萬兩對應七品頂戴一直到一品頂戴,不過由于捐官泛濫,這種頂戴的價值不大,要想獲得相應的品級,只要花錢買官就行了,根本不用冒險投資,但是對于社會風氣的轉變還是很有作用的。
以往商業都是賤業,受到歧視打壓,現在卻給予獎勵,還是能夠鼓舞一些人的,不過最低標準也要二十萬兩,這在當時的中國還是很有難度的,雖然中國還是有不少有錢人的,但是他們對于新式工礦企業了解不多,風險很大,也不敢多投錢。
就像喬家還白家,全部家業都算起來絕對都是百萬以上的大戶,但是對于喬宇一下子要投資一百萬,兩家分擔還要五十萬,都感到很吃驚。
“三兒,要是三五萬兩你用也就用了,這可是五十萬兩啊,要是賠了怎么辦,恕仁你怎么也跟著孩子瞎胡鬧呢!”
喬光遠也被喬宇說的數字嚇住了,他還以為是白寬攛掇的,因此責怪起小舅子了,白寬平白受累,喬宇一看要做通家人的工作還不容易,不過也不能放棄不是,當即喬宇將自己在歐洲的見聞和家人詳細說了起來,說起年產千百萬噸的鋼鐵廠,說起能建造數萬噸巨輪的船廠,發達的紡織業,蓬勃興起的石油業。
也說了那些強盛無比,能夠操縱國家的財團勢力,說完國外又講國內的發展前景,將辦廠的一個一個困難羅列出來,然后說出解決之法,剛開始喬光遠還以為自己的兒子是一時的腦袋發熱,不過聽著聽著就被吸引住了,他當過京官,和各種人都打過交道,老爺子可以放心大膽的說就連那些軍機大臣都沒有誰能把工商之中的關鍵說得這么清楚。
喬宇一直說了一個多時辰,喬光遠從最開始的震驚,到欣喜,又到思索,最后沉默不語,顯然老爺子在思考喬宇的建議,這可是關乎家族興旺的大事,老爺子不得不慎重。
“三兒,你真有把握么?”
“爹,十成十的把握沒有,最起碼八成的把握還是有的,咱們兩家有雄厚的資本,人脈也不缺,洋人那里我去活動,也不會有太大的問題,只要能將廠子建起來,咱們就等著數錢吧!”
喬老爺子又思索了半晌,又問喬成:“世卿,你怎么想呢?”
“爹,老三既然有這個雄心壯志,也有本事,我做大哥的絕對不能攔著,我看咱們就把家產都攏一攏,就把這個廠子辦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