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時分,海風漸漸變得凜冽,礁島上空,團團雨云被颶風裹挾著匯集起來,一道閃電劃破漆黑的夜空,‘隆隆…’雷聲響過,隨后便有豆大的雨滴嘩啦嘩啦的傾瀉下來。
“那么大的暴雨,小心不要被卷進海里,我們還是離岸邊遠點的好。”礁島海岸旁,守夜的三個狼頭戰士中最矮小的杜圖拉見海中波浪漸大,站起身向同伴說道。
藏在‘軀殼’之中再惡劣的天氣‘巨齒狼兵’們也不害怕,但憑著一副最低等級的‘神賜軀殼’去對抗大海的憤怒卻是癡心妄想。
“好,我們到宿營地旁邊那塊大礁石上坐。”聽到杜圖拉的話謬賽從濕滑的地上站了起來,走了幾步突然頂著暴雨喊到:“這雨太大了,我先去看看那個還在刮礁石的陸地人學者,你們兩個小心那些卑賤的漁夫借著風雨去割哈利沙他們的腦袋。”
“你管那個陸地人學者干什么,讓他因為自己的莽撞死在海上不是件好事嗎,”又一道霹靂劃破天際,電閃雷鳴中一個狼頭露出猙獰的神色,在同伴耳邊說道:“這些天他折騰的我們還不夠嗎!”
“他死自然是件好事,但圖莫大人的怒火誰來承受?”
“圖莫大人怎么會真的在意一個卑微的陸地人。”
“他的確不會在意一個陸地人學者的生死,但卻會在意自己的命令有沒有被鄭重的執行下去,別高看大人物的胸襟。”謬賽智者一樣的說了一句。大步向礁島的另一頭走去。
滲滿雨水的礁石十分濕滑,但狼人士兵柔軟而又韌性十足的腳掌踩在上面卻異常平穩。
迅速的穿越腳下的小小礁島,謬賽在黑夜中變成鮮紅色的眼睛穿透雨幕,遠遠看到一個身量中等的陸地人身影在狂風暴雨中默默發呆。
“連躲雨都不會,這不是癡迷學問變傻了嗎…”狼頭戰士暗暗松了口氣,心里腹誹,嘴巴卻喊道:“學者大人,雨下的太大了,您要研究什么,明天等雨停了再繼續好嗎。
學者大人。學者大人…”。見人影絲毫沒有反應,謬賽心里升起不妙的感覺,正要加快速度卻突然間腳下一滑。
踉蹌著走了幾步,謬賽低頭向下望去。只見地上一片片黝黑的礁石在雨中龜裂開來。風吹雨打之下很快便消失的無影無蹤。顯露出底下一層像冰面一樣冰涼、平坦的皮革。
皮革柔滑細膩,漸漸散發出一種幽亮的光澤,那質地在謬賽的記憶中隱約記得。和他最初成為武士,在‘圣殿’第一次接觸‘神賜軀殼’時十分相像。
“海難,海難,礁島要沉沒了…”回憶在心中一閃而過,越來越強烈震動起來的地面讓狼頭戰士清醒過來,聲嘶力竭的大聲喊叫著轉身向木船沖去。
就在這時,赤紅、濃綠、乳白的巨大斑點在小島皮革般的地面上顯現了出來。
狂奔幾步,慌不擇路的謬賽不慎踩中其中一個渾濁的綠斑,整個身體就是被投進‘王水’中一樣,頃刻間便消失的無影無蹤,只留下那戛然而止的驚恐叫嚷。
“沒有經歷過血淋淋的肉搏戰,單純靠著生化兵器壓迫同類,這些‘怒濤海域’強盛部落戰士的意志力也太薄弱了。
看來征服他們比我之前想像中要簡單的多。”似乎被謬賽臨死時的喊叫所驚擾,黑暗中傳出一聲喜滋滋的抱怨。
之后礁島四周洶涌的海浪中閃現出成千上萬道柔和的光柱,裹挾著無數海水、泥沙彎曲著將小島整個覆蓋,滲透進了皮革一樣的地面里。
電閃雷鳴下,那擁有生命的巨型遠古戰爭兵器在驚濤駭浪中因為巫黎神祗創造生命的超凡能力終于重新煥發出勃勃生機,褪完風化成巖石的死皮后,它擺脫了海底礁石的束縛,飄蕩在風浪之中。
儲存的信仰寶石消耗的一干二凈,榨干了身體里面最后一絲神力,站都站不起來的張黎生躺在復活的‘礁島’上,任憑風吹雨打了好一會,終于攢起了一點力氣,爬了起來跪在地上,將雙手用力按住地面。
一陣蕩漾的波動以青年的手掌為中心擴散開來,他身下本來是固體的皮革奇妙的化為了濃稠的液體,緩緩將其吞沒。
穿透了厚度足有十米的皮膚,進入‘巨獸’體內,張黎生發現自己掉進了一條曲折蔓延的淺紅色的甬道之中。
深呼吸了一口,絲毫都沒有氣悶的感覺,他摩挲著甬道兩邊極富彈性的墻壁閉上了眼睛,頓時一副巨大的結構圖出現在了青年的腦海中。
蜘蛛網一樣的甬道是海島般龐大的遠古生化兵器的血管,那血管連接著‘巨獸’各個重要臟器。
鮮紅色緩緩跳動的是相當于心臟的活力供給器官;
位于表皮下層一個個如同放大了千萬倍的珍珠是激光、強酸、冷凍光束…等等遠程武器發射系統的控制器官;
而所有血管的起端,一團血白色豆腐一樣的物質則是‘巨獸’所有行動的控制中樞…戰爭兵器內部各部分的作用自然而然出現在青年的心里,仿佛這只沒有自我意識的恐怖魔獸是他親手制成的‘造物’一般。
“這真是筆豐厚的遺產…”花費了十幾分鐘才能‘巨獸’的身體結構分毫不差的記憶了下來,張黎生贊嘆的喃喃說道:“用生物器官制造強酸噴射液還能理解,畢竟動物的胃酸就是一種強腐蝕劑,可能發射出‘死光’的器官就太難以想象了…”
說話間,他沿著甬道快步走到了‘巨獸’中樞前輕輕一躍,投身進那一大團豆腐般的基質里,接駁了遠古生化兵器的控制系統。
幾秒鐘后,一陣黯淡的光亮在夜雨中閃過,礁島所化的‘巨獸’在海面上隨波逐流的緩緩下沉,消失在了浩瀚的海洋之中。
一座最大的作用就是被柔丸島上‘奴隸部落’的漁夫當作臨時棲身地的礁島因為天災而沉沒,一位性格古怪的陸地人學者、幾個納鐸部落的低等戰士和一群土著船夫隨之殉葬的消息并沒有引起太大的關注。
雅姬心中莫名其妙泛起一陣酸楚后帶領著海茵海曼城的船隊一刻都沒耽誤的照常起航;
圖莫心里為損失了一隊‘巨齒狼兵’暗自咒罵了幾聲,很快便將這件小事拋到了腦后;
魯莫魯奇由回航的商人口中無意間得知那個用情報換得自己信物,踏上怒濤海域的學者竟然死于海難,不由露出了一個譏笑的表情。
沒人能想象,這場看似普通的意外到底意味著什么,直到巫黎人遠征的艦隊在三個月后的破曉時分,出現在‘納鐸’的海港…
一艘艘好像能排到天盡頭的鋼鐵戰艦列在橫陣破開濃霧出現在身著‘軀殼’,四處巡弋的納鐸戰士眼中,馬上引發了陣陣騷亂,“那是,是什么,鐵船,能浮在海面上的鐵船,幾百、幾千艘的大鐵船…”;
“別管是鐵船還是木船了,那些船正用陸地人的火炮對著我們…”;
“巡海者們現在都沒出現,一定是被人殺光了,這是戰爭信物,是對‘納鐸’宣戰,快去向獅王陛下稟告,召集軍隊…”,
遠征軍旗艦的駕駛艙內,巫黎部落的天才艦長班薩魯用望遠鏡眺望著海港上的敵人,不屑的說了一句,“在神靈傳授的智慧之下就算是傳說中的‘怒濤海域’的戰士也像是待宰的豬玀般驚恐。”
隨后向身旁的傳令官吩咐道:“以偉大神靈賦予的權力,我下令,陣前戰艦齊射開火。”
“遵命,班薩魯艦長,陣前戰艦齊射開火。”傳令官重復了一遍命令,大步走出了艙室。
其實納鐸戰士的表現并不像巫黎艦長說的那般懦弱,面對從未見過的鋼鐵戰艦,最初的驚慌過后在首領的指揮下他們迅速列出戰陣,少部分‘軀殼’擁有飛翔力量的戰士已經煽動著蝙蝠肉翅一樣的翅膀,面目猙獰的高聲嘶吼著,飛向海中巨船。
就在這時,巫黎艦隊甲板上成千上萬門火炮噴射出刺眼的火光,一陣令人心悸的轟然巨響后,整個納鐸海港化作了一片火海。
“死吧,你們這些觸怒神靈的臭魚。”望遠鏡中看到海岸整個被烈焰和硝煙所包裹,班薩魯興奮的握緊了拳頭。
這種用艦載火炮直接毀滅異族部落的命令他還是第一次下達,如果不是張黎生覺得怒濤三島那些強盛部落的社會結構已經蛻變的完全不像是火獄部族,沒有了征服的價值,巫黎艦長也許一輩子都無法享受到這種盡情屠殺的樂趣。
可當硝煙緩緩散去后,班薩魯卻吃驚的發現,海港并沒有像他想象中那樣化為一片血肉橫飛的廢墟,雖然地面被炸出一個個大坑,可港口的地基并未崩塌,反而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愈合’。
納鐸戰士也沒有死傷殆盡,雖然人人受創,但真正被炮火殺死的卻寥寥無幾,絕大部分武士都還保持著戰斗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