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懸一線,空殼商人急忙把事情的原委完完整整的說了出來,原來最近一段時間,大陸與火獄海域本就異常脆弱的貿易線莫名其妙的中斷了接近三分之一。
無論是與土人部落有交情的豪商;
還是仗著武力強橫,遇到大部族就嘗試著聯系進行貿易,碰到小部族就干脆掠奪一番的領主船隊,很多都冒險出海后便從此渺無音訊。
貨源減少,大陸上的火獄海域的種種特產本來就昂貴的價格開始持續攀升,受到巨額利潤的驅使,一些商人變得比邊戎的戰士還要勇敢,削尖腦袋也要找到去火獄群島‘送死’的門路,也正是基于這個原因,盧奇才能在極短的時間內就組織起了一支交易數萬奴隸的船隊。
按照這種情形持續下去,空殼商人掌握了和巫黎的貿易權,可以說就如同養了一只能下金丹的母雞,成為卡塔曼城邦國真正的貴族豪商只是個時間問題而已。
可人的貪婪總是沒有止境,臨出海前,他無意間從一位地位極高的合作者代理人口中得知了個讓人心動的消息,來自火獄群島最強盛區域‘怒濤海域’的一個強大部落的掌權者出現在海茵海曼城,想要了解火獄海域其他區域的情報,并愿意為此付出高昂的代價。
這個傳言讓盧奇怦然心動,與巫黎部落的貿易雖然很賺錢,但有很多‘商品’卻交易不到,比如一場表演就能賣到數萬金幣的門票。如果可以操縱賭局更是獲利讓常人難以想象的土人角斗士;
專供皇室或大領主們娛樂和彰顯身份所用的折斷手腳,只能在地上爬行的火獄孩童;
以及被土人們稱為‘伙伴’的馴獸等等。
如果能再和‘怒濤海域’的強大部落攀上交情,得到那些缺失‘商品’的貿易權,那自然是錦上添花的好事,于是船隊剛剛靠岸,空殼商人便心急火燎的忙著讓土著仆役去請張黎生,這才有了剛才那一幕鬧劇。
聽完盧奇的講述,青年覺得他的話里雖然有一些讓人無法理解的地方,但看樣子卻不像撒謊,尤其火獄海域和陸地人貿易銳減的原因其實便是因為巫黎部落的極速擴張。而那些失蹤的陸地人豪商、戰士不是死了。就是被囚禁在巫黎人專門為他們建造的陸地人城鎮中。
要說以空殼商人的貪婪和冒險精神因為這件事帶來的影響‘寧信其有,不信其無’的挖空心思想占到便宜,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想到這巫黎神靈的表情變得柔和起來,他揮手讓土人武士們退下后欲擒故縱的笑了笑說:“一個來自‘怒濤海域’強大部落的首領卻到卡塔曼城邦國去打探火獄群島其他區域的情報。這可真是件奇聞。不過看你的樣子倒不像說謊。
算了盧奇先生。就當這一切都沒有發生好了,請原諒我的魯莽,讓你受驚了。我看你還是休息一下安安神好了。”
“等,等等黎生先生,您會奇怪‘怒濤海域’的土著部落首領到卡塔曼城邦國去打聽別的海域火獄島嶼的消息是因為您在用看待咱們腳下這座海島上土人的目光,去看待‘怒濤海域’的火獄人。
請恕我直言,那可不對,‘怒濤海域’土著部落里的首領雖然我沒見過,但據說穿戴的全都是七彩絲綢,穿著身上像水一樣的柔滑,就算進獻給國王都很體面。
還有對那些土著貴人來說,站在地上都是一種褻瀆,所過之處必須要灑滿花瓣…”眼見頂在喉嚨上的矛尖遠去,盧奇煞白的面龐總算有了一絲血色,危險過后他那貪婪的本能又蠢蠢欲動起來,看到黑發青年與自己告別猶豫了一下,聲音有點發顫的解釋了起來。
聽到空殼商人對‘怒濤海域’土人部落首領的描述,張黎生心里暗暗發笑,作為火獄古老的紙皮書文獻、民間傳說中都絕無僅有的,將半數群島征服的龐大部落唯一神靈,他都沒有這樣的做派,實在無法想象一個普通火獄首領會有這么夸張的浮靡排場。
不過雖然覺得是以訛傳訛,但青年并沒有質疑盧奇的說法,他耐心聽完后開口問道:“盧奇先生,你確定在海茵海曼城有一位來自‘怒濤海域’的土人部落首領嗎?”
“我確定黎生先生,十分確定。”空殼商人斬釘截鐵的說道。
一個身處卡塔曼城邦國的‘怒濤海域’土人首領無疑意味著一條由陸地城邦國直達火獄群島最強盛區域的安全航道,只要掌握這條航道,從蝎島到‘怒濤海域’不過就是在海上繞上一個大圈而已。
“這件事無論真假都值得嘗試一下…”聽完盧奇的回答,張黎生沉默了一會,聲音極低的喃喃說道。
“您說什么,黎生先生?”空殼商人看到黑發青年嘴巴蠕動,不安的問道。
“我說我打算和你一起去見見那位來自‘怒濤海域’的土人首領,如果他真能給我想要的東西,我就和他做這筆交易,當然順便也會讓你拿到你想要的東西。”
“噢,謝謝,謝謝您黎生先生,您真是位,真是位偉大而慷慨的學者,未來一定會像霍普金斯一樣開創出自己的學科,嗯,生物學,對,您都已經為它命名好了,生物學,真是個形象的名字。”盧奇驚喜的語無倫次的說道。
“好了盧奇先生,在我的家鄉有一句諺語叫‘與人方便自己方便’,你帶給我消息,我帶給你實利。”張黎生微微一笑說:“我們還是盡快完成這次奴隸交易吧,這筆金幣進了你的口袋,你才好去賺下一筆。”
“您說的是財富的流通性吧,我從霍納的《論資本》中讀到過這個理論,真沒想到您的學識竟然這么淵博,難怪被土人們稱為‘智慧者’,”聽到青年的話,盧奇連連點頭正要轉身,突然眼珠一轉,奉承的張黎生一句,訕笑著說道:“我這就去讓商隊的伙計去把奴隸趕下船。
不過,有件事我希望您能幫忙掩飾一下,這次組織商隊我沒提到您的名字,您知道,作為一個船隊的首領我必須要有權威才能確保交易正常進行,而豪商的權威只來自于兩個方面,一是雄厚的資金…”
“好了盧奇先生,我明白你的意思,”張黎生無所謂的打斷了空殼商人的話,“你和巫黎的貿易權來自于你自己的好運氣,和我沒有任何關系。
我只是個你和土著進行貿易時無意認識的,來自其他大陸的學者而已。”
“啊,您真是太善解人意了,”盧奇笑逐顏開的點了點頭,“那我現在就去把‘貨物’卸下船,全都是些身體健康的壯勞力,老人和孩子很少。”,說完之后轉身大步跑出了樹屋。
空殼商人離去不久,停泊在港口的商船上開始放下一個個木制扶梯,與此同時甲板上蓋住底層貨倉的鐵門也被打開,順著光亮和船員的大聲吆喝,一群群蓬頭垢面的陸地人艱難的爬出了貨倉。
他們一上甲板,便被成百上千名專業運送奴隸的水手用搓的不過拇指粗細卻異常堅潤的麻繩連成串的綁住了雙手,踉蹌的側著身體,單邊扶著木梯,麻木的慢慢向船下走去。
空殼商人這次帶來紅山港的船隊的船只數量和他第一次和張黎生見面時相差無幾,但質量卻超過了不知多少,兩萬五千名奴隸在天然良港星羅密布的巨大木船上蹣跚而下的景象顯得異常慘烈、悲壯。
尤其當本來已經對一切凄慘遭遇都感到麻木的奴隸們下船之后,看到自己面對的竟不是奴隸市場的挑剔買家,而是上千騎乘在長著紫色漫長毫毛的巨大蜘蛛上,手持銳利長矛、戰刀的火獄人時發出的驚恐叫喊,更是讓人聞之心碎。
恐慌在密集的人群中有著強大的感染力,為了防止發生暴亂、騷動,千名巫黎戰士們在巨毫蜘的背脊之上揮動長矛,驅使著坐騎在港口來回奔跑,從一個個陸地人張開嚎叫的嘴巴里值刺進出,用陸地人的語言生硬的高聲呼喊著,“出聲者死,出聲者死…”
在船隊最大的一艘貨船船舷,一個滿臉憔悴的中年人看到土著肆意殺戮著發出驚駭叫嚷的奴隸,焦急的躲著腳說道:“盧奇先生,盧奇先生,您看,您看,那些野蠻人在屠殺奴隸,這真是太殘忍了,您作為商隊首領,應該去向他們抗議,抗議…”
“抱歉維塔斯先生,按照我和那些土人的合約,奴隸一旦下船所有權就歸他們了。”
“你是說那些被殺掉的奴隸都會按活著計數?”
“是的,每具尸體都能換來同等體積的火獄木料,一半體積的普通礦石,寶石的話按價值另算。”
“噢,既然貨物的所有權在不受大陸法律制約的土人海港發生了轉移,您的確沒有了抗議的立場。
提出這樣無理的要求,應該是我向您道歉才對,”聽到空殼商人提到火獄木料、礦石、寶石,中年人因為奔波而異常憔悴的臉色一下回復了幾分神采,從袖口抽出一條絲絹捂在鼻子上,望著船下一片片血泊,“不過這的確是太殘忍了,太殘忍了。
可惜誰讓我們是遵守契約的商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