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黎生的話雖然說的輕描淡寫,但仔細琢磨,其中的含義卻讓人覺得不寒而栗。
這些話讓艾莉森的腳步不禁變得更加沉重起來,可惜進入叢林之后,距離已經滅亡的達達尼亞部落已經不遠,否則那些土人也不可能過著漁獵的生活,就算步伐再蹣跚美麗的黑人女軍官還是很快便看到了火獄文明中‘征服儀式’的殘酷面目。
‘達達尼亞’圍繞著一個巨大的清澈水潭建造,本來布局整齊的宿營地中此刻滿是倒坍燃燒的樹屋。
剛剛被滅族的達達尼亞人放下了手中的武器,木然的站立在他們以前賴以生存的水源邊,圍著一根從根部碎裂開來,倒在林地上的圖騰柱呆呆發愣。
石柱旁則是一個泥土還帶著新鮮翻掘的濕潤痕跡,明顯才剛剛挖開的土坑。
那土坑的直徑足有數百米,深度也超過十米以上,此刻底部已經被血泊和尸骸完全覆蓋,還有些被砍掉的腦袋象皮球一樣被隨意丟在土坑邊緣,大睜著雙眼,嗤牙咧嘴的做出不屈的表情仰望著蒼天。
那一顆顆頭顱不遠處被收拾的干凈整潔的林地上放著一具具待遇截然不同,身體素凈的連一丁點泥污都沒有的土著尸體,那是征服之戰時死去的巫黎戰士。
作為一名出生在軍旅世家,參軍初期便在中東地區服役,后又隨部隊駐防‘異世界’島嶼,有著細致的觀察力、穩定的心態又極富親和力的情報官,艾莉森有著極高的心理素質,但親眼目睹這如同地獄一般的場景還是雙腿打顫,幾乎無法支撐自己的身體。
屠殺還在繼續,幾百名騎乘著巨大蜘蛛的巫黎戰士手持長矛不時刺穿某個達達尼亞俘虜的肩膀。將他高高挑起,扔到泥坑旁,這時自然有戰士手腳麻利的將俘虜的腦殼砍下,尸體丟進血池之中。
“可,可以借您的肩膀扶一下嗎黎生先生?”精神已經緊繃到了極限,但殘存的理智卻告訴黑人女軍官現在絕不上表現出自己正義感的好時機,她閉上眼睛,仿佛呼吸不到空氣的急促喘息了一會,覺得冷靜了一點。慢慢扭動到張黎生身旁,扶住了青年的肩膀聲音干澀的問道。
“當然可以,”張黎生笑著說:“很樂意為你服務,艾莉森中尉。”
“謝謝您博士,噢。您似乎不太害怕這種屠殺的場面?”
“害怕,哈,如果你也是個把在實驗臺上解剖各式各樣的動物尸體當作樂趣來追求的生物學家,你也不會覺得害怕,再說這也談不上是屠殺,所有的死者都是自愿受死的。”
“什么,”女軍官驚訝的說道:“死者都是自愿受死的?”
“噢。艾莉森中尉看來慌張奪去了你敏銳的觀察力,”張黎生笑著說道:“瞧那些巫黎武士在把土人們挑飛前是不是都會短暫的講兩句話,那是在問投降的達達尼亞人愿不愿意放棄已經滅亡的部落,皈依成為巫黎部落中的一員。
如果愿意皈依那就一切無恙。如果不愿意皈依的話,那就只能被斬下頭顱。”
“原來是這樣。”艾莉森點點頭,沒有說那些達達尼亞人為什么不說謊的傻話,在中東她耳聞目睹了太多的人彈爆炸事件。知道宗教的洗腦力量有多么的可怕。
兩人說話間,清洗已經接近了尾聲。巫黎人開始驅使著皈依的達達尼亞人將他們以前的圖騰柱推進血池。
“博士,斯威特曼希望能在銷毀前看一下‘達達尼亞’的部族史冊,不知道可不可以?”張黎生正看的津津有味,突然索梅麗爾悄然走到了張黎生身邊問道。
“索梅麗爾女士下次有這種要求請早點講,儀式開始進行就不容打斷了。”
“抱歉是我考慮的不周到,那下次可以嗎?”
“我和統兵征戰的武士首領溝通一下,問題應該不大。”青年想了想回答道,他話音剛落,一聲噗呲的詭異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原來是投降的達達尼亞人已經將他們此前的‘信仰象征’丟進了泥濘的血污土池之中。
石柱入池,緊接著一名頭插四根翎羽的巫黎戰士首領把達達尼亞部落厚重巨大的‘史冊’也扔進了血池中,頓時一陣凄厲的哀嚎聲猛然響起,圖騰柱和部族史冊上冒出了滾滾黑煙。
那煙霧飄渺的上升到了半空中,飄飄蕩蕩的傾斜著吹到一旁用清水仔細擦去血污,干干凈凈的著身體的巫黎戰士尸堆中。
在初春略顯蒼白的陽光下,黑色煙霧漸漸腐蝕著把所有的巫黎戰死者的尸首變成了濃稠角質,在露天下,很快那液態的角質就自然凝固化成一根只有兩三米高的黃、藍相間的矮小石柱。
圖騰柱成功的凝現出來后,騎乘著巨毫蛛的巫黎武士馬上開始揮舞著武器,大聲命令戰敗的異族火獄人,上前頂禮膜拜,而隨著跪拜者越來越多,石柱開始緩緩生長起來。
望著一滴一點增長的巫黎圖騰,已經幾天沒有感覺到‘神力’的身體中流轉的張黎生臉上一閃而逝的露出一絲欣喜的笑意。
與此同時,巫黎戰士們突然感受到神靈的護佑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軀體中,而剛剛皈依的達達尼亞人也明顯感受了自己已經變得和以往不同,等他們驚訝的從泥地上站起來,精神大振的活動著變得更加有力、靈活的身體時,不由發出一聲聲的驚嘆。
此刻巫黎武士對待這些皈依者的態度已經轉變的和剛才完全不同,就算場面略顯混亂,也只是無聲的注視著一切,沒有絲毫動怒的跡象,他們明白自己的任務已經暫時結束,接下來就是那些被精挑細選出的部族分居地‘頭人’表演的時刻了。
有序的分工讓‘巫黎’的征服之戰顯得異常高效,而張黎生成為真正的‘土神’后所能為戰爭提供的神力護佑則讓這種高效變得更加持久。
一個多月的艱辛征戰之后,雖然只能隱晦的使用,但青年對自己所掌握的‘神力’的了解還是變得和以前完全不同。
首先他發現在沒有占據某個火獄海島前,自己能夠擁有‘神力’的范圍是和圖騰柱的大小高矮密切相關的。
比如征服蝎島上第一個達達尼亞部落時,他離開那煙囪般的圖騰柱兩三公里后就發覺身體中的神力開始漸漸消失,而現在當分兵占領了海島大約二分之一的面積時,青年已經隱隱感到自己擁有神力的范圍已經籠罩了整座島嶼。
其次張黎生發覺自己施展神力時除了可以借由泥土和水為媒介,將力量、勇氣、耐力、堅韌的意志等增益賦予信徒外,還能利用土壤和水隨心所欲的塑造出強悍的生物。
可惜的是使用這種能力在戰場上有些得不償失,這是因為青年還發現他使用神力時竟然需要消耗信仰力量,并且消耗的信仰之力越多,施展出的神力效果便越明顯。
而造出一個生命短暫不受控制的泥土生物所消耗的信仰力量竟和支撐四五萬巫黎戰士在‘神力增益’下酣暢淋漓大戰一場的消耗差不多,當然毫不可取。
最初當了解到‘神力’與‘信仰力量’的關系時,張黎生曾經一度非常后悔,覺得不該平白無故賦予所有巫黎人三個長久增益,后來才想明白,這兩者本質卻是綿羊與羊毛。
自己在信徒身上付出神力就像喂養綿羊,他們對自己的信仰就象從綿羊身上收取的羊毛,只要喂養的適度,便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而事實上自從青年賦予了信徒長久增益以后,巫黎人的虔誠度的確增加了不少,狂信徒也越來越多。
可惜再虔誠的信仰和強悍的神力增益也不可能讓戰士變成永遠不用休息的殺戮機器,在瘋狂掠奪了三十余天的領土之后,巫黎人終于暫時停住了征戰的腳步,而這時盤踞在火獄海域的巨大蝎子漫長的尾巴和超過三分之一的軀體都已經變成了他們的獵場。
戰線最前端一個剛被攻占的異族部落的巨大溫泉洞中。
張黎生泡在熱水里,舒適的舒展著身體,在溫泉旁,上百名巫黎‘四羽武士首領’恭敬的匍匐著將頭顱緊貼著濕滑的地面。
“二十三萬五千七百五十一的死傷是一個可以接受的數字,”從浮在面前的木質托盤中抓起一把野果塞進嘴巴,巫黎的土神露出心滿意足的表情說道:“雖然比上次征服之戰的傷亡比率要高一些,但蝎島畢竟是火獄海域第三大的島嶼。
我們不可能在敵人措手不及之下就占據這么龐大的一座海島,越到戰爭后期遇到的阻礙就必然會越大。”
“您的智慧足以照亮整片星空,偉大的禰下,”跪拜著的武士首領最前排一個矮小的土人頭也不抬的保持著五體投地的姿態恭敬的說道:“我麾下死掉的戰士接近四成都是最近幾仗才掉了腦殼,這些天遇到的蝎島部落已經沒有二十萬人以下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