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點在海浪中載沉載浮,變的越來越清晰,憑著張黎生的驚人目力,其實早就分毫畢現的看出來那是一艘破破爛爛掛著風帆,在海中肆意漂流的大型木船。
仔細眺望了一會,他從船首栩栩如生的人頭魚身的精美雕像,船舷扶手上吹著喇叭一樣樂器的玩鬧孩童浮雕,和染著斑斑血跡的船艙的細膩木工上又看出來,這艘船絕不是出自‘火獄人’的手筆。
“‘陸地人’的船…”張黎生喃喃說道,‘火獄人’口中的所謂‘陸地人’他只見過一個,就是那位追逐‘伊芙納多魚人’遷徙,誤入‘海蝦B1號島’,結果因為發現地球人入侵的秘密而身負重傷,最終所托非人凄慘死去的阿曼德尼克。
說起來這位學者的霉運卻是張黎生的好運,他所掌握的一個極有用處的神奇能力‘永恒通曉術’便是從阿曼德尼克的遺物中無意間獲得的。
也就是因為第一次遇到‘陸地人’就獲得了喜人收獲,令張黎生此時見到‘陸地人’的廢船后心中不由暗暗有些發癢。
他盤算著就算沒有什么其它發現,單單拿到那艘無人操縱著飄來蕩去,竟能遠渡重洋闖進火獄群島海域的木船作為船場以后造船的‘樣板’,也是一個不小的收獲,便從‘鬼面’的背脊上跳了下來,將巫蟲縮小捏到了手中。
緊接著張黎生驅使著蛟龍從肩膀上騰空而起,恢復了七八米長的身形,在海面上翻滾了幾下周身裹住團團水汽,馱著自己向遠處遭到海難的木船直飛過去。
大海無邊無際,明明看著木船就在眼中,可巫蟲飛翔了足足三四分鐘,他才終于降落到了甲板上。
登船之后,青年發現這艘木船遠比他預測的要大許多,頭尾相距竟然在七十米左右。
船艙甲板上,兩個能夠掛上上下兩層巨大風帆的桅桿已經折斷,只留下了半帆,而船尾控制方向的桅桿卻是滿帆,也許正是這樣的巧合,才讓這艘受到颶風吹拂能夠隨風快速擺動,航速卻慢悠悠的木船逃過了沉沒的厄運。
在露在明處的船艙里轉了轉,發現除了大量噴灑的血跡,和東倒西歪亂作一團的破爛木質家具外,幾間艙室里都別無他物,張黎生皺了皺眉頭,用腳在甲板上跺了幾下,聽到中空的聲音后,尋來找去來到一處用活動的薄木板蓋住的螺旋形樓梯前,走到了第二層船艙。
第二層船艙中是一間間寬敞的客房,里面床榻,茶幾,鋪著羽毛的軟椅,甚至雕功精美的梳妝臺全都一應俱全,只是此刻全都揉做一團不分彼此。
“還是沒有尸體,只有血跡,看來船上的乘客連水手都被人毀尸滅跡了。”接連看了大半個艙室都是大同小異的樣子,張黎生喃喃說了一句,不再繼續走下去。
他又用腳跺了跺二層甲板,聽到仍是中空,便東走西走的在走廊里轉了幾圈,找到了隱藏在一間儲物室中的通往第三層船艙的樓梯。
順著樓梯下行,遇到一扇連接一層艙室和二層艙室的樓梯間沒有見過的沉重木門,張黎生楞了一下,沉思片刻才猜測出,木門應該是間隔船上兩種乘客的藩籬,上等人住在隨時可以走上頂層甲板,享受藍天白云,溫和陽光,舒適海風的二層華麗客房;
社會地位較低的人在旅途中卻必須一直呆在暗無天日的底層船艙,像地鼠一樣辛苦度日。
“客船,看來這真是一艘客船,真沒想到‘海蝦二號世界’的‘陸地人’除了掌握著魔法文明之外,還有這么高的科學素養。
一艘靠風力航海,排水至少三千噸的大船竟然只是客船…”他皺著眉頭喃喃自語著,用力推向木門。
厚度足有半尺的木門沒有鎖死,受力之后便‘吱吱呀呀’的緩緩打開,才剛開啟一道細縫,一股熏得人腦袋發懵的惡臭氣味便沖進了青年的鼻端。
“難道都死在第三層了…”掌握化生之力后,就算幾天幾夜的不呼吸張黎生也完全可以自如生存,他屏住氣,慢慢走下漆黑的樓梯,頓時一幕地獄般的慘狀出現在了眼前。
三層艙室中,所有間隔房間的木頭隔板都已經被烈火焚毀,化為一塊塊焦黑殘缺的木板,壓在數百具被燒熟后又受潮腐爛,爛肉上長出斑斑點點綠蘚,在甲板上整個連為一體的尸堆上。
這應該是海盜洗劫過船上乘客,緊接著將他們全部屠殺后拋進了船艙三層,最后放起了一把大火,想要毀尸滅跡。
卻沒想到制造這艘客船所用的木材特別耐燒,大火竟然沒有毀掉它的整體結構,另其沉入海底,而是順著洋流海風,慢慢飄到了張黎生的眼前。
“看來這是一群沒有經驗的生手海盜,送給我的禮物了。”站在燒融后黏在一起的尸堆上,張黎生臉上毫無異樣的顏色,低聲說了一句,轉身走上了樓梯。
憋著氣一直來到木船一層露天的甲板上,他呼吸了幾口,便開始驅使著蛟龍游進海中,將身體脹大到極致,推動著木船,慢慢向海岸邊靠去。
來時三五分鐘,返回則用了接近半小時的時間,以金蟾之力化身偉岸巨人,與巫蟲合力將大木船小心翼翼橫倒放上沙灘,又拖到漲潮無法波及的地方后,張黎生收起巫蟲,看著圍上來跪拜的‘圖德南’造船匠人、漁夫和守衛船務漁場的精銳戰士吩咐道:“去一個武士。
把部族的所有工匠首領都叫來這里。”
能優先為部族‘土神’效命是首領們的特權,一名頭插兩根翎羽的戰士首領疾呼著,“遵命,偉大的攻伐者。”,從沙地上爬起來,跳到‘伙伴’背上,驅使著大蜘蛛飛奔遠去。
不一會,圖德南部落的匠人首領們便騎在‘倮倮獸’的脖子上,搖搖晃晃的出現在了張黎生的面前。
這些匠人看到攻伐者身旁龐大到不可想象的木船,臉上不約而同露出驚喜,震撼的神色,但還是強壓住心中的渴望的紛紛跪倒在地。
“我早就說過,每天除了第一次見到我時需要頂禮膜拜外,其實時候只要弓下身體表示尊重就可以了,”張黎生擺擺手說道:“阿魯巴帶著你的部下站起來,仔細研究一下這艘木船,看看能不能仿制出來。”
“是,攻伐者。”阿魯巴恭敬的回答一句,從沙灘上爬起來,和幾十名頭插翎毛的土人工匠首領圍住橫倒在沙地上的木船,用根據張黎生給的米尺、量角器異化出來的奇怪工具開始測量起來。
看到他們激動的樣子,張黎生忍不住說道:“不過是艘幾十米的小木船就讓你們這么震驚,那看到停在異民族石頭城里的鋼鐵巨船,還不得昏厥過去。”,他所謂的‘異民族石頭城’自然就是人類在‘海蝦B1號島’上的聚集地。
“偉大的攻伐者,其實我早就想要去那片神奇的異民族石城里去瞧瞧,只是有著您的禁令,那里始終是圖德南人的禁區…”聽到攻伐者的話,正爬上木船船幫,用一根用鐵釘連在一起的木尺比劃著的阿魯巴趁機用遺憾的語氣說道。
“放心阿魯巴,很快你就能去那里瞧瞧了,”張黎生笑了笑,隨口說道:“對了,這艘船分為三層船艙,第三層里有很多‘陸地人’燒焦的尸體,等一下不要害怕。”
“攻伐者,只有活著的‘陸地人’才是可怕而無用的‘陸地人’。
死掉后他們會化為樹木的肥料,反而會令‘火獄人’心生好感。”吹著燥熱的海風,阿魯巴呲著牙笑著說,自詡為文明世界的‘陸地人’和在蠻荒海島叢林中艱難傳承的‘火獄人’之間天然的仇恨,讓他變得絲毫都沒有了智者的風采。
張黎生啞然失笑一下,沒有再說什么,無聲的看著工匠們忙忙碌碌了很久,終于將木船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測量了一遍,并在樹皮紙上細致記錄了下來。
完成初步工作后,從木船第三層艙室中爬出來,卻沒有像之前嘴巴里說的那樣,對黏成尸堆的‘陸地人’心生好感的阿魯巴,朝張黎生彎下腰肢,臉色慘白的說道:“攻伐者,這艘木船構造復雜,如果單純靠著肉眼測算,我們很難仿制出來。
但要是能夠將它拆掉,仔細研究每個部件,和部位間的連接,我有至少八成把握能把它復制出來。”
“那就把它拆掉阿魯巴,我從海里撈起這艘大木船的用途本來就是這個。”張黎生毫不猶豫的回答道。
聽到攻伐者答應了拆船的請求,‘圖德南’的工匠首領們一聲歡呼,開始慢慢拆解起了木船。
將一艘七十米的大木船拆成零件無疑是件十分精細的工作,幾十個匠人首領又叫來了三四百米手下一起動手,直到傍晚時分也才完成了不到五分之一。
這時便有土人在四周的海岸上點起了大堆篝火照明,可惜在開闊的海岸線上,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把木船照的像白天那樣清晰,可也正是因為這種光影的不斷跳動,令張黎生無意間發現了船底的一絲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