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劉老爺子的壽宴如期舉行。
雖然劉老爺子并不想聲張,但自山東巡撫顏繼祖,總兵倪寵,副總兵陳國威,巡按御史宋學朱,山東漕運使曹熊,濟南知府茍好善,濟南參政鄧謙,濟南衛指揮使江津,兗州知府鄧藩錫,等等等等,只要是在山東地界上排的上號的大員權貴,都派人送來了賀禮司儀,甚至遠在曲阜的衍圣公和被劉如意重傷了的劉澤清,也都有家丁親隨前來祝壽。
這個世界看似很大,實際上卻很小,同是既得利益階層,就算平日里有些小過節,但面子上的功夫,總歸是要過的去的。
方公子雖然昨日憤怒的拂袖而去,但他卻也派人呈上了司儀賀禮,只是他的禮物有些特殊,除了幾顆出自南海的大珍珠,還有便是一串包在紅紙里,用金線穿著的銅錢。
“伯父,他這是什么意思?”看著司儀呈上的銅錢,劉如意小聲詢問著一旁的劉老爺子。
劉老爺子眉頭微皺,但很快便舒展開來,不悅道:“如意,這些事情不是你該操心的!好好準備一下,待會兒壽宴上,我會親自為你向德王提親!”
“可是,伯父,那姓方的可不是善茬,怕是他要對咱們…”
劉如意還想解釋,劉老爺子卻有些粗暴的打斷道:“如意,連老頭子的話,你也不聽了么?”
“侄兒不敢!”劉如意趕忙躬身行禮道。
劉老爺子舒了一口長氣,嘆息道:“如意,你是個聰明的孩子!你的志向,老頭子竟也看不明白!不過,有一點你要記住!我劉家男兒,都是堂堂正正的漢子!哪些事情該做,哪些事情卻不該做,你心里應該有一桿秤!”
老爺子的目光有些渾濁,卻透著一抹讓人分辨不清的深邃,劉如意呆立了半晌,竟不知該如何回答。
“如意,好好干!你漢儀大哥太直,他不行,我們劉家的未來在你身上!”劉老爺子拍了拍劉如意的肩膀,也不再理會司儀高聲稟報著禮單,顫顫巍巍的朝著里間走去。
劉如意默默注視著老爺子的背影遠去,忽然發現,這個看似強勢的老人,他真的已經老了…
劉家的風俗與別人不太一樣,一般人家過壽,中午這頓吃餃子,晚上才是真正的宴席。但劉家卻將中午這頓提前到了前一天晚上,壽宴則是今日中午。
宴席上很熱鬧,很多大人物都出來露了露臉,劉如意在人群中也發現了多日不見的濟南府同知賈大人。賈大人看似面色不錯,身子比原先又微微胖了些,正與一旁的劉建武相談甚歡,不時還對著眾位顯貴賠笑作揖。
劉如意不由搖頭失笑,當日被自己和母親視為‘救世主’的賈大人,現在來看,只不過是一個混吃混喝的跳梁小丑罷了!劉建武眼下還將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當真也是因果循環,報應不爽啊!
今日雖是劉老爺子的壽宴,但真正的重頭戲卻還壓在了劉如意的身上。
當劉老爺子當著眾位貴賓的面,親自為劉如意向德王提親之時,眾人一片嘩然,紛紛打聽著劉如意的生平來路。而當聽聞劉老爺子說,劉如意只是娶素有美名流傳的朱清栩為平妻之時,眾人更是炸開了鍋,眼珠子都要掉到地上。
如此無禮的要求,德王他老人家能答應么?
劉建武更是大聲反駁道:“老爺子,如意年輕式微,可是當不起如此啊!他這是犯了癡心瘋!王爺,老爺子,你們可萬萬不得當真啊!某回去會好好教訓他的!”
劉老爺子聞言哈哈大笑,卻是根本不理會劉建武的言語,只是直勾勾的盯著德王朱由樞的眼睛。
德王雖是萬般不肯,但卻敵不過劉老爺子的威壓,半晌,他咬牙切齒道:“章丘劉氏次子劉如意,年少有為,才高八斗,素有賢明!與吾兒清栩,當是良配,天作之合!這門親事,孤王允了!”
聽到德王此言,全場一片寂靜,便是山東巡撫顏繼祖,也不由對身邊的巡按御史宋學朱低聲詢問道:“宋兄,此事,此事本官可是聽岔了?”
宋學朱也有些茫然,“繩其兄,某,某好像聽到這是真的!”
兩人相視一眼,不由同時苦笑。
藩王之嫡女只能為人次妻?大明國朝三百年,這簡直是聞所未聞,竟然就在兩人的眼皮子底下發生了。
喧囂過后,塵煙散盡。
眾人雖不敢相信,但卻也只能接受了這個事實。而‘劉如意’這個名字,也深深印在了每一個人的腦海中。不久之后,劉如意由此聲名大噪,幾乎在濟南城家喻戶曉,這倒是劉如意從未預想過的。
午宴過后,客人漸漸散去,劉如意也準備返回彩石鎮。
離開已經近一個月了,南城守備的差事還不能這么快下來,火郎和受傷軍漢們的傷情也恢復的差不多了,再加上鎮子中還有一大堆事情等待處理,劉如意也是分身乏術。
親事已經定了下來,劉如意本想在劉府中多待幾天,一來可以多陪陪劉老爺子,二來也可以跟朱清栩培養一下感情,但趙滄海派人帶來消息,金礦那邊似乎有些異動,劉如意不敢怠慢,只得先行離去。
劉府大門外,劉老爺子并未前來送行,只是委托劉漢儀交給劉如意一個包裹。
“如意,一路保重!有時間哥哥會去看你的!”劉漢儀緊緊的握著劉如意的手。
“大哥,何必搞得這般傷感?”劉如意一笑,“待那個位子拿下來,咱們兄弟有的是在一起的時間!”
“也是,哈哈!這倒是哥哥矯情了!”劉漢儀大笑,“如意,凡事小心!別忘了替我給姨娘和弟妹們問好!”
“那是自然!”劉如意笑著在劉漢儀的胸口捶了一拳,剛要轉身離去,卻聽到府門里有人大喊:“侄少爺慢走!家主還有禮物送給侄少爺!”
劉如意一愣,看了劉漢儀一眼。
劉漢儀也有些茫然,扭頭朝著府門里看去。
片刻,十幾個漢子急匆匆的奔了出來,為首一人單膝跪倒在劉如意面前,雙手奉上一塊白玉佩,恭敬道:“侄少爺,這是家主的禮物,請侄少爺收下!”
劉如意點了點頭,伸手接過了玉佩。
玉佩不大,只有嬰兒手掌般大小,入手溫潤如水,雖然劉如意看不懂這到底是什么材質,但只打眼一看,便也知這絕對是稀罕之物。玉佩的圖案也十分吉利,一只錦鯉高高躍起,跨越過精美的亭臺樓閣,下面一角刻著幾個小字,‘錦鯉躍龍門!’
劉如意心中不由升起濃濃的暖意,老爺子面兒上雖是嚴厲,但對自己卻真的不錯。
“有勞這位兄弟了!他日有時間,如意再請眾位兄弟喝酒!告辭!”劉如意對著眾人一拱手,便欲翻身上馬離去。
那為首的漢子卻幾步沖到馬前,跪倒在劉如意身邊,大聲道:“侄少爺,家主還有禮物,請侄少爺一定要收下!”
劉如意一愣,卻見這十幾個漢子紛紛跪倒在地,磕頭不止。
“什么意思?你說的禮物,難道是你們?”劉如意有些疑惑的道。
那漢子恭敬的對著劉如意磕了個頭,“侄少爺果然聰明過人!家主正是此意!還請侄少爺收留!”
“劉猛,你們這是唱的哪出?”劉漢儀不解道。
“少爺,”為首的漢子對著劉漢儀磕了頭道:“家主吩咐,我們這些人便跟著侄少爺了,以后是生是死,同劉府再無瓜葛!”
劉漢儀愕然,苦笑著對劉如意道:“老爺子對兄弟你,可真是沒話說了,哥哥我都有些羨慕了!”
劉如意一笑,劉漢儀或許不明白老爺子的苦心,自己卻是看的通透。
“好!既然兄弟們看的起如意,愿意跟著如意刀口上過活,如意也必不負家主和兄弟們的希望!都起來吧,咱們走著!”劉如意一提馬韁,率先朝著遠處奔去,其余眾人也紛紛上馬,緊緊的跟在了劉如意身后。
彩石鎮距離濟南城只有五十余里,騎馬只要一個多時辰便能趕到。
那十幾個漢子不僅將自己帶了過來,還為劉如意帶來了近五十匹上好的駿馬,這樣,劉如意手下二十多個軍漢,每人都有了一匹坐騎,而且還有富余。
這些駿馬都是劉老爺子托人從西域弄到,雖不是純種的汗血寶馬,但個頭卻比普通蒙古馬大上不少,力量強勁,而且性子很溫順,有些不會騎馬的軍漢騎在它們身上,它們也并不發怒,而是溫順的載著新的主人,使得軍漢們雀躍不已。
臨近旁晚,彩石鎮的城墻已經遙遙在望。
一路上,劉如意對這些漢子也有了一些了解,為首之人叫做劉猛,是劉家的遠房子侄。而剩余之人也大都是劉家的遠親和家生奴,個個都有武藝在身,對劉家忠心耿耿,是劉老爺子最為信任、最為寶貴的力量。
“劉猛,兄弟們可都有家室?”劉如意道。
劉猛一愣,苦笑道:“小少爺,不怕您笑話!兄弟們干的這活計,本來就將腦袋別在了褲腰帶上!便是想,也沒有那時間和精力啊!更何況,萬一耽誤了人家姑娘一輩子,那可就罪過了!”
劉如意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么,策馬揚鞭,直奔彩石鎮而去!
昨天把自己關在屋子里,聽了一晚的國際歌。
最喜歡張楚唱的那一段:
從來就沒有什么救世主,
也不靠神仙皇帝,
要創造人類的幸福,
全靠我們自己!
明日開始激情,兄弟們準備好了么?
如無意外,第一更晚12點,2更中午12點,3更晚6點。
小船拜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