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光門之后,是另一片空間。金色光門懸浮在半空,它的正下方是一個淡淡的光圈,光圈燃燒著透明的火焰。光圈外,是洶涌的圣炎,如同金色的汪洋。
跨入的幸存者還來不及歡呼,便被化作一團飛灰。透明的火焰,并不兇猛,但是幸存者只要跨入光圈,便無一幸免。一無所知的幸存者像潮水一般涌入,他們就像水滴在燒紅的烙鐵上,化作一團霧氣。
一個個身影就這么化作飛灰。
大長老無動于衷,他漠然注視著光圈。
忽然,大長老眼前一亮。
一名幸存者沒有化作飛灰,他的身上冒著透明的火焰,神情痛苦。他的血肉像油脂一樣的,慢慢融化,被點燃,直至消失。片刻后只剩下一個淡淡虛影,安靜地站在光圈內,他神情木然,額頭眉心處有一道光明紋。
大長老微不可察皺了皺眉頭,這名魂將的品質一般得很,但是聊勝于無吧。他輕輕一揮手,魂將飛出光圈,跌入金色圣炎海中。魂將一飛出光圈,原本平靜的圣炎海立即變得躁動起來,無數圣炎蜂擁撲來,轉眼間魂將就被圣炎團團包裹,金色的圣炎化作紅色,化作一個通紅的火球,漂浮在圣炎海上。
幸存者源源不斷,絕大多數多灰飛煙滅,極少數能轉化作魂將。金色的圣炎海上,漂浮著密密麻麻的紅色火團,就像一個個巨型蟲卵。
大長老心中暗自搖頭,果然魂將的品質和生者的素質實力有著直接的關系。光明騎士轉化成的魂將,品質明顯要高得多。這么多的幸存者,絕大多數連成為魂將的資格都沒有。而即使轉化成魂將,品質也非常一般,只能用來作炮灰。
好在他的意圖本來就是準備一群炮灰,給蘇菲他們打打下手。
這么多的圣炎,不好好利用就浪費了。
他覺得可惜的是豪門聯盟,豪門子弟的素質更加出色,說不定能出幾個好魂將。不過,豪門聯盟那些人老成精的家伙,也沒那么好忽悠,想要把他們騙過光門,沒那么容易。
這一點遺憾轉眼便消失,他雄心勃勃,當蘇菲他們完成蛻變,便是他橫掃圣域之日。
屬于光明的時代,屬于圣殿的時代,屬于他的時代,即將到來。
秋旭華看著窗外,淅淅瀝瀝的雨下個不停,他有些出神。
他請求進入商洲的要求被勾成聞刀拒絕,他不得不后撤,在補給線上的一個小洲上駐扎。他沒有想到,一路火急火燎回援,付出巨大的傷亡,竟然是這個結果,他有些心灰意冷。
傷痕累累莫心艦隊,亦同樣被勾成聞刀拒絕,然而莫心和他同樣湊不到一塊去。
三人之間的裂痕如今是天下皆知,關于光明洲內斗的傳言是當下最熱門的話題。勾成聞刀是中立派,他既不想得罪圣殿,也不想得罪豪門聯盟。所以他現在抱著不變應萬變的態度,等待光明洲內部權力斗爭塵埃落定。
莫心所在的莫家是豪門聯盟,然而豪門聯盟拋棄秋家的消息也不是什么秘聞,雙方如今勢如水火。
突然之間,南征大好局面一下子消失不見。
前線大將彼此猜忌,這樣的事情,竟然發生在以團結而著稱的光明洲身上,如何不讓秋旭華苦笑連連。
但是他心定深處最大的擔憂,卻被一個神秘的口信說破。
他和秋家的處境都非常危險。秋家先加入豪門聯盟,意味著秋家已經上了圣殿的黑名單。以圣殿之強勢,倘若鎮壓了“叛亂”,秋季絕對難逃被清算的命運。
而如今秋家又被豪門聯盟當作棄子,也就是說哪怕豪門聯盟掌權,秋家同樣沒有好日子。而且秋家此役遭受重創,只剩下他一個人,這讓他想到一個詞,獨木難支。掌權之后的豪門聯盟急需補充自己的消耗,有什么比一個遭受重創的前豪門更合適?秋旭華很了解豪門,了解他們的作風,了解他們的冷酷和貪婪,換做秋家同樣如此。
無論勝利者是誰,對秋家來說,都是個糟糕的結果。區別只在于,一個是被清算,一個是被吞并。
就在他對未來最茫然的時候,收到這個口信,或者說邀請,他的心徹底亂了。
整整三天三夜,他沒有閉眼睛,他在拼命梳理這些消息。
其實當消息剛剛傳出來的時候,他就覺得有些奇怪,為什么他們這些前線的大將都沒有收到消息,可是南盟就傳開了?什么時候南盟的消息比他們這些本土的大將還要靈通?
隨著他不斷梳理著些消息,他有很多的發現。
比如他忽然發現,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光明洲的反應從種意義上來說,都是非常被動和迫于無奈。在這后面仿佛有一雙無形的手,在悄然推動這一切。更讓他覺得震驚的是,這雙黑手和南盟之間的配合無比默契。
比如他們的補給線被襲擊,勾成聞刀部需要支援,他和莫心同時被阻擊。而就在同時,素來穩定的光明洲內部卻是烽煙四起,人心惶惶。金洲匪、罪域、光明號輪番肆虐,本土兵團節節敗退,兵多將廣的光明洲竟然陷入兵力不足的尷尬局面。
這直接導致圣鐘的敲響,兵團云集圣洲,這也讓豪門聯盟看到圣殿的虛弱,直接促成他們向圣殿施壓。
雙發配合如此默契,讓秋旭華懷疑這雙無形黑手是不是就是南盟。南盟首領消失有一段時間早就不是什么秘聞,他們也曾討論過,但是大家覺得最有可能的便是南盟首領肯定是去秘密外交,尋找支援,比如前往金洲。
再大膽的人,也想不到他有可能潛入光明洲。
被秋旭華找到線索的,恰恰是秋家。秋殺兵團的覆滅,讓秋旭華震驚很久,梅斯菲爾德商會也因此闖入他的視野。倘若不是直接的關系,像這樣的小名門,絲毫不引人注目。秋旭華在研究梅斯菲爾德商會的時候,忽然發現,梅斯菲爾德商會這一行人是從西部而來。他立即想到,西部之前發生的一系列變故,兩位中將的隕落,絕對不是小事情。
不僅如此,兩位中將的隕落,直接導致西部的兵力空虛,這位后來發生的一系列戰爭埋下伏筆。
金洲匪第一次出現在西部,光明號是在西部戰艦墳場里完成改造,科林中將隕落之戰也是發生在西部,多么巧合。連續三位中將的隕落震驚光明洲,也讓各地人心浮動,為豪門的蠢蠢欲動埋下伏筆。
如果只是這樣,對光明洲來說,還是可以承受。但巧合的是,就在同時,勾成聞刀在商洲遇挫,艦隊遇襲,補給線受到南盟瘋狂的襲擊,勾成聞刀尋求支援。更巧合的是,他和莫心同時受到阻擊,無法立即支援勾成聞刀。
回過頭來看,這一切都發生在極短的時間內,都是如此巧合如此默契。從種種跡象來看,這是一個局,一個步步為營,讓光明洲無處可避的局。
這一系列的布局無論完成度上,還是是時間配合上,都完美無缺。
國內烽煙四起,南征告急,焦頭爛額的圣殿決定敲響圣鐘。這個決定,直接把壓制在豪門脖子上的枷鎖去掉了,讓蟄伏已久的豪門看到了機會。
真是深謀遠慮,秋旭華對這個布局之人佩服得五體投地。
但是當圣洲發生變故,他才陡然明白過來,原來對方的真正目的,根本不是勾成聞刀,而是在圣洲!對方做出的這一系列布局,根本不是為了讓圣殿疲于應付,而是讓圣殿的力量不斷外派,造成內防虛弱。
甚至秋旭華都能猜測到,圣殿敲響圣鐘也出乎布局者的意料,豪門聯盟揭竿而起肯定也是布局者沒有想到的,但是對方一定懂得順勢而為。事實上,對方做得比自己想的都要好,秋家成了第一個被干掉的犧牲品。
偏偏秋旭華都說不出什么,秋家自己一頭撞上去,怨不得別人。只能說對方實在太厲害,布局深遠,每一步都厲害得要命。
他一開始以為布局者是那南盟的那位魂將統帥,但是很快他意識到,不是兵,是唐天。如此錯綜復雜的局面,遠程遙控根本來不及,更考驗的是應變能力。
秋旭華心中苦笑。南征之前,他們一直看不起南盟,后來雙方交戰,南盟將領的實力逐漸得到他們的承認。但是南盟的那名首領,在他們看來完全沒有存在感。
唐天的身份對圣殿來說早就不是秘密,甚至他在天路的戰績,圣殿同樣一清二楚。但是天路的戰績,在秋旭華他們看來,完全沒有任何說服力,天路戰爭的強度太低了。
可當秋旭華梳理出來整個戰局的脈絡,他悲哀地發現,光明洲已經徹底失去勝利的希望。他現在才知道南盟這位沒有什么存在感的首領,竟然厲害得超乎尋常。憑借一己之力,改變整個戰局,這個世界竟然真的有這樣的人。
忽然間,他想起圣殿資料上關于唐天的一個綽號,神一樣的少年。
果然,只有叫錯的名字,沒有叫錯的綽號啊。
圣洲的變故還沒有結束,但是秋旭華有一種預感,這位神一樣的少年,會是最終勝出者。圣殿到現在還不知道,他們將面對的是一頭何等兇殘的怪獸。
他很清楚,他和秋家已經沒有資格等待圣洲的謎團揭開。
他必須在這之前,押上自己和家族,等待命運的開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