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屋內突然透出的光芒,讓陰無風心中一驚。
什么情況?
他收斂氣息,不敢有絲毫泄露,縮在陰影之中。他修煉的法則非常偏門,名為鬼陰菇。他的法則面像一朵蘑菇,所以被稱之為鬼陰菇,它投射的力量極為陰柔,這種陰屬性的力量,十分適合隱匿身形收斂氣息。
唐天緩緩睜開眼睛,卻發現自己不知何時淚流滿面。
是夢嗎?
這個夢境是如此清晰,連每個細節都清晰異常。
忽然,他低頭不經意間一瞥,卻驟然愣住。手指間,一朵妖異的藍花,赫然可見!
小藍…
唐天腦袋嗡地一下,只覺得背后寒毛一下子豎了起來,難道不是夢境?
指間的藍花,陡然一亮,耀眼熾亮的藍光瞬間淹沒整個房間。
該死!
這貨想干嘛?
唐天一驚之下,下意識手結拈花印,藍光熾亮依舊,但是心頭一片寧和的唐天卻不覺得刺目。琉璃心境無數光影掠過,一個模糊的虛影縮在外墻角落。
唐天心中一動,一抹藍光,悄然無聲沒入角落墻壁。
如若無物洞穿。
屋外的陰無風安靜潛伏,房屋透出的藍光如此強烈,讓他心中隱隱不安。就在此時,他心中忽然生出一絲警兆,擅長刺殺之輩對于危險的直覺極其敏銳。
想也不想,他便欲抽身而逃,對危險的直覺在無數次曾經救過他的命。
面前的墻壁,陡然亮起一點藍光,這點藍光仿佛有一種攝人心魄的力量,妖異得令人心悸。
這是…
藍光從墻壁中飛出,來勢奇快無比,驚駭絕倫的陰無風只來得及豎起手中的陰殖劍。
一朵幽藍妖異的鮮花粘在陰殖劍劍身。
陰無風瞳孔擴張,下一刻,耀眼的藍光毫無征兆爆發。
猝不及防,陰無風眼前白茫茫一片,他悶哼一聲,顧不得其他,身形如煙,朝外逃逸。
哪怕目不視物,但是已經把此處地摸清楚的陰無風,依然準確地按照早就設計好的逃跑路線往外竄,而非盲目升空急飛。他經驗豐富,很清楚在如此被動的狀態下升空,無異于把自己暴露在敵人的眼皮底下,只會成為圍攻的靶子。
陰無風此時已經明白這次的行動失敗,鬼臉的強大,超出他的預期。
對于刺客來說,這無疑是極其致命的錯誤。
他腦海中只有一個想法,逃命。
瘋狂逃逸的陰無風驀地覺得好似被野獸盯住,渾身汗毛一緊,心中大駭,想也不想整個人猛地向一側撲去,手中的陰殖劍灑下一層劍幕護住全身。
呼,灰色的劍幕灑開,無數細小的灰粒,四下飛散。
灰粒紛紛爆裂。
啪啪啪。
聽到熟悉的孢子爆裂聲,陰無風心中莫名安定下來。
每一粒孢子爆裂,都會噴灑出一蓬細絲,轉眼間,便布下一層厚厚的絲幕。這些孢子絲堅韌至極,關鍵是數目極多,那藍花雖然妖異,但是想突破層層包圍,絕非易事。
鎮定下來的陰無風速度更快,他緊貼著巷子的墻根高速掠進。
忽然,他的臉色大變。
身后厚厚的絲幕瞬間被洞穿,怎么可能…
他本能地扭腰向一旁閃去,胸口驀地一痛,他的身體僵住。
怎么可能…
他腦海中只剩下這四個字,眼前的景象逐漸恢復,他怔怔地看著停在自己面前那朵可怕的鮮花,鮮血沿著花瓣緩緩滴落,裸露出嬌艷妖異的藍。
它靜靜地飄浮在他面前。
當最后一滴鮮血滴落,陰無風轟然倒地。
陰無風的尸體上,有一個細小的藍色傷口。傷口的藍色迅速蔓延,很快,詭異的藍色蔓延全身,陰無風的尸體變得晶瑩剔透宛如藍寶石。
晶化的尸體開始迅速湮滅。
一陣風吹過,地上空無一物,只留下一把灰撲撲的劍。
藍花忽然化作一蓬花雨,卷起地上的陰殖劍,沒入唐天的房間。
遠處的角落,遙遙注視這邊的兩人面色慘白。
“陰無風都失手了…”說話的中年人體形肥胖,一身奢華的打扮,就像那些行商。
另一人是滿臉風霜的老漢,手上盡是老繭,看上去和普通的苦力沒什么區別,只是雙目隱隱有精光浮動。他沉默良久,方沉聲道:“文老板可識得此花?”
胖子收起苦笑,正色道:“傳說當年李祖天魔六印,有天花亂墜之象。”
老漢挑了挑眉:“莫非文老板認為此子真的是李祖傳人?”
胖子看了一眼老漢,淡淡道:“朱老此言差矣,我認不認為不重要,重要的是,別人是怎么認為的。”
老漢沉默不語。
他想過各種可能,比如失敗,他也不奇怪。他用陰無風,固然相信其實力,也有幾分投石問路的意思。倘若能夠被殺死,是不是李祖傳人都不重要,死人從來都不重要。
然而在他預想的各種可能之中,絕對不包括陰無風如此輕易被殺。那朵妖異而可怕的藍花,令他感到背脊發寒。
那是什么招式?
李祖的傳說還未徹底被人遺忘,天花亂墜的傳說,依然被口口相傳。
“且看盧升象什么反應吧。”老漢幽幽開口。
文老板知道朱老頭話里的意思。盧天問這么長的時間沒有露面,各家都開始猜測他是不是遭遇不測。各家都能想到,老到的盧升象又怎么會坐視。尖風城如今已經高手云集,等待鬼臉自投羅網。但是不知為何,文胖子不相信尖風城能夠阻擋鬼臉的步伐。但他沒有反駁,這樣的意氣之爭沒有任何意義。
況且,鬼臉強大的武力讓他清醒了許多,換一個角度的他,頓時覺得視野清明。
李祖傳人這一點看似重要,其實反而一點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鬼臉的實力。沒有實力,打著李祖傳人的名號那是自尋死路,實力夠強,沒有李祖傳人的名頭一樣可以縱橫罪域。
朱老頭被李祖傳人這個名頭亂了心神,文胖子卻清醒得很,他看得出來鬼臉的志向根本不在罪域。
人家根本看不上罪域這個窮地方。
那鬼臉勢必會返回圣域,想到這里,文胖子卻心神一蕩。
圣域,多么遙遠的名字,先祖們的故鄉。在罪域出生的文胖子對于圣域的情感并不深厚,但是有一點卻是清楚,圣域不像罪域這么貧窮困苦。
鬼臉不屬于光明洲,否則的話早就離開。
而如果鬼臉真的要返回圣域,和光明洲勢必有一戰。
想到這,文胖子心中有些猶豫。光明洲的強大早就深深烙印在罪域人心中,鬼臉能戰勝光明洲?
憑心而論,文胖子覺得成功的可能性很小,不,是非常小。這么小的成功概率,根本沒有任何投資的意義,但是為何自己會怦然心動呢?
文胖子怔然出神。
唐天不知道暗中還有兩個重要人物關注著自己,此時的他,完全被小藍恐怖的殺傷力給震驚。陰無風的每個動作都沒有逃得琉璃心境,便是唐天也不得不贊嘆,陰無風的老到和狡猾。
他親自出手,也無法做得比小藍更好。
黏稠鮮紅的血液,從嬌艷的花瓣上緩緩褪去的那一幕,令人心中發寒。
一蓬藍色花瓣裹著陰殖劍回到唐天的房間,把陰殖劍扔在唐天面前,漫天花瓣消失一空,變回小藍,沒入唐天體內。
唐天連忙檢查自己體內。
看到小藍的第一眼,他就在懷疑夢境。如果真的是夢境,那是小藍是什么?
檢查起自己的身體,唐天更加詫異。
琉璃心境晶瑩剔透,纖塵不染,一株小樹苗醒目無比。
果然,那不是夢境。
唐天心神劇震,如果那不是夢境,安息之海發生的那一幕…
忽然,他的目光落在六臂天魔身上,就如同被閃電擊中,呆若木雞。
原本音砂盤旋的哭劍印手掌間,一把青銅小劍,如同小魚般滴溜溜地游弋。
那是…
唐天心神剛動,那把青銅小劍便飛到他面前。青銅小劍帶著濃郁的南十字兵團風格,劍身布滿裂紋,讓唐天想起安息之海那些像摔碎又重新粘和的瓷人英魂。
他不自主地摩挲著劍身,一縷熟悉而親近的意識傳來。
劍身有一行小字 ——“吾輩豈可安息”。
唐天怔怔看著這行小字,安息之海上空回蕩的那聲雄渾嘶啞怒吼猶如在耳邊。
“兵團生死未知,吾輩豈可安息!”
還有那如同潮水一般的“南十字兵團,前進!”
唐天緊緊握著手中布滿裂紋的青銅劍,喃喃自語:“從今天起,你就叫不死劍。心之所向,英魂不死。前輩英魂,與我同戰!”
仿佛感受到唐天的心意,不死劍驀地顫動,其聲雄渾肅穆沙啞嘶吼,如壯漢悲歌,如烈火焚軀,戰意貫空,慷慨壯烈!
隱隱之中,唐天眼前又浮現安息之海,一位位前赴后繼如同潮水撞向天幕粉身碎骨的景象,那些如碎瓷人般的身影,那些毅然覺然的身影,那轟然震撼人心的怒吼。
萬年執念,百年輪回,心向兵團,英魂不死。
眼眶濕潤的唐天終于明白,召喚他入夢境的,不是小藍,是這些不滅英魂,因為他才是真正的南十字兵團執掌者!
“毋佑,永安。”
“兵團生死未知,吾輩豈可安息!”